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好戏开锣

翌日,□□哈赤颁布旨意,促成两段姻缘,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阿巴亥这回不仅没有争取到玉雅与多铎的婚事,就连小玉儿都送到了多尔衮的怀抱里,一番筹划,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小玉儿与多尔衮的联姻,势必将改变此时朝中的布局,这门婚事必定是经过寨桑首肯的,他是个精明人,依如今的情形,不管是将小玉儿嫁给皇太极还是嫁给多铎,必然会得罪其中的一方,且若是押错宝,自是得不偿失,而多尔衮不同,他多年韬光养晦,有一定的实力,却藏于幕后,属于第三方,将小玉儿许给多尔衮,是最恰当的选择。

可是对于多尔衮来说,他对这门婚事可谓是又爱又恨,寨桑背后的势力是他所觊觎,可是他却不想过早暴露实力,左不过是看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罢了,只是我岂能让他如愿?

赐婚的旨意颁下,很明显寨桑心中更倾向多尔衮那一方,一时间,多尔衮的地位水涨船高,每日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而此时四贝勒府却是闭门谢客,门庭冷清。

练功场上,我手握软剑与兰英比划,九篱站在远处观望。

兰英持剑来砍时,我挑了个剑花,挡去了他的攻势,可是不守反攻,逼上前去,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几分戏谑道:“你与九篱的关系如何了?”

兰英的神色一怔,一时忘了攻击,被我钻了空子,一剑挑起,削去了他一片袖子,兰英神色微变,抱着手臂,连连后退好几步。

站在远处的九篱见此,忙跑了过来,冲到兰英面前,查看他的手臂,发现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她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却撞上了我似笑非笑的眼神,九篱脸庞一红,立即低下头,局促道:“姐姐,我”

我用剑挑起兰英被削落在地的布料,送到九篱面前,带着几分调笑道:“兰英流汗了,你给他擦擦吧。”

九篱阿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脸颊绯红,却不接那布料,而是冷了语气,哼了一声道:“谁要帮他擦,自个擦去。”

说完,九篱又羞又窘,挥袖远远地跑到一边去了。

我见了,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将布料往兰英的身上一扔,道:“还不抓紧机会?”

兰英是个愣头青,不懂得什么风花雪月,自然不懂得我的意思,只是愣愣的接下布料,问道:“什么机会?”

我顿时气闷,用着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眼神看着他,无奈的道:“她方才这么紧张,说明她心中是在意你的,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兰英再愚钝也听懂了,摸着布料,脸上一阵惊喜的道:“侧福晋说的可是真的?”

我收了剑,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信不信由你。”

往回走时,便看见皇太极与满礼站在入口处,我迎上去,看着皇太极笑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练功?”

皇太极捏着袖子为我擦去鼻子上的汗水,看着我笑意盈盈的道:“既然你已经练完了,带你去看场戏如何?”

我的眼睛顿时眯起,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什么好戏?”

他不肯说明,只是牵起我的手说道:“去了就知道。”

我恩了一声,由着他牵着走,满礼见状,忙退开路,我上前几步,经过他身边时,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东西,我诧异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方手帕,抬头看他时,只见他抬手在脸上比划一下,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是让我擦汗,我悄悄收好手帕,朝他感激一笑,他亦是回以一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的跟着我们身后走。

皇太极让我去换了一身便装,到后门回合,我到时,看见皇太极也换了一身衣裳,满礼他自然也是变了装,坐在马车前头,伪装成车夫的模样。

皇太极牵着我上了马车,马车稳稳当当的走着,走出了许久,我忍不住心中的好气,再次问道:“到底是去哪里,这般神神秘秘?”

他浅浅一笑,挑着眉眼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我用手摸了摸鼻子,悻悻的道:“不说算了。”

激将法对皇太极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他依旧保持神秘,促狭一笑,握着书自顾自的看着。

我自讨没趣,爬出车厢,坐在了满礼的身边,看着他驾马。

他并未多惊讶,而是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侧福晋不在车厢坐着,出来做什么?”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他,许久之后答非所问的道:“满礼的驾术很是娴熟,不比马夫差。”

满礼又是挥鞭,笑道:“侧福晋过奖了,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哦了一声,没有再接话,只是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了一会,满礼今年也不过十九,只是他的外表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要成熟些,身上衣裳简陋,却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气质,看他目光深邃,虽然出事低调,却不难看出此人非寻常人。

我看了一会,收回了目光,抬头望向了前方,悠悠的道:“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满礼是哪里人士?”

