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耀开会当天，隋瑗派车送时之湄到华耀大厦。
楼下，苏域助理彭业负责接待。
大厦一楼人来人往。
时之湄身穿长款连衣裙，裙摆晕染成粉色，外搭小香风开衫。
走在清汤寡水的职业装中间，特别打眼。
经过的人频繁侧首打量。
对此，时之湄早已习惯到视如不见。
彭业小心地护在身侧，还不忘帮她打开会议室的门。
“众创广告的人已经到齐，您先进去，苏总一会儿就到。”
时之湄迈步踏进会议室。
里面的人停下聊天，转头看向这边。
彭业介绍说：“这位是项目组新来的艺术指导，时之湄。”
隋瑗只说请她来帮忙，艺术指导应该是苏域这边给的头衔。
听着像个花瓶，没多少话语权。
时之湄特地跑一趟，自然不甘心只当观众，落落大方地说：“十分高兴能跟各位共事。”
四周的人配合地鼓掌欢迎。
苏域另一位助理王鹏宇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通知说：“苏总还有点事，我们先进行内容部分的汇报。”
抽不出时间就略去不看这部分……
时之湄想，苏域应该不太重视视频内容质量。
项目经理方昭威上台播放视频。
镜头全部由三维建模制作，真实还原华耀三代人的奋斗历程。
华耀在座多是外行，只会看个热闹。
视频播放完毕，大家面面厮觑，都等对方开口。
王鹏宇率先开口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大家辛苦。”
按照以往的经验，苏域助理一般做总结性发言。
只要王鹏宇开口，这版就算通过。
“这是应该的。”方昭嘴上谦虚，“我们团队追求完美，大家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提。”
时之湄听到这话，终于按捺不住，说：“景深有点奇怪啊，是不是合成有问题啊？”
没想到有内行在场，方昭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个都是在专业软件里……”
时之湄指导他往前拉进度条，毫不客气地指出，“看远处，山都变形了，色彩感觉也不对。”
经她提醒，众人也开始仔细观察，半晌之后，纷纷附和说远处群山走向有些奇怪。
方昭威懊悔不已，却也只能连声称是。
“回去之后，我跟后期同事说一下。”
时之湄提完意见，正要重新落座。
“苏总。”王鹏宇忽然叫了一声。
小型会议室四面装的玻璃幕墙，光可鉴人，方便办公透明化。
苏域不知何时站到门口，隔着若有似无的屏障，有种雾里看花、遥不可及的感觉。
一听苏总来了，室内众人纷纷起身。
王鹏宇跑去开门，彭业则拉开时之湄旁边的椅子。
时之湄下意识坐直。
会议桌呈U形，华耀集团坐在内侧，众创广告坐在外侧。
苏域摆手，在外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彭业接着将离开的椅子推回原处，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吱的一声，有点刺耳。
有了上次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时之湄不免多想。
他这是为了出入方便，还是……不想坐在自己旁边？
王鹏宇跟着挪到他旁边的座位，压低声音总结刚才的情况。
苏域微微点头，目光这才落到时之湄身上。
时之湄不动声色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勾唇，嫣然一笑。
她妆容难得清淡，稍加修饰的小鹿眼，波光潋滟，再往下就看到诱人的红唇。
方昭威还站在台上，试探性地问：“苏总，您要再看一遍吗？”
苏域回神，转头看向大屏幕，“不用，继续往下进行。”
时之湄唇角立刻垮掉。
这人……真不愧是以正经出名的。
接下来是项目总体进度汇报，包括展厅设计和施工。
时之湄听不太懂，没法发表意见。
她无聊地托腮，打量起斜对面的男人。
苏域正在认真地看屏幕上不断切换的PPT。
他今天身穿深灰色衬衣，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
规矩又无趣，白白浪费一张俊脸。
如果现在有台相机，她一定要凑到他眼前，将镜头对准他滚动的喉结、挺拔的鼻梁……
看他不适地皱眉，无奈地躲避。
再过分点，还想看他难耐地低喘……
时之湄被自己恶趣味的想象逗乐。
苏域听完汇报，提了两句方向性的意见，又宣布说：“从明天开始，时小姐亲自到众创公司监督后期工作。”
时之湄：？
她为了接近苏域而来，要是被调到别的地方，还怎么玩啊？
时之湄有点不敢相信，再次确认，“我去？”
苏域点头，利落起身，“各位辛苦，散会。”
众人随之起身，目送他离开会议室。
时之湄坐在位置上，怔怔地看着他离开，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张名片伸到眼前。
时之湄疑惑地抬首，项目经理方昭威面带微笑跟她打招呼。
“您好，我是众创广告的项目经理方昭威，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您明天到了直接找我就行。”
时之湄接过名片，问：“之前华耀有派人去你们那里监督吗？”
方昭威摇了下头，“您是第一个。”
敢情苏域在这儿针对她呢。
