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吴大夫面训斥他带来的人,和打了吴大夫的脸无异。
“吴老,我方才就是一时太着急了,您大人有大量,也看在我娘子的份上。我娘子她不该受此病折磨啊!”
“这些年我为了治好娘子,到处求医求仙,才得了这个药方,有了点效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娘子病又重成这样。”
他红了眼眶,最后只能哀声恳求:“您帮帮我们吧,我们夫妻现在没人指望,只能指望您了。我做错了事,跟您孙女道歉就是!您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吴老大夫面色仍旧冷淡,像是铁了心地要不管这件事,为沈乔做主到底。
但沈乔摇了摇头:“吴爷爷,我没事,只是骂了几下而已,这和他娘子无关。”
“而且,要想治你娘子不难,我有办法治。”
他闻言蹙起眉头,脸色变了变,不知道该怎么说地看了看吴大夫:“这孩子是不是太……”口出狂言。
沈乔没心思理会别人怎么想,指着男人手中的石头道:“你要是信我,就把那块石头打碎,将里面的虫子喂给你娘子吃。”
很简单。那紫红的石头里有一种蛊虫,那方子上的药并不是给病人吃的,而是给石头里的蛊虫吃的。
蛊虫吃了这些药,便吐出一种东西,混在药汤里治了他娘子的病,后来渐渐长大,便不在吐出东西,这种时候将它吃掉就行了。
男人皱眉:“吴大夫,您看,这次不怪我吧,这丫头实在是张口胡来。什么虫啊草啊,这就是块石头,里面怎么可能有虫子。”
沈乔认真道:“因为这是苗疆医术,你这个石头就是苗疆存蛊虫的石头。”
男人看向吴大夫,却见到他怔愣地看着沈乔,还当吴大夫也和自己一样不相信,实则吴大夫是被沈乔的话惊得难以言语。
这丫头居然懂这些苗疆医蛊?
苗疆医蛊,吴大夫曾偶然间见过一次,那时他尚且年轻,独自游历在各处行医增长见识,却不慎被七步蛇所咬伤,正在满腔无望,以为自己要命丧他乡时,遇见了个穿着紫衣,满头银饰的姑娘。
她只用一只小虫就轻轻松松救了他的命。
那银饰的姑娘说这是苗疆的医蛊。
他眼馋这手艺,在寨子里住了两年,也未曾学得这手医术,最后不得不离开。
可这孩子怎么会识得苗疆之术?
吴大夫心底暗暗惊奇。
沈乔道:“你砸开来看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若我说的是假话,石头砸成两半了不也还能用?”
她悄悄撇了撇嘴,觉得眼前的人真磨叽。
要不是看在吴大夫的面子上,她还不愿意说呢。
男子看向吴大夫:“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吴大夫沉吟片刻:“并非不可一试。”
男人又看向沈乔,双眼眼圈已经通红。
她扭过头,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石头砸开后如她所说,取出了一只长成的蛊虫,通体暗紫,吴大夫要帮着照看效果。沈乔不愿搭理方才质疑自己的那个叔叔,自己独自在院子内坐着。
她不担心自己的判断失误,这只蛊虫足以治他娘子的病,只要按照她说的将虫子服下,三日内必定能好。
教她认识这些蛊虫的主母曾说过,比起杀人,她对医蛊更有天赋,只可惜在这样的宅院中,若是只会用医蛊,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在练蛊时,她只偶尔有一些时间学一些医蛊的知识。
她的很多很多时间都是在杀人和警惕自己被杀。
因为她不想死。
听着屋里渐渐静下去的声音,沈乔默默地抱紧自己的胳膊,盯着地面上爬行的蚂蚁,看着它们努力地颤动细细的触角寻找着食物。
她比蚂蚁更加高大,她能看到,在这几米开外都没有任何能被蚂蚁食用的东西。
她不觉得自己和这些蚂蚁有什么不同。
人命脆弱如草芥,她总怕自己有一天会死,所以即使现在安全了,她还养着虫子。
蛊虫能让她安心,却会让别人害怕,所以她从未告诉过别人自己会蛊。
直到今天,沈乔才恍惚发现,原来她也能救人吗?
屋檐下滑落一堆碎雪,沈乔若有所觉地抬头,听到一阵风声呼啸而过,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屋檐间消失。
那是,娘亲?
沈乔迷茫地看向影子飞去的地方。
对方全副武装,身形极快,沈乔不是靠着外貌认出的,而是蛊虫。在她眼中,是体内携带着蛊虫的娘亲从她面前闪过。
“乔丫头,在外面可冻坏了?”
吴大夫掀开挡风的门帘,提着药箱和一袋东西从屋里出来,一出门就见到一个黑黢黢的脑袋顶。
沈乔听见屋里响起了欣喜说话的声音,窗户大开,屋里骤然灯火通明。
她站起来,脸上满是乖巧:“吴爷爷,治好了?”
