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的余光淡淡地向年媱扫过来。
看清这张青春艳丽的脸时,高途怔住。
?
她挺眼熟。
在年媱自我认为的电光火石间,她感觉自己快要昏倒了。
年媱确定以及肯定眼前的人就是高途。
天呐,两眼星光闪烁,心里咚咚咚得剧烈。她尽量保持嘴唇不动,对田芋耳语:“快掐我一把。”
田芋莫名,发现年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行车上的男人看,是那种下一秒似乎就要飞扑上去将对方吞入腹中的眼神。
“……”田芋暗戳戳掐了年媱一下。
很难相信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竟然是个大花痴,可是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的确就是这么给她表现出来的。
田芋无奈,她有点理解杜阿姨和年叔叔为什么要看紧女儿了。
不仅花痴,还很花心,为了生活在达骊的某位警察叔叔,信誓旦旦地要考俞大研究生,结果才下飞机就看上了别的男人。
实话说,眼前这个骑单车的男人的确长得不赖,和海盛机场里跟年媱搭讪要微信那位是完全不同的类型。那个男生很白,比年媱口中的花花公子方序楠还白,而面前这位偏麦色,目光凌厉长相硬朗,肩宽背阔,把一件款式再简单不过的黑色T恤穿得有款有型。
不过英俊归英俊,这么明目张胆的犯花痴实在丢脸。
田芋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打破僵局:“我们买蓝莓干被宰了,正在等警察。”
年媱一激灵,赖在高途身上的目光没来得及收,话也没来得及说——
“我怎么宰你们了?你们钱也没付还尝了好几颗,现在还不让我走一直耽误我做生意,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还有没有王法了?”
高途尚未记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摊主的激烈控诉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他望向摊主,语气平和却充满威仪——
“你卖的是蓝莓干对吧?多少钱一斤?”
“当然是蓝莓干,我爱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管得着吗你。”
摊主满脸怒气,推了发怔的年媱一把,打算收筐离开。
年媱踉跄了下,脑子里忽悠忽悠的,幸好被身边的田芋及时扶住了:“你怎么推人?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一起等警察过来。”
“你们算老几还要求我?等警察耽误的时间你们出钱赔啊?真是倒霉,赶紧让开!”
高途感觉红裙子小姑娘好像被吓着了似的,一直没再说话。
他从单车上下来,把车子立好,往前走到摊主面前,掏兜拿了证件出来亮在她眼前:“请你配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摊主懵了,态度肉眼可见地大幅弱了下来:“什……什么问题?”
高途盯着摊主重复:“你卖的是不是蓝莓干?多少钱一斤?”
田芋还纳闷,迅速侧目瞄了眼他手里的证件,登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达骊市公安局。
高途。
其他更具体的信息都没来得及看就被收了起来,但已经足够了,光是“高途”这两个字,田芋这两年都听了不下百遍了。
除了“高途”,还有“高队长”,“高队”这两个称呼,不过田芋和年媱谈起这人的时候,称呼始终都是“警察叔叔”。
怪不得某个人从见到单车男人那刻起就忽然变了情绪。
行了,田芋不忍心继续腹诽闺蜜,花痴归花痴,花心倒还真是冤枉她了。
“我卖的是……是蓝莓干。”
摊主结巴了,年媱的嘴也很不利索——
“高、高队长,”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年媱的脸颊已经红如熟蟹:“不是蓝莓干,她卖的是黑……黑加仑干。”
田芋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高途的目光扫过失笑的田芋,田芋立刻控制情绪噤声,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年媱脸上。
职业习惯使然,他确定刚刚这个小姑娘没可能看见自己的证件,知道他姓高,证明他们之前的确有过交集。
但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有摩托车疾驰而来,警笛鸣响,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摩托车停了下来。
“刚才谁报的警?”