满礼挥鞭的动作顿了顿,迟疑了许久道:“不过是山里人,说出来只怕会让侧福晋嘲笑。”

我笑道:“怎么会?”

话虽至此,满礼还是不肯明说,只是含糊道:“不知名的山里出来的,说出来侧福晋也是不知的。”

见他不肯明说,我也不好勉强,只是淡笑着恩了一声,抬眼间,瞥见他手腕上似有刺青,只可惜是一闪而过,看不真切。

马车一路都在小巷里穿行,绕过几条街道,满礼拉住缰绳,叫停了马车,我率先跳下车,皇太极也随之走出车厢,下了马车。

满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定无人了,只见他屈指在嘴边吹了三声口哨,几个黑影瞬间从天而降,落在皇太极的面前。

皇太极负手站在那里,看着那些黑衣人道:“都准备好了?”

领头的一个黑衣人叩首道:“是。”

皇太极恩了一声,朝我颌首:“我们去看看吧。”

我看看他,他脸上尽是笃定的笑容,领着我向着小巷中的一户人家走去,我不做他疑,径自跟上。

进得人家处,发现院子里站着两个人,身着玄衣,腰间佩剑,一副暗卫的打扮,一见皇太极,立即迎上来,对着皇太极屈膝跪下,其中一人道:“主子,鱼已入网。”

皇太极闻言,挑唇一笑,恩了一声,“带路。”

跪在地上的两人立刻起身,一前一后的在前头领路,带着我们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的摆设稀松平常,不过是寻常人家的摆设,只见在最前面领路的暗卫走到茶案上,用手在花瓶处摸了一圈,不知摸到了什么机关,一声吱呀声响起,突然墙壁裂开一个口子,一条暗道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皇太极并没有多惊讶,迈步就进了暗道,我站在暗道面前,并没有马上行动,跟在我身后的满礼有些奇怪,轻声叫道:“侧福晋?”

我回过神来,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迈步进了地道,只是不小心一脚踏空,身子一斜,险些就栽倒了,还好满礼从身后伸手过来拉了我胳膊一把,我才勉强站稳。

我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臂,袖子都被我抓皱了,我尴尬的笑笑,松开了他,道了声谢,就又继续走了。

皇太极将我们带到一间密室,停下来看时,我并未发现这密室有何特别之处,空荡荡的室内,只在角落里点着烛火,我用眼神询问皇太极时,他只是笑笑,示意我稍安勿躁。

等了一会,皇太极突然走到一面墙壁前,似是听见什么动静般,回头朝我身后的满礼点点头,满礼会意,走到角落里吹熄了烛火,整间密室陷入一片黑暗。

我奇怪的看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黑暗中皇太极打了一个响指,对着我道:“过来瞧瞧吧。”

我满腹狐疑的走上去,皇太极扶着我的肩,指着墙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光亮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戏谑道:“瞧瞧吧。”

我趴着墙壁,贴着光亮处,竟然看见一间屋子,看那陈设像是卧室,装潢不差,想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卧室。

皇太极好好的叫我偷窥人家的卧室做什么?正想着,忽而听见吱呀的推门声,有人从门外进来,那人身着斗篷,遮着脸让人看不清面容,只是看着身形窈窕,应该是个女子。

那人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似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摘了自己的帽子,露出自己的脸,一见那人的容貌,我有些诧异,竟然是阿巴亥!

“怎么才来?”我尚未回过神来,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从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出来,向着阿巴亥走去,走到阿巴亥的面前,牵起她的手贴在胸口,语气带着几分关心与暧昧,“我等了许久,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见到那人的容貌,更是惊讶的连呼吸都滞了好几拍,瞪大眸子,失声叫道:“额齐?”