时之湄蹭地站起来，想去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出门发现彭业在门口等着。
“时小姐，苏总安排我送您回去。”
“你们苏总呢？”
“在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在哪一层？”
“十二楼。”
时之湄想也不想直接走进电梯，抢在彭业上来之前，按下关门按钮。
总裁办公室的外面设有秘书处。
见有人来，秘书急忙上前阻拦，“请问您有登记吗？”
“我用不着登记。”
时之湄随便敲了两下，气势汹汹地打开门。
办公室以黑白两色为主，极简的装修风格。
苏域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身后挂着千里江山图，宏大壮阔。
“苏总对不起。”秘书鞠躬解释，“前台没说有人来，我手里还有其他的事，一时没准备……”
苏域挥手示意她出去。
时之湄直接切入正题，“为什么调我去其他公司？”
“因为合适。”
“真是因为合适？”时之湄直截了当地问，“还是苏总不想见我而找的借口？”
“我没那么闲。”苏域神色认真，“我妈让你过来帮忙看看，我觉得你更适合做点事。”
时之湄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做什么事啊？”
“就像你刚才那样，把关和指导展厅的内容部分。”苏域言简意赅地说，“不知道我妈和隋姨怎么跟你说的，如果项目圆满完成，我这边分你十个点。”
时之湄没听懂，“什么十个点？”
“哦对，你刚回国不久。”苏域解释道，“项目总价的百分之十。”
隋瑗先前给的资料中有这个项目投标的价格。
时之湄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有六位数。
搁之前只够她买几个包，但最近半个月尝过身无分文的滋味，这笔钱对时之湄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拿到钱之后，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再也不用看时运生眼色。
时之湄心念一动，抬眸看向苏域。
这个男人虽说脾气古怪，但是眼光好像也没差到无可救药。
长得又这么帅，值得自己花点时间拯救一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撩着玩玩，带他长长见识。
还能用来搪塞时运生，一举多得。
时之湄启唇，语气暧昧不明，“我想要的可不止是钱哦。”
“不想要钱吗？”苏域顿了下，“那就定七个点好了，其他的我们之后再谈。”
“别——”
阻止他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理智也跟着回笼。
她后悔地想咬掉舌头。
刚开始博弈怎么能漏出底牌？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很需要钱，她还拿什么抬价加条件呢？
苏域勾勾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时小姐自己说想要怎样吧。”
他大方地将开价的权利交到自己手上，时之湄反倒有些不敢开口。
毕竟比起更丰厚的条件，她现在更怕谈崩。
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轻松到手的钱飞走。
时之湄犹豫了会儿，悻悻地说：“那就十个点吧。”
苏域叫王鹏宇拟一份合同送过来。
时之湄认真地翻看，越看越觉得价格那里有点奇怪。
0颜色比1的深，边缘微微晕开，应该是刚填上不久。
墨迹还没干透，就被前面的纸张蹭到。
时之湄心里瞬间有了结论。
苏域估计早就通知王鹏宇拟合同，不过价格是还没确定，就先填了个1。
个位搞不好是在0和9之间浮动。
想到自己可能拿了个最低档，时之湄有点来气，问他：“你能接受的最高价格不止十个点吧？”
苏域淡淡地说：“价格这东西你觉得合适就好。”
时之湄继而问道：“如果我今天没过来找你，是不是连十个点都没有？”
苏域颇感意外，又回答说：“如果你没来找我，估计是不想继续做这个项目，我们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此时此刻，时之湄才真正认识到姨妈口中“挺厉害”这三个字的分量。
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可又咽不下这口气。
时之湄按完手印，忽地凑到他跟前。
苏域果然不适地蹙起眉头，表情跟她在会上想的一模一样。
时之湄噗嗤一声笑开，目光移到他旁边的纸巾盒上。
“帮我拿张纸巾，谢谢。”
苏域随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温声说：“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时之湄揪住纸巾一角，轻轻地蹭掉指腹的印泥。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们来日方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