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范志明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然后上前几步,恰恰在临江王面前停了下来。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五步。未得允准,崔夙不敢轻易上前,运足了耳力方才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字。
“王爷……私匿……重罪……太后……有变……好自为之……”
她正寻思这几个字什么意思,范志明突然转身走了过来,对着她以及身后那群人颔首吩咐道:“临江王乃是太后的亲子,当今皇上的皇兄,府上自然不会暗藏闲杂人等。王爷忠心可嘉,我等还未搜捕,他便将府中仆人都已经搜检过了。既然如此,本官自然信得过王爷的承诺,传令,收兵!”
面对范志明的这种命令,却只听一声令下,所有军士全都整齐划一地变换队形向外退去,没有丝毫的犹疑。见这幅情景,崔夙亦不再犹豫,立刻跟随众人一起后退,而趁着一抬头的功夫,她赫然看见临江王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怒。范志明亦不管不顾,转身便和自己人会合,很快便出了临江王府。
站在王府外的大街上,范志明沉声吩咐道:“从现在开始,监视王府四周的所有出入口,但凡有人进出都必须记下相貌特征,倘若那人故意隐藏的,立刻追踪上去。总而言之,就是王府飞出一只苍蝇亦不能轻易放过!”
而所谓的监视是怎样一个场景,崔夙很快便见识到了——她平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明目张胆的监视,那些军士就连衣服都不换,佩刀也不解,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王府各个出入口上一站。这哪里是监视,分明是示威!
等到周围几个军士亦散开了去,她再也无法按捺心头好奇,终于开口问道:“范大人,这样的举措是否会被临江王认为是挑衅?他虽然……可毕竟是朝廷亲王,到底要稍存体面。”
“体面?”范志明倏地转过身来,饶有兴味地凝视了崔夙片刻,突然笑道,“你可知道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等崔夙有任何反应,他便自问自答道:“此次事情非比寻常,若是都给朝臣们存体面,怕是太后这一番苦心就白费了。就是鲁相、魏王和荣国公府上,我少不得也要带人去一趟,否则那些皇亲国戚免不了吵闹更甚。我索性一碗水端平了,这样一来别人就无话可说!”
崔夙此时不用装也是脸色发白,原因很简单,范志明对她不熟悉,但是,魏王陈诚安却是常常见她的,就连鲁豫非那一关也未必过得去。这待会一打照面,对方一眼认出来的可能极大,她这不是自己羊入虎口么?可是,范志明只当她是一个侍女,她哪来的借口不去?
正当她在那里想着借口转圜时,一个军士突然匆匆奔了上来,在范志明跟前不远处单膝下跪禀报道:“启禀大人,明德门那里出事了……”
他只说了一句声音便放低了下来,仿佛是生怕别人听见。而范志明自然不耐烦,上前两步便沉声喝道:“有什么话放开了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怕……”
他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地上的人就突然暴起攻了过来,手中一抹寒光一亮,赫然是一柄短刀向范志明胸腹之间刺来,势头又狠又快。而范志明就仿佛早已料到有这一击,双手猛地向下挡格。
只听叮地一声响,竟好似金玉相击,那刺客竟踉跄退出好几步。就在他立足未稳的时候,突然似离弦之箭般朝一旁的崔夙扑去。
早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开始时,崔夙的心里就存下了些许怀疑。她的记性很好,刚刚范志明分派任务的时候,她曾经清清楚楚地看到过此人的脸。而要说到刺杀,此人若是肯不惜性命,刚刚明明有好几次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可是,对方非要拖到现在,这刺客当得不敬业不说,居心也相当可疑。
电光火石之间,看到那柄短刀当头劈来,她硬生生地止住了横挪一步或抽刀挡格的心思,干脆把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只听劲风呼呼当头而来,正当她感受到脑门上传来一种冰凉刺骨的寒意时,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得横飞了开来,最后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待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只见范志明已经和那个刺客交换了几招,那刺客显然不敌,不多时便支撑不住落荒而逃,却被闻讯而来的其他亲兵逮了个正着。
“居然有人混在我的卫队中行刺,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范志明冷笑一声,声色俱厉地吩咐道,“将此人押起来,回衙之后好生审问……”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亲兵突然惊呼道:“不好了,他自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旁边几个牢牢抓住刺客手臂的军士顿时全都慌了手脚,而范志明脸色铁青地上前一看,只见那刺客嘴角流露出一丝黑色的血迹,脸色亦是呈现出一丝乌青,整个人也在剧烈地痉挛,再一探鼻息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显然是难以施救了。
惊魂未定的崔夙终于恍过神来,亦为自己刚刚的举措而心中后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已经够冒险了,刚刚就算躲一下子又怎么样,干什么要用脑袋直接去碰刀锋?倘若太后事后知道了今天的事,只怕必定是一通大道理的训斥。
然而,她本以为这是范志明从中做戏,如今看来却有些不像,可若不是如此,那刺客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攻击她?她身上没有任何起眼之处,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目标才对!
待到一群亲兵手忙脚乱地收拾场面,范志明方才转身走了过来。见崔夙脸色苍白,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叹了一口气:“原想你跟着我总不至于有危险,想不到局势诡异多变若斯,这样吧,你还是先回侍卫亲军司,我找几个人看着,免得再发生如此惊险的勾当。”
“大人,不过是虚惊一场,我还经受得住!”尽管两腿已经有些发软,但崔夙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答道,“若是就这么受了大人保护,只怕我将来没有办法向郡主交待,亦白白走了这一趟。”
范志明终于露出了一丝异色,若有所思地看了崔夙几眼,他终于点了点头:“想不到还是个倔强的丫头,好吧,就依你。不过将来若是再来这么一遭,我可未必能够护你周全!”
一瞬间经历生死之变,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更何况从小到大都被太后捧在手心里的崔夙。倘若不是心中那股强烈的愿望支撑着,她只怕会立刻接受范志明的好意。
“生死由命,万一有事也是命数,我自然不敢埋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