皇太极站在我身边,轻笑了几声,我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他们?”

黑暗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鄙夷的嗤道:“没想到?”

我老实的回道:“没有。”

“我也没想到,先别说话,看下去再说,”他说着,又扶着我的肩,示意我继续看。

额齐牵着阿巴亥在床边坐下,阿巴亥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几分惆怅道:“大汗怕是已经对我们起疑心了,这些日子,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额齐恩了一声,握着阿巴亥的手,很是怜惜的道:“我知道,难为你了。”

阿巴亥却是展颜一笑,对着额齐摇头,少了平日里的凌厉气息,多了几分柔媚,对着额齐道:“这么些年都熬过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额齐伸手将阿巴亥揽入怀中,细声安慰道:“都是我无能,不若就不会叫你委屈这么多年了。”

阿巴亥靠在额齐的胸口,闭着眼摇了摇头道:“与你无关,这都是命。”

说着,阿巴亥突然睁眼,从额齐的胸口起身,看着额齐,眼里迸出些许寒光,语气阴森的道:“这些日子我们让那个野种处处牵着鼻子走,险些就坏了我多年经营的苦心。”

她咬着银牙,极为愤恨的道:“没想到我当年一念之仁,放过那个野种,不想养虎为患,如今他羽翼已满,身边又有瓜尔佳敏若那个贱蹄子,两个人狼狈为奸,坏了我多少呢好事,真真是气死我。”

阿巴亥念完我的名字,我这才明白过来,她口中的野种是谁,下意识抬头看身边人,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他身上的气压骤减,迸出慑人的气息。

“别气了,不过是两个雏儿,能成什么气候?”额齐安慰着阿巴亥道,“皇太极再厉害,不过是寨桑在背后撑腰,至于瓜尔佳敏若,不过是个小贱人,值得你上心吗?改明我找人做了她就是。”

只听得阿巴亥轻哼了一声,语气极为不屑道:“你可不要轻敌,那小贱人看着柔弱,我和多铎已经在她手里栽了两回,也不知大玉儿这小贱人怎么做事的,到现在都没动得了她半分,真是无用。”

听了阿巴亥的话,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能让堂堂大妃这般忌惮,不知是喜还是忧?

额齐恩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额齐停顿了一会,又道:“如今大汗已经将小玉儿赐给多尔衮,而玉雅嫁给索呐穆,两相比较,我们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

阿巴亥也叹了一口气,很是生气的道:“我也知道,可是谁知道好好的部署又被那个野种搅乱了,没曾想他竟与多尔衮联手了,小玉儿嫁给多尔衮,与嫁给那个野种有什么区别,这样对我们十分的不利。”

我沉吟了一会,对着皇太极道:“看来他们根本不信任多尔衮,甚至怀疑多尔衮与我们联手,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好事,说不定还能看见他们狗咬狗呢。”

他似笑非笑的回道:“说的是,看来往后有好戏可看了。”

我继续看,又看见阿巴亥靠在额齐的胸口,似是感慨的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汗的身体越发差了,我们需得先下手为强才是。”

额齐咦了一声,扶起阿巴亥的肩,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是说??????”

阿巴亥对他肯定的点头,“那日我亲眼见他吐血,不可能有假。”

额齐顿时面露喜色,朗声大笑:“那老家伙气数将尽,我们的机会到了。”

从暗道里出来,皇太极就一直阴着脸,不说不笑,出了人家后,就直接上了马车,而我跟在他后面,一同上了马车,与他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只觉气氛过于沉闷,便用手掀了壁帘,看向外面。

看了好一会,我正准备放下帘子时,此时一辆青帐小马车飞奔而过,看见那车身,我立即认出,那便是上次我从姐姐那里出来,在路上遇见,让兰英去跟踪的小马车,我有些奇怪,这辆小马车怎会出现在此?

侧头看皇太极时,他正眯着眼,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感觉到我的视线,睁开了眼睛,看着我道:“想起来了?”

我恩了一声,笑道:“上次我让兰英跟着阿巴亥的马车,到一座查无所知的院子里,而那间屋子就是在那座院子里是吗?”

