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亦是轻笑,却也不示弱,仰头玩命似的灌下半坛酒后,用袖子擦擦下颌的酒水,道了一声痛快。
酒水辣的我的眼睛很疼,我用手擦擦眼角,沙哑着声音对多铎说:“十五阿哥,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生不由己的,人算不如天算,十五阿哥对格格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你们情深缘浅,何必苦苦执着,放弃不好吗?”
“你”多铎停下手上的动作,举着酒坛子看着我,眼神中有几分错愕,“什么意思?”
“难道十五阿哥今天的用意不是将我灌醉,然后带格格逃吗?”我坐直了身子,看着多铎,有些无奈和讽刺的笑道:“让我猜猜,说不定十五阿哥还打算让我扮成格格,让格格化成我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离开行宫,甚至是离开盛京,是吗?”
多铎沉默了,张着嘴,眼中皆是惊讶,却侧头回避了我的目光。
我知道我猜对了,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只是摇着手里的酒坛子,苦笑说:“可是十五阿哥你想的太天真了,你斗不过八贝勒的,就算今天你成功摸入行宫,那又怎样?要带走格格,简直就是做梦,这座行宫外面都是八贝勒的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中,如何能逃得了?”
“十五阿哥,”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多铎显得很是落寞的身影,不忍却又不得不说:“别因为你的幼稚害了格格的一生,否则你会自责一辈子的。”
我站起身,觉得有些晕,用手撑着桌子站稳,我知道多铎在酒里下了料,虽然没有多喝,但还是有些上头。
我打算要走,听见多铎低沉着嗓音说:“可是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玉儿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吗?”
“哪有什么办法?命中如此,你既然知道格格喜欢你,就不要让格格为难,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屡次犯险,我怕她会没办法接受。”
说完,我稳了稳心神,向着走廊走去,正要上台阶时,多铎叫住了我,“苏麻喇姑,十四哥病了!”
我停住了脚步,呼吸一滞,明明想置之不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样?”
“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多铎狠狠的扔下两句话,起身就走了。
我站在那里,低着眉眼,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声,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一早被扎伊叫醒,昨夜喝了点酒,弄得我的头痛的都要炸了,却还要打起精神,去伺候大玉儿梳洗。
仆妇早早的就侯在了门外,时辰一到,就呼啦的全涌进屋子,服侍大玉儿沐浴更衣,绾发上妆,我和扎伊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一整套下来,都到了吉时,礼炮一鸣,婆子为大玉儿戴好珠冠,再背着她走出屋子。
将大玉儿送上轿子,我和扎伊一左一右的跟着轿子走,一直到八贝勒府才停下。
皇太极早已是一袭红袍站在门口处等着,他面如冠玉,意气风发的模样,只是面目依旧是冰冷,找不到丁点的温度,我突然有些怀念在深山里的那个齐格。
大玉儿被背出轿子,送到皇太极面前,两人手牵红绸,跨过火盆进了礼堂。
我和扎伊跟着进去,看见礼堂里站满了人,我注意到那个坐在最中央的人,他看上去已经五十有余,身着华服,满面虬髯,容颜威武,虽说挂着笑,却是可敬不可亲,我心思玲珑一转,知道他是谁,一代枭雄,后金可汗□□哈赤!
□□哈赤坐在那里,身边还围着几个同样是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见着气质不俗,大概是贝勒阿哥一类。
我在人群中扫一眼,没有瞧见多尔衮,看来他真的病了,多铎没有骗我,心里忍不住酸涩几番,只是我和他已是陌路人,心疼又如何?
礼仪完毕,大玉儿被婆子牵回了新房,皇太极则留下来应酬客人。
我和扎伊站在新房外,按规矩,外人不得进入新房,我们只能等在外头,听主子的吩咐。
月上柳梢头时,皇太极才姗姗归来,他喝了不少酒,一靠近房门,我就被他身上浓浓的酒气熏得轻皱了一下眉头。
皇太极要推门而入时,目光在我的身上停顿了一下,似是抿笑。
我故意目不斜视,和扎伊一起行礼,“贝勒爷吉祥。”
他没说话,径直推门进入屋内,扎伊伸手替他合上了房门。
皇太极进去后,我就伸长了耳朵,想听听里头的动静,被扎伊看见,却是抿笑,小声的说:“姐姐,听什么呢?”
我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吹牛不打草稿的说:“小声点,我就是怕贝勒爷欺负格格,想听听动静,万一不妙,我就冲进去救格格。”
好吧,我撒谎了,我就是像知道皇太极会怎么处理这样尴尬的情况,洞房花烛夜,新娘竟是自己的侄女,额,这不是八卦,这能叫八卦吗,不能!
扎伊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抿嘴笑了,也学着我的样子,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屋子里静得出奇,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我不禁疑惑,难道皇太极酒喝多了,直接就睡了,我悻悻的打算起身,可是门却突然开了,我和扎伊没防备,双双向前扑,狠狠的摔进了门内。
皇太极快速的侧开了身子,抱着手,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和扎伊,“原来外头有两个长耳朵的。”
我趴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皇太极,更别说是大玉儿了,咿咿呀呀的哼了几声,我思忖了一会,抬头对着皇太极,讪讪一笑,“奴婢们怕贝勒爷和格格饿了,正想问呢,贝勒爷就打开门了,真是不凑巧。”
“问话也不用贴着门缝吧?”皇太极拆台道。
我咦了一声,继续狡辩:“奴婢们没有贴着门缝啊,是正想敲门,结果贝勒爷就开门了,奴婢们愚笨,没曾想站不稳,摔了跟头,贝勒爷见笑了。”
我苏麻喇姑是什么人,刀架在脖子上都能冷静下来的人,还怕偷听被人抓住,也不管皇太极信不信,我扶着扎伊从地上起来,谄媚的笑着,“贝勒爷和格格一定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准备酒菜。”
我打算退出去的时候,看见了皇太极嘴角漾开的笑容,我知道,完了!
“这样也好,我本来是要走的,既然苏麻这么热情款待,走了就不近人情了,去给我准备上好的女儿红,八宝熊掌,鲜烧鲈鱼,九品鸡胗,酒裹鸭肉,还有”果然,皇太极报复来了,只见他笑意盈盈的吩咐下一堆名菜,想不起来的时候,还用手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
大半夜谁吃这些,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人,我心里是欲哭无泪,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早知道他不留宿,我干嘛嘴贱的透露出让他留下的意思?
总之我得出了结论,得罪谁都别得罪皇太极,未免他继续说下去,我赶紧打断他的话,“奴婢们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不等皇太极说话,我拉着扎伊,脚底踩西瓜,一溜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