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妍这才看到,在蓝玉的袖口之中,也是布满伤口,鲜血顺着袖笼横流。
“姐姐你等我,我去找二哥来,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婉妍起身就走,一路小跑着去了。
看着婉妍焦心的背影,蓝玉合住了敞开不多的衣领,迷蒙的眼神清晰起来,笑容渐渐变冷了。
不就是用自残的方式留妍儿的人,疼妍儿的心嘛。
仲怀笙,你会,我也会。
蓝玉边想着,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向自己的胳膊狠狠捏去,密密麻麻的伤口中,瞬间涌出无数血珠。
婉妍带着宣契来的时候,蓝玉的情况更糟糕了。
这次不仅是衣服已经湿透,甚至连床单都已是斑斑驳驳。
宣契提着药箱至蓝玉床边,蓝玉却如同受惊一般,拖着病体向里躲了躲。
婉妍连忙上前来安抚道:“没事的蓝玉姐姐,这位是我二哥,也是不惑港的大郎中,医术相当高明,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蓝玉看了看宣契,却向后退了更多,惶恐道:“宣大郎中大恩,蓝玉感激不尽,万不该拒绝的!只是……”
蓝玉顿了一下,缓缓道:“蓝玉族中规矩众多,女子多着高领广袖,免于露肤于夫君以外的男子。
如今蓝玉周身伤痕累累,实在是不便由宣大郎中问诊,还请您原谅。”
婉妍有些着急,蹲下来对蓝玉道:“姐姐,如今你如此重伤,性命堪忧,还管这些劳什子的族规做什么!
姐姐你放心,今日之事除我们三人外,绝不会有第四人知晓,断不会害了姐姐的清誉!”
宣契也道:“是啊,蓝玉姑娘放心,医者眼中无男女,请您放心在下的医德。”
“蓝玉绝非怀疑大郎中医德!只是……
蓝玉深信君子善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蓝玉此生不愿长命百岁,只求忠贞守节,恪守妇徳,还请大郎中成全。”
蓝玉这话是对宣契说的,眼里却都是婉妍。
最终,婉妍还是没拗过蓝玉,只得作罢。
那一夜,蓝玉因为失血过多几度昏迷,婉妍在她身边苦守一夜。
失血过多导致的极寒然让蓝玉一直在抖,即便昏迷过去,口中也不住传来虚弱的呻吟声。
“冷……好冷……娘……我好冷……妍儿……好冷......我好疼……”
婉妍一开始听不清,直到趴在蓝玉唇边才听清。
婉妍忙跑去把亡生大殿所有的被子都抱来,给蓝玉压上厚厚一层。
然而蓝玉还是不住唤冷,甚至渐渐梦魇着说起了胡话。
她一会喊娘亲,一会喊妍儿,一会喊冷,一会喊疼,眼角的泪流个不停。
婉妍看着蓝玉,实在心疼,便卧在蓝玉的身侧,小心翼翼地将她拥住,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蓝玉。
蓝玉姐姐,我信你。
床榻上,蓝玉的头埋在婉妍的颈间,双手轻轻伸过婉妍纤细的腰际,将婉妍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妍儿,我受剥羽之刑是真的。
三百六十四万八千五百二十一根凤羽,我确实一根不剩。
凤羽再次从骨头中长出时,又是一次百万锥骨之刑。
但我不痛,或是说我痛得太快乐。
我知道我每剥落一根凤羽,你便会更信我一分,便会离我更近一分。
直到你完全融入我的身体里,融入我的生命中。
黑暗中,蓝玉的嘴角弯了起来。
。。。
与此同时,亡生大殿偏殿,忧心忡忡的管济恒和宣奕。
“奕弟,是我迷迷糊糊中看错了吗……婉妍当初劫持着的那个人……是蘅笠吗?”
宣奕点了点头,“我也看到了,世上就算有那样相像的两个人,可他那样的神情,看宣婉妍的那种眼神,世上怎会有二。”
“那就奇怪了。”管济恒更疑惑了,“那婉妍怎的竟是完全不认得他了呢。”
宣奕道:“我之前也奇怪,蘅笠突然在京暴毙,以宣婉妍那个性子,就是化成灰都要爬回来。然而她居然毫无反应。
如今一看我母亲和天璇殿的纠葛,便知这一切,应当是与我母亲有关。
恒哥你不用担心,不论为什么,我母亲定是为了宣婉妍考虑的。”
管济恒点了点头,但眉间的忧虑并没有减少。
“可是那人,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叫净释伽阑,他可是……无上圣尊!
对了奕弟,白泽族人是只要认定一人,不论他如何改变,哪怕是变了一个人,都会一生不渝吗?”
宣奕的神色更沉重了,显然他也有此担忧。
“是的,而这也正是我害怕的。
现在是忘记那便罢了,如果有一日宣婉妍又想起来了,那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至死不渝的爱人。
宣婉妍,她该何去何从啊。”
管济恒道:“那现在婉妍对净释伽阑是何态度?”
宣奕道:“我之前委婉地和宣婉妍说,看净释伽阑地所作所为,也许他和他爹、和天璇殿是不一样的。
宣婉妍根本想都没想,就说了一句:
‘当年在母亲眼中,净释摩诃与他父亲,与天璇殿也是不一样的吧。’”
“看来婉妍是一点也不信净释伽阑了?”
宣奕看着流泪的蜡烛,长长叹了口气。
“起码她是在逼自己这样做。”
。。。
之后的几天,梼杌和朱厌曾经率领的军队,陆陆续续开进了无人境。
二人带着婉妍点兵,点出了近十万人。
梼杌和朱厌跪在地上,将兵符捧上,要把军队交给婉妍。
然而婉妍却没有接,道:“两位将军的好意,婉妍心领了。
只是这只军队乃是两位将军一手建成,这么多年也是由两位将军治理,世上没有人比你二人更了解、更能发挥出这只军队的优势来。
所以这只军队还是由您二人来管理,最为妥当。”
梼杌和朱厌没想到婉妍会如此,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喜悦、又是感动。
这只亡灵大军是梼杌、朱厌二人毕生的心血,自然是不愿意随便交出去的。
而婉妍也愿意把这十万人的军队放在他们手里,无疑表达了对他们最大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