他赞许一笑,点点头,道:“其实那座院子并非查无所知,而是属于额齐名下。”

“他自然要让人查无所得,否则他与阿巴亥之间的奸情不就被人知道了?”我嘲讽道,看着他又道:“你今天说的好戏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皇太极不可置否,挑了挑唇,突然叫了声停车,拉着我跳下了马,站在大街上。

只见他吹了声口哨,一只黑色的马儿忽然出现,奔跑着冲向了皇太极,最后顺服的停在他面前,皇太极扶着我上了马车,扔了满礼,带着我驾马走了。

驾马一路到了城门,皇太极勒住马儿,带着我下马,又上了城门,站在最高处,看着城外的风光。

我与他站在墙垛间,却始终不说话,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没有打扰他,只是沉默的站着,望着他。

“苏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静默了很久,皇太极突然开口道,低头看着我:“故事很短,你要不要听?”

我盯着他,他似美玉般的眸子此时有些黯淡,唇线抿在一起,我看着他,重重的点点头,说:“要。”

只听他叹了一声气,又望向了前方,一番静默后,终是开口:“几十年前有个女子从部落来,嫁给一个比自己年长许多岁的男子,她本是一腔少女情怀,最后却因此终日郁郁,可是后来她遇见一个美男子,两厢心仪,可是伦理不许他们在一起,他们明知不能,却私下来往,直至女子有了身孕,他们的奸情被人发现,只是女子的丈夫为了遮丑,只是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还让女子生下了孩子,女子因此终日不开心,十几年后便撒手人寰了。”

皇太极说完,垂首望着我,我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的盯着他,他所谓那么短的故事,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啊!

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阿巴亥为什么口口声声唾骂皇太极为野种,因为他的身份来的是那么名不正言不顺,就因为如此,他能走到今日的地步,是受了多少的唾骂与折辱?而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呆滞的看着皇太极,许久才伸手摸着他的脸,他闭了闭眼,用手包住我的手指。

回到府上时,天都黑了,满礼站在府门前,看着我和皇太极下马,上前来牵住马缰,对皇太极道:“爷,有文书递上来,我已经放到书房去了。”

皇太极颌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迈步向着府里头走去,我跟在他身后,路过满礼身边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淡淡的微笑,他不明所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却什么都没说,迈步追上了皇太极的步伐。

皇太极察觉到我的停留,脚步满了一点,待我追上时,他奇怪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我看着他,抿抿唇角后,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身边潜藏着的卧龙真是不少。”

听言,他微怔,却是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满礼,然后笑笑,语气轻佻,带着无法质疑的自信对我道:“为我所用,那才是卧龙,不为我所用,连条虫都不是。”

皇太极去书房处理文书,而我则直接回院,玉珠和九篱两个人站在门口等我,九篱一见我,立即提着灯笼上来迎我,语气里带着少见的愉悦道:“姐姐,你回来了。”

我见着她这幅模样,心里也猜到七八分,脸上带笑,点点头,就作是打了招呼。

玉珠却未上前来,只是进了门,在前头为我引路。

进屋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后攒动,时不时抬头进来看,我笑道:“九茉,既然来了,躲着做什么?”

门后传来嬉笑,一个人影跳了进来,跑到我面前,拉着我的袖子道:“敏若姐姐,我是来向你报告喜事的。”

我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什么喜事?”

九茉展开笑脸,摇着我的袖子,极是开心的道:“今儿个兰英那木头向姐姐求婚了,姐姐答应了。”

“是吗?”我装作惊讶的模样看着九茉,却得到她肯定的点头,“是真的。”

“呀”的一声,九篱不知何时进来了,手上端着铜盆,一看见九茉,立即红了脸,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九茉调皮的朝九篱吐了吐舌头,顽皮的道:“我是来向敏若姐姐报告喜事的。”

九篱闻言,脸越发的红了,低着眼不敢看我,只是九茉斥责道:“谁让你多嘴多舌的?”

“怎么你好像不愿让我知晓似得?”我出言道。

九篱变了变脸色,跺脚,略带几分娇嗔道:“才不是,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在告诉姐姐,哪想被九茉这个多嘴多舌的给抢先了?”