穿着警服的同志从摩托车上下来,看着摊主和站在摊主对面的几个人问。
“……是我。”
年媱举着右手站出来,讲话时的状态堪称心平气和,温柔淑女。
警员看她一眼,从车上拿出纸笔,准备记录:“说明一下具体情况。”
年媱吞吞口水,下意识伸手整理整理衣衫帽子,清清喉咙,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高途,事无巨细地说明情况——
“这是我闺蜜,”年媱把田芋拉在身边,紧紧挽住她的胳膊,脸红红地给自己壮胆:“刚才我去洗手间,她看见路边有卖蓝莓干的,知道我爱吃,就想给我买点尝尝。她问摊主多少钱一斤,摊主说五十二,我闺蜜就让摊主给称半斤。”
年媱不自觉地朝高途走了两步,小心脏扑通扑通仿佛住了一头小鹿。
“这时候我回来了,随手尝了一颗,真的只是一颗喔,摊主称好重量告诉我们二百六,我闺蜜很懵,就问不是五十二一斤吗?结果摊主说五十二一两。”
高途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要一直对着他说,不过他也没打断。
“我闺蜜就说那我们不要了,结果摊主很生气还骂我们,说我们尝了不买在做损,我闺蜜跟她理论刚刚为什么不把价格说清楚,摊主很了不起的让我们吃不起就不要乱尝,她说蓝莓干本来就很贵,怎么可能五十二块钱一斤,还说我们自己想占便宜。”
那位低头认真记录的警员同志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呢?”
年媱眼中水光潋滟,她眨了眨眼睛,放开田芋的胳膊又朝高途迈了两步。
“然后我就跟摊主说,我常买蓝莓干,进口的也没这价,而且这根本也不是蓝莓干,是黑加仑干冒充的,看一眼就知道,尝一颗就更确定了。可是摊主不承认,说我污蔑她,我都报警了可是她不想等警察过来就要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愈发激动,年媱立刻使自己温柔下来:“高队长,她的行为是欺诈呀。”
那位警员奇怪地抬头看了眼,这才发现报警人讲的一堆话根本就不是对他说的。
“女士,你……”瞥见报警人面前的男人时,警员愣了愣,随即惊呼一声:“高队?”
高途看向警员,也有点眼熟,估摸是巡警支队的同仁。
他冲警员点了下头:“辛苦了,你核实处理吧。”
这位年轻警员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去年大风暴雨灾害天气导致达骊损失惨重,在那场全市公安联合救援行动里,他认识了高途——一位拼起来完全不顾个人安危的人民警察。
警员很激动,冲跨上单车的高途铿锵有力地回:“好的高队!”
说完该警员又立刻去找摊主了解情况。
高途的记忆力其实不错,但都被他重点用在了罪犯、嫌疑人身上。这份工作令他见过许多人许多面孔,常常觉得某个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这时大脑就会给他反馈:九成不是犯罪分子。
接着他便懒得再浪费精力回想。
眼下,高途对刚刚一直跟自己详细讲述经过的年媱正是这种态度。
见他蹬了一脚车踏准备走人,年媱迅速意乱心慌地冲上前去抓住车筐。
“……”高途单脚撑地刹住车,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那位警察是你报警后赶过来的,我不是,我只是个路过的。”
他当然不清楚此刻年媱又气恼又郁闷的小心思。
小姑娘真是委屈极了。
他竟然!不记得她了!
年媱拉着车筐不肯撒手,还把鸭舌帽摘了,自额头向后拢着妩媚无边的波浪发,一眼不眨地盯着高途看,似乎是在给他机会认出自己。
这个非常容易引起误会的动作果然就引起了误会。
高途微皱着眉,语气已经不耐:“你有什么事么?”
“……”
田芋感觉这朵富贵花就要绷不住,于是马上走到年媱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晃两下,然后看向自行车上的高途,帮闺蜜找回面子里子。
“高队长,”田芋面带微笑,言语清和:“我们家年媱不禁逗,你快别逗她了。”
年媱?
高途晃了下神。
立刻就想起来了。
眼前长发飘飘的小姑娘终于和两年前的短发少女重叠在了一起。
年媱身体僵直地继续盯着他看。
高途从她的眼神里解读出如下情绪:气愤、委屈、郁闷、失落、伤心?
是挺不好意思的。小姑娘经常在微信上问候,而且邮来的礼物还在单位放着没拆呢,结果人就站你面前,却没认出来人家。
高途再次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车子立好。
站在年媱面前,弯起好看的唇,大方地冲田芋笑笑,话却是对气鼓鼓、委屈巴巴的小姑娘说的。
“原来是远道回来的客人,怎么没直说呢?”
到底没绷住,仰头盯人的年媱还没开口,眼泪先叭地流了两串。
高途:“……”
紧接着就听见小姑娘伤心欲绝的控诉。
“你居然把我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媱:呜呜呜!田芋我们现在就买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