吴大夫满脸喜色:“大好了,我施了针,要不了两天就能好,还要多亏你识得蛊虫。”
他给沈乔塞了一袋枣子,神秘地笑道:“吃吧吃吧,这是主人家送的。”
沈乔抱着枣,估计着这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不好意思出来,便送些东西以做补偿。
沈乔拿出一只枣,递给吴大夫一颗。
吴大夫一怔,他哪里会在意这一颗两颗的枣,但孩子念着自己,终究是一番心意,不由嘴角含笑,欣慰地接过枣。
沈乔就吴大夫一颗,自己一颗地边吃边走。吴大夫几次想说迎着冷风吃东西会腹痛,但在看见沈乔甜滋滋的小脸后,话几次都咽了下去。
吴大夫年纪大了,迎着冷风吃了十来颗,腹中便觉得一痛。
沈乔又递过来了一只枣,这次吴大夫面色发苦地推拒了,弯腰将药箱放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肚子。
“乔乔啊,爷爷去方便一下,你在这里等等爷爷,可别乱跑。”
沈乔点了点头,眉眼弯弯乖乖巧巧地道:“爷爷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爷爷。”
吴大夫四下看了一番,找到了处茅房,走前还道:“先别吃枣了,当心肚子痛。”
吴大夫走后,沈乔才发现她现在正站在一处矮巷子口。
北风灌进巷子,吹得桑树叶子哗啦啦的响,光线暗淡,地面积雪处反射出些微的月光。
沈乔看着空落落的巷子,冷得跺了跺脚,站到吹不到风的墙下眼巴巴望着吴大夫离去的方向。
两旁人家院落没有任何声音,她独自抱着枣站在原地,心里扑通扑通,耳边隐约吹来一丝冷风。
她忙一回头,却见背后什么也没有。
她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还能吓到自己。
沈乔手伸向纸袋,刚摸出一颗枣,就见地面上的影子摇动,渐渐拔高出一个人型。
啪!
沈乔的枣子掉了一地。
她紧张地攥着拳头转过身,忽然怔住了。
咦,爹?
沈丘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裳,脸上蒙着曾黑布,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一开始,他是打算绑一下吴老大夫,让沈乔适时出现,没成想没见到吴老大夫不说,先被他家乔乔撞见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装作路过先走?未免太失了他面子!还是在乔乔面前失面子!
沈丘正纠结着,忽然间巷子口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两人回头看去,来人一身黑衣,窈窕轻盈,是个女子。
沈乔惊讶,她娘怎么来了?
沈丘瞳孔一缩,是梅三娘子!
梅三娘子其人,长相艳丽无双,穿着一身红衣,腰封上绣着三朵梅花,而最出名的当属她的武器,三根银针。
并非梅三娘子只有三根银针,只是梅三娘子最多只需要三根针,就能解决自己要杀的目标。
百步之外,夺人性命。
除了梅三娘子外,没有人能使得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梅花针。
梅三娘子跳下来时第一眼就先见到了远处的沈乔,心里一惊,又想到她现在的装束,赶忙背过身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脸是否遮掩严实。
确定不会被认出后,梅三娘子才转过身。
顿时心里一紧。她认出来了对面的男人。
他是杀手界赫赫有名的石一刀!心狠手辣,十分歹毒!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金溪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地方偏远,难道是接到了任务,有人要他杀自己?
梅三娘心中越想越不安,紧紧攥着手心,飞速地瞥了一眼沈乔,却不敢多看,怕被对方发现她对沈乔的在意,以此作为要挟。
小姑娘的脸上满是茫然,看样子像是吓傻了一样,不禁心中酸楚。
她的乔乔,也不知她现在是何等的惶惶不安,想回驿站找爹娘。
梅三娘子心中懊恼极了,早知道就不让乔乔出来了,是自己让乔乔这个孩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万一沈乔有了一个三长两短,她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
梅三娘心中一狠,不管如何,就算是拼上她这条命,她也要护好乔乔,不能让歹人伤了她!
沈丘在蒙面黑纱之下,面色几变。
他感受到了梅三娘子释放的杀气!
昏暗的小巷子中,江湖两大杀手狭路相逢,剑拔弩张!
在沈丘原本的计划中,沈乔只需要在最后的时候出场。可没想到今天不仅跟丢了人,还让突然出现的梅三娘子打乱的阵脚。
沈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年不拿刀,导致自己的刀也有些顿了。
沈丘的眼光从梅三娘的身上轻轻扫过,心里头一次这么纠结,自己是否该继续。
他不怕梅三娘子,就怕这梅三娘子对着一个孩子发难。
风声似乎都静了下来,沈丘见她眼中警惕未消散,暂时还没有动作,趁此机会,他大声喝道:“那边的丫头,是非之地,莫要乱闯,速速离去!”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梅三娘子,心想在江湖传言中,梅三娘子最喜偷袭,品行低劣,他必须要护着乔乔,安全从她面前离开。
双方的气场紧张,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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