我失笑出声,有些无奈的道:“这是好事,藏着做什么,九篱,你就要嫁人了,可有想过让家里的人来观礼?”

话语一出,九篱的脸上血色尽退,不复方才的喜悦,只是带着几分悲戚道:“姐姐,九篱除了妹妹,家里已经没人了。”

我望着眼前的九篱,她低着头,浑身掩饰不住的哀伤,明白过来自己不小心戳到了她的伤疤,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

九篱摇摇头,“没关系。”

“那你想要什么彩礼?”我故意调开话题。

九篱再次摇摇头,抬头对我微笑道:“我与兰英并不打算举行婚礼。”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看着九篱不敢相信的问道:“为什么?”

九篱放下手里的铜盆,浸湿了绢布,边拧边道:“婚礼不过是形式罢了,真正的夫妻何须用婚礼来见证,姐姐以为呢?”

她将绢布递给我,脸上挂着笑,眼睛闪着真真切切的幸福,我伸手接下绢布,对她笑道:“是啊。”

九篱和兰英就这样成为了夫妻,没有婚礼,没有嫁妆,不过是在我与皇太极的面前,简单的拜了个天地罢了,可是九篱很满足,将自己的东西搬到兰英的住处,隔天便挽起了头发,成为了一名已婚妇人。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那阵子看见兰英,他总是挂着憨厚的笑容,尤其是面对我时,表现的越发殷切,教习剑法时不似以往的拖沓,谁让我是他与九篱之间的搭桥人呢?

多尔衮不日便出兵去往漠南,而小玉儿也准备回蒙古,待多尔衮凯旋归来,再迎娶她。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罢休,因为大玉儿怀孕了,消息一出,我惊得一口茶水喷在了皇太极身上,瞪着眼睛,指着他问道:“你的种?”

皇太极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碰都没碰她,你说谁的种?”

我用手帕擦擦嘴,忍着笑道:“不是你的,多铎的?”

他抢过我的手帕,擦自己的衣服,边擦边道:“不然呢?”

我噗的笑出声,看着他的头顶,啧啧感叹道:“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他又是瞪了我一眼,“少说风凉话,且看看她到底有何目的?”

我耸耸肩,戏谑道:“能有什么目的,大玉儿和多铎的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既然怀孕了也是纸包不住火,正巧你前些日子临幸了她,她来个顺水推舟也是在正常不过,而且此事必定经过赛琦雅的同意,有了孩子这个护身符,你耐她如何?”

皇太极哼了一声,极为不屑的道:“不知名的野种也敢扣在我的头上,她想的到美。”

我摊摊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路过花园时,看见大玉儿了,传出怀孕才半个月,此时她就穿起了孕妇装,用手撑着腰,一手让人扶着走,看见我,也不复往日的谨慎,而是冲我挑挑眉,有点挑衅的意味。

我装作无事,回她一记微笑,转身要走,却看见身后的九篱瞪着一双冷眸,盯着大玉儿的肚子,几乎要将她的肚子撕裂般。

我一阵心惊,用手推推九篱,她回过神来,看着我,眼神里的恨意却未掩下,只是眼眸中泛上一些水雾,却始终忍着没说话。

我侧头看看周围,拉住九篱的胳膊,带着她就走。

离开花园,一路回院子,我拉着九篱进屋,反手关上门后,我看着她的眼睛道:“怎么回事?”

九篱看着我,氤氲了许久的水眸终于掉下泪来,她用手捂着脸道:“姐姐,我额娘死在他们刀下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她说完,蹲在地上,哇的大哭。

我走过去,扶起她的肩,有点不敢相信道:“你的家人死在大玉儿他们手中?”

九篱哭的满脸是泪,抬头看着我,哽咽的点头:“我阿玛本是随军大夫,一年前,多铎受伤,我阿玛接受治疗,可是伺候的时候触怒了多铎,就被拉出去砍了头,而我额娘带着我和妹妹出逃,多铎出兵来追,我额娘为了保护我们,将我和妹妹藏在草丛里,自己引开追兵,我额娘被追上,被人生生被砍成了两半,姐姐,我好恨,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杀了多铎,为什么不能为我阿玛和额娘报仇?”

