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妍心中一暖,问出一个很蠢,但真的很好奇的问题。
“您才第一次见到我,还不知我善恶,不知我强弱,您为何就相信,我是可堪承担重振亡生大殿的人吗?”
“我当然相信。”老者笑了,“从老朽记事起,就是听着毒尊的故事长大的,也有幸面见过绮罗毒尊。
我们一直都坚信,一个人的血管中,但凡流有一滴平庸的血,都绝不会被命运挑做毒尊。”
婉妍走了好久,老者仍是坐在窗边,凝视着婉妍离开的方向。
站在他身后的女孩递上一杯茶,疑惑道:
“爷爷,这位新主上到亡生大殿的年龄,比当年的绮罗毒尊第一次来亡生大殿的年龄还小吧。
她也会是下一代毒尊吗?”
“一定会。”
老者看着窗外,回答得不假思索。
女孩有些疑惑,“可是我看新主上的眼里死气沉沉,看不见丝毫野心,说话也总是面无表情,不像是如绮罗毒尊般有能力、有魄力的人。”
老者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你看到的她,确实平平无奇。但你要结合她刚才经历过的一切,和她的年纪与阅历。”
“一个一天之内失去一切,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却不过短短几日就能藏住情绪的人;
一个身体的伤都还没愈合,就能藏住心里的伤,开始动脑走做事的人,你觉得她会是普通人吗?”
。。。
管济恒再次睁眼时,已是深夜,他躺在漆黑而死寂的陌生房间中。
乙虔子坐在他身边。
其实管济恒已经醒过几次,但他就是不想睁开眼睛,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他宁可昏着。
听到管济恒动了的乙虔子立刻睁开眼,惊喜的声音中带着一缕哭腔。
“管济恒……!你可终于醒了……”
管济恒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乙虔子一把按住。
“你别乱动!宣宣刚刚给你包扎完伤口。
现在在西北无人境没有药,这些药都是宣宣跋涉几十里,乔装去无人境外的城镇里买的。
你要是把伤口弄破了,宣宣又要多跑一趟了!”
管济恒点了点头,感觉到自己前胸后背的伤口好像是要好一些了,而且内伤居然也有轻微缓解,奇怪道:
“这里还有郎中?”
“怎么可能啊。”乙虔子跑去给管济恒接了一杯水,道:“都是宣宣趁我们睡着,偷偷用自己的决力给我们疗伤的。”
乙虔子叹了口气,“就是现在这杯水,都是宣宣从无人境里唯一的镇子上背回来的。
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宣宣过着怎样的日子……”
管济恒默然地喝着水,眼中再没了曾经的光彩,整个人都木讷了许多。
“婉妍她人呢?”
“这会应该在修炼吧……”乙虔子低着头,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到西北无人境这一周以来,我们昏迷的昏迷、养伤的养伤、萎靡的萎靡。
就只有宣宣,她已经把整个无人境都走过一遍,查看了军备、防御、绿洲里的农田、城镇。
其余时间,她都在修炼,每恢复一点决力,就去巩固加强结界,或者给我们疗伤。
我十次去找她,九次都找不到。
能见到她的时候,她不是在修炼,就是要出门。我要和她一起去,她还不允许,一定让我好好养伤。
可她明明才伤得最重……失去得最多……
明明她也和我们一样,需要时间去疗伤。”
管济恒还是不说话,但是握着杯子的手更紧了,眼眶也微微红了。
“刚开始那几天,我觉得宣宣简直就是真神下凡了。
她怎么能什么都会,怎么能一刻都不休息地忙碌,还不累。
她怎么能经历那样的巨变之后,还不崩溃、不萎靡。
甚至从管府出来以后,她连一滴眼泪都没再掉,一直理智地做事。
直到一天深夜,我去找她。
管济恒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样的宣婉妍。
她就趴在亡生大殿主殿里供奉的灵位下,哭得撕心裂肺,喊爹喊娘喊姐姐喊巍儿。
她哭了好久好久,突然又猛地站起身来,吓了我一跳。
之后我看她一抹眼泪,就又大步流星走出去修复结界了。
那会,天都还没亮。”
“她比谁都难过,比谁都绝望,却连一晚上的颓唐和无助,都不给自己留。”
。。。
深夜,婉妍终于把军备库里的武器都整理完毕。
这些武器上一次使用,都是几十年前了,还能用的极少。
婉妍把还有救的武器挑出来,日夜不休地修了三个日夜,总算是勉强凑出两百把剑,一百多张弓、几十柄枪来。
之前的两天,婉妍去到西北无人境中仅有的几片绿洲,发现里面的土地都还未垦荒。
婉妍详细记录了绿洲的位置,以及土质、水文、温度等自然情况,连夜做出初步的垦荒规划。
再之前,婉妍把近百年未修缮过的亡生大殿,竭尽所能地修缮了一下,虽然爬上爬下忙了两天,也只能让亡生大殿不漏风、不坍塌。
婉妍还意外发现无人境哪两座尘封百年的塔台,又忙了一夜,总算让它们重见日月。
其余时间,婉妍就在亡生大殿前的结界边修炼,每积攒一点决力,就立刻加固结界。
除此之外,婉妍每天都要去一次亡生镇,带回殿中的饮食所需;每几天去一次西北无人境外的镇子,抓一些药回来。
最让婉妍揪心的,就是同伴们的伤。
宣奕、管济恒和乙虔子那都是上过炼神柱,被雷神、电神攻击留下的伤,就是被最好的郎中的治疗,也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何况现在还在荒芜的无人境。
婉妍穷尽毕生所学的医术,一夜夜地熬药、一夜夜地疗伤,也只能勉强给他们把命吊住,不见丝毫的好转。
从到达西北无人境那日起,婉妍还没有睡过一次觉,所谓用膳也只是在风沙漫天的路上,啃几口冰凉的馒头,咽下的沙子比馒头还多。
就是这样奔忙,婉妍还是觉得处处力不从心,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