剑术试炼后,几人离开破坟场,来到一家酒馆庆功。
酒馆位于燕州城西,客人多是士兵和商人,有人认出他们,大声祝贺。
燕回从来没有喝醉过,他不喜欢喝酒。
沈浩然几人在交换眼神,众人都察觉燕回有些不对劲。
燕回心中的疑团没有解开,他想知道那个士兵的身份。
“他不是杀人犯。”他借着酒意,怒气腾腾。
“魍魉教头,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
“边军每年都会提供一批定罪的犯人,我们从中选出身手最好的,供你们试炼。我们不关心他的身份,也轮不到你关系,燕回。”
“今天我关心定了!”燕回怒发冲冠,朝魍魉跨了一步。
“燕回。”周羽抓住他的胳膊。
“我今天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你明白吗?”他甩开了周羽的手。
“就是为了让你们瞧瞧我杀人的能耐?是你选的对不对?这是你安排的?”
“太简单就不是试炼了,你冷静点。”
“简单?”燕回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剑。
“燕回!”聂君遥等人挡在他们中间,周羽死死地按住他的手。
“带他出去”魍魉命令。
看着几人把燕回推出门,魍魉仍然气得语无伦次,“带你们的兄弟好好醒醒酒。”
燕回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感觉要吐了。
凉爽的空气涌进肺中,呕吐感稍有减弱,但他还是折腾了好一阵。
吐完之后,他在酒馆的墙壁处坐了下来,几人又进去继续喝。
“一个树敌无数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
一个男人站在他身边,中等身高,提醒匀称,面容消瘦,脸部皱纹沟壑纵横,目光却锐利无比。
“我喝醉了吗?是你吗?”他醉眼朦胧地扫了一眼街道。
“是我。”
燕回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他发现燕回竟然比自己高出不少。
“就知道你以后是个高个子。”叶凌隐说。
“瑟婉呢?”燕回问。
“我上次见她时,一切都好。她很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他可以战斗,但绝不谋杀。燕回又想起年少时所下的决心,那时他在寒冬的荒野中救了叶凌隐和瑟婉,也对自己做出了承诺。
他可以杀掉战场上的所有敌人,但绝不向无辜者挥剑。现在他只觉得那个承诺是那么幼稚。他想起自己多么厌恶邋遢大汉的故事,如今自己与那人有什么区别呢?
“我还留着她的丝巾,”他笨手笨脚地在衣衫内摸索,“你能带给她吗?”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
叶凌隐拉起燕回的胳膊,“陪我走一会儿,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他们走在空荡的燕州西城区,不知不觉来到了河边。
燕回觉得后脑勺发疼,脚步也渐渐沉稳有序,他知道酒快醒了。
他们站在河边小船专用的纤道上,俯瞰着乌黑如墨的河水,以及水中飘荡不定的月光。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河水臭得无法靠近。现在干净得可以直接喝。”叶凌隐道。
“几年前我见过你一次,在鬼市的木偶戏台下。”
“不错,那时来办一些事。”叶凌隐没打算解释什么事。
“神庭司还在追捕你。”燕回道。
“嗯,那个邋遢大汉去年抓住我了。”
“什么?”
“他在岐州的一处郊外追到了我,我们打了一场,我输了,然后他放我走了。”
“为什么?”
“那天晚上,他把我捆起来,自己坐在篝火处喝得不省人事,然后一拳把我打晕。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绳子松了,他也不见了。”
燕回想起邋遢大汉与他一起的那个夜里,也许他并不像表现出那么坏。
“我看了你今天的决斗。”叶凌隐对听说。
燕回头疼得厉害,没有说话。双方都陷入沉默。
“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吗?”燕回率先打破寂静。
“你杀的最后一人,他有妻子。”
“我知道,你认识他?”燕回瞟了他一眼,发现他面带疑虑。
“他妻子以前帮过我,但是不熟。”
“她是绝道者?”
“她……应该算是追道者,”
“她丈夫也是?”
“不是。她丈夫以前是至高殿的兄弟,为了跟妻子在一起,选择退出至高殿。”
难怪那个人身手这么好。“我以为他是个士兵。”
“他离开至高殿后,做了木匠。据说这条河里造的船,他都参与过。”
燕回无法接受自己杀了一个无辜的木匠。
“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邪火之夏期间,当地人听说了他妻子是追道者,也许是他儿子说漏了嘴。然后他们两个被关进了黑狱。”
“他们儿子呢?”
“躲起来了,跟我朋友在一起,很安全。”
“就因为这个,被判死罪?”
“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尸位素餐的大户知道他的本事,只要杀了你,他妻子就可以释放。他们买通了燕州城里的治安衙门……你知道你的赔率吗?”
燕回瞬间清醒了,面对冰冷而残酷的事实,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场游戏!
“他妻子还在黑狱?”
“嗯。”
“那些大户和治安衙门都有谁?”
“你想做什么?”
燕回冷冷地盯着他:“杀了他们。这不是你的目的吗?激怒我,杀掉他们。你把名单给我就行。”
“你误会了,我没想让你杀人,你也杀不了他们。他们是世族,家丁和护卫多得是。若你死了,黑狱里的人也逃脱不了她的命运。”
“他妻子叫什么名字?”
“端云。”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你的话很有分量,也许可以跟至高殿长老解释……”
“至高殿是绝对不会救一个绝道者的。”
“我知道至高殿长老心地善良,也许愿意为她说话。”
“邪火之夏后,黑狱已经由神庭司接管了。神庭司的人是绝对不会在绝道者的事情上妥协的。”燕回转身面对河流,悲愤交加。
“这么说你什么都做不了?”叶凌隐语气透出一股失望。
燕回知道,对方来找他是孤注一掷,冒了极大的风险。
“谢谢你能来找我,很抱歉。”燕回说。
“我活了这么久,能分清人心善恶。很抱歉给你添乱,告辞了。”叶凌隐向他伸出一只手。
“我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孩,把名单给我。”
“我不想你去送死。”
“相信我,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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