听着九篱一声声痛苦,我的心也不好受,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只好是抱着她,让她靠在我的怀里大声痛哭。

知道九篱背后藏着的故事,我心里越发的沉重,与多铎大玉儿之间的恩怨纠葛似乎又添了一笔血债。

闲来去看明月时,她的气息好了很多,上次佟佳氏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多铎居然一反常态的宠爱她,这恰是我最担心的,因为高出不胜寒,爱多而恨深,因为多铎的宠爱,明月在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坐在院子了喝茶时,我并未看见那个叫秋茵的丫头,只剩下那个叫秋菡的丫鬟,只是我并不感兴趣。这里是虎狼之地,区区一个丫头罢了,死了就死了,谁会关心?

明月为我斟茶的时候,突然手抖,用袖子掩着唇,发出干呕了几声。

我连忙放下杯子,关心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明月冲我摇摇头,微微一笑,面容中带着些许的幸福与娇羞,我的心里一沉,看着明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姐姐,可是有身子了?”

正如我所料,明月娇羞的点了点头,“一个月了。”

我的手脚顿时冰凉,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敏若,你不开心吗?”明月看着我,面容有些期待。

我立即摇头,苦笑着道:“怎么会?姐姐多想了。”

从明月那里出来,我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九篱有些担心我,可是想问又不敢问,一直沉默着。

马车突然停下,我险些摔倒,九篱有些暴脾气,掀帘骂道:“怎么回事?怎么驾车的?”

车夫立刻抱歉,又有些委屈的道:“姑娘,不是我的错,是有个醉鬼突然冲出来,我这才停住了车的。”

我根本没心情计较,而是挥挥手道:“算了,绕路走吧。”

车夫是了一声,又驾马,刚走几步,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卓,阿卓。”

“停车!”我对着外头下令,车夫再次勒停了马车,隔着车帘问道:“侧福晋,有什么事吗?”

我掀开壁帘,往外看,看见一个醉鬼如同烂泥般醉倒在地,手上还握着一个酒瓶子,看他衣着邋遢,面容狼狈,我险些就认不出来他是谁了,看了一会,我惊讶出声:“安布!”

九篱一听,细细去瞧,也认了出来,奇道:“真的是他!”

将安布带回府,安排人服侍,九篱派人也打探回消息了,三日前,□□哈赤突然兴起,去往多尔衮的府上,遇见了顽皮活泼的阿卓,一见倾心,多尔衮自然要讨好他,派人将阿卓送进宫,献给了□□哈赤,安布听闻消息,竟在半路劫道,要带阿卓私奔,却被多尔衮抓住,将安布打断腿,驱逐出府。

我不由得一阵感慨,有情人多磨难。

安布一直醉到第二天才醒来,醒来的时候又四处找酒喝,没找到,便要出府,婢女拦着他不让他出去,他就四处砸东西,闹得鸡飞狗跳。

我到的时候,他正抓着一个请瓷瓶要往地上砸,我冷笑出声:“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往自个的脑门上砸?”

安布迟疑,回头见是我,神色微顿,举着瓷瓶,砸不是,不砸也不是,最后泄气的扔在了一边,看着我,突然一瘸一拐的跑到我面前,对着我跪下,流着泪哭道:“侧福晋,求求你救救阿卓。”

我挥手屏退了多余的人,只留下我和安布,看着痛哭的安布,我心有不忍,却还是开口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侧福晋!”安布叫道,可是一对上我的眼睛,他便噤声,许久后他才低着头道:“我明白了。”

安布像个小孩子一样,用手抱着头,大声痛哭:“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我护不了她。”

我伸手将他扶起,叹气道:“不怪你,都是命。”

他不肯起来,睁眼看着我,脸上都是鼻涕眼泪,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侧福晋,你有没有办法将我送进宫中?无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

我的面色微僵,看着安布,有些不确定的出声:“你,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事要忙,所以打算加快速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