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该死的人在不该死的时候忽然死了,结果会怎样?这是一个往日谁都不知道的答案,然而,当这样一件事情传开了的时候,除却心中愕然,人们更多的却是惊悸和慌张。因为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在这时候已经无足轻重的人。
鲁王李隆昌死了!
无论他曾经有过多大的野心,无论他曾经怎样踌躇满志地策划卷土重来复辟成功,无论他如何渴望从母亲手里夺回权力,如今的他已经彻彻底底看不到这些了。当侍女发现昨天晚上还睡得好好的李隆昌浑身僵直地躺在床上开始,一切就滑向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第一批得报赶来的是京兆尹何雄以及那些差役,第二批得报赶来的则是侍卫亲军司统领刘成,而在此之后,除了宫内局的寇明生和沈贵,竟是一个旁人都没有。如此冷冷清清的局面固然是因为李隆昌死得太突然,也表现出了时下官员对于局势的担忧。
“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人前始终以镇定自若的形象出现的刘成,终于克制不住骂了一句粗话,随后重重一拳敲在桌子上。他已经够头痛了,无论是忽然出现的缺粮风波还是各式各样的流言,抑或是愈演愈烈的各色冲突,都已经花费了他的巨大精力,谁会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李隆昌竟然死了!
何雄此时此刻正在督促自己带来的仵作察看李隆昌的尸体,这在原本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毕竟,仵作不过是衙门中间检查寻常死尸的人,而李隆昌贵为亲王.,又看似寻常地气绝身亡,按照常理自然可以避免这一步。然而,如今情势非常。在征得刘成的同意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这一步骤。
“回禀大人。鲁王死得确实蹊跷。”那仵作验看许久,终于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虽说四肢没有任何受伤地痕迹,更没有什么毒伤或是内伤。但是,这分明是窒息死亡,鲁王是被杀而不是自然死亡。”
一句被杀让室内站着的其他人全都是心中一紧,刘成便抢在呆若木鸡地何雄之前,厉声质问道:“若是窒息而死,是否用的是锦被等物?”
那仵作微微摇了摇头:“若是锦被,只怕鼻间总会留有少许残余,但如今看上去不像。倒像是……”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坦然直言道。“倒像是有人把门窗缝隙全都堵死,用了不少时间才让鲁王窒息而死的。”
闻听这样的解释,刘成和何雄都是脸色剧变。至于旁边的寇明生和沈贵则更是不济,几乎没有瘫软下来。宫中宦官最怕地就是各种可怕的死法。这活生生地被人闷死。自然是最最让人头皮发麻的。眼见刘成和何雄都默不作声,寇明生百般无奈之下。只得低声问道:“如今长公主只怕是不方便出来,这发丧的事情该如何料理?”
在发现鲁王李隆昌莫名身死之后,鲁王府的人立刻分头奏报了京兆府和侍卫亲军司,更有人飞报宫中,但除此之外,府中并未隔绝消息,因此如今这事只怕早就不是新闻了。刘成瞥了一眼何雄,思量片刻便沉声道:“此事我会亲自去禀报太皇太后,至于丧事,在宫中那两位相爷和其他大人没有出来的时候,也只能请何大人多多操劳了。”
何雄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但是,在刘成炯炯的目光下,再加上忖度别人更不合适,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只是这王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料想到李隆昌会死,因此别说棺木寿材,就连孝布等物也全都没有。最最麻烦的是,李隆昌昔日虽然有子女,但在流放期间死的死散地散,如今剩下的竟只有一个傻儿子,别的子女一个也没有。甚至连王妃也在数月前过世,府中硕果仅存地就只有几个姬妾,整个后事操办竟是可能完全要靠外人。
从中午一直忙到傍晚,连一口饭都没有吃上的何雄看着满院子飘荡地白布条,终于忍不住恨恨骂了一声:“他娘地,真是什么狗屁事全都凑在一块了!”
另一个想要骂娘的人则是崔夙,当她听到李隆昌死了地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和她开玩笑。等到确认事情属实,就仿佛是当头一棒,让她没有任何力气,就是骂娘也只能在心中暗骂。但是,让她更加震惊的还有刘成的行动——五千侍卫亲军司亲军,从现在开始接管了宫城所有城门,除此之外,更有三千侍卫亲军上街巡行,整个京城赫然是一幅军管局面。
“不这样做,局势很可能会失控。”刘成双手支撑着桌子,上身前倾,以前所未有的沉重语气警告道,“长公主,我不知道慈寿宫如今情形如何,我只知道,暗中谋划的那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按照先头的旨意,这几天被处死被流放的官员和百姓有好几十,虽说个个都有确凿的罪状,但是,恐慌的效果大于震慑,再加上其他因素,不走这一步已经不行了!”
突然,他又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骤然提高了声音:“长公主,我想知道的是,慈寿宫如今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太皇太后究竟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崔夙很想这么回答,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她一直认为自己知道太皇太后想要干什么,但是自从上次和徐莹的对答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现如今局势看似握在她的手中,然而,看起来她已经放出了一样太可怕的东西,倘若坐视不理,只怕一切的结果会滑向另外一面。鲁王李隆昌已经莫名其妙地死了,那么其他人呢?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的是她从未看过真面目的父亲,那个一直以来都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物?如果真是那样,她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最大的疯子,而要是再这么等待下去,只怕状况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也许,她只有寄希望于一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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