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 难长生(10)

他抚摸婉妍脸庞的手越来越抖,摇散了他眼中的点点晶莹。

他真的真的很开心,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

生生死死,哪有将你的面容镌刻在心重要。

但他却说:

“婴婴,我不能同你成亲,我永远不能同你成亲。”

婉妍红着眼不解道:“这是为何?笙郎,我知道我好像和旁人不同,我心里并无情爱的概念,也不懂成亲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可能一时间也不懂如何做一个好妻子。

但是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学的,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的,你要不要相信我一次,给我一个机会?”

婉妍话音刚落,容谨还没说话,管济恒和宣奕齐齐跑了进来,急道:“不好了不好了!净释伽阑领兵数万杀过来了!”

“哦。”婉妍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满不在乎道:

“我打了净释伽阑的脸,他不杀过来摆摆场子,反而才奇怪呢。

他现在到哪了?”

管济恒和宣奕并不似婉妍般镇定,慌道:“已经距离无人境不足二十里地了!”

“什么?”婉妍大吃一惊,“腾”得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立刻问道:

“我们的斥候和探子为何不报?”

宣奕道:“不是不报,是根本就没发现!

净释伽阑带的好像不是圣殿大军,而是一支暗影。

他们就像是幽灵一样,根本察觉不到任何踪迹!”

“不是圣殿军?”婉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和婉妍的预测截然相反。

如果净释伽阑是来走走过场,把面子找回去的话,那必然是带着圣殿大军大张旗鼓地来,弄得人尽皆知。

如今净释伽阑不声不响地直捣无人境,根本不是来走过场,而是真的杀了过来。

婉妍掐了掐时间,沉着道:“不出意外的话,结界最多还能挡住净释伽阑两刻钟,我们用这两刻钟时间速速完婚。”

管济恒当即抄起剑来,问道:“那我们调多少军队去挡他们?”

“一个人都不调。”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婉妍解释道:

“净释伽阑带着的是暗影,而非圣殿军,说明他此行只代表他自己,并不打算以圣殿之名,和亡生大殿开战。

那只要我已经成婚,以净释伽阑的脾性和天璇殿的假清高,绝不会强娶有夫之妇,如此便让他的目的落了空。

如果我们布兵阻拦,如果一不小心起了冲突,真就打了起来,对我们大殿绝无好处。”

宣奕和管济恒连连点头,却又不安道:

“净释伽阑大军压境,我们连军队都不集结,总觉得有些冒险……”

婉妍眉头紧皱道:

“放心吧,天璇殿和咱们早晚有一场恶战,但起码不是今天。

就只是……我实在搞懂净释伽阑到底图什么。

既然他悄无声息地来,我猜那一是为了杀我们个措手不及,二是为了不把亡生大殿在办喜事的消息传出去,保住这婚约。

这就奇了怪了。

他是所谓圣洁尊贵的万神之神、人间至尊,我是千夫所指的女魔头,娶我只会为他招致骂名,对他并无好处,按理说他定是也对这婚约很头疼,只是作为袭天命者,无法逆天而行。

可如今,我已经主动毁约在先,既给了净释伽阑把柄,又让他免于这倒霉婚事,对净释伽阑而言,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是抽了什么疯,居然不领我的情,还给我来这一出。

更何况,天璇殿内也不平静,净释伽阑又被整得那么惨,他不一心一意对付他的对手,这个时候他还分出手来抓我,如此主次不分,难道他平时的聪明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婉妍满心的疑惑,没注意到宣奕、管济恒还有容谨,彼此相视一眼,心中都暗暗叹了口气。

净释伽阑为什么顶着世人的舆论、圣殿的内乱等等压力,还要杀赴西北无人境,他们心里明白,只有婉妍不明白。

婉妍看他们不说话,以为他们也是想不明白,便大手一挥道:“算了无所谓了,我们趁这两刻钟先把亲成了,让他无功而返才是正事。”

然而容谨看着婉妍,明明眼睛都是晶亮晶亮的,但却坚定道:

“婴婴,如果你是为了摆脱婚约,才急于成亲的话,你和谁成亲都行,但绝不能是和我。”

婉妍着急了,道:“我不只是为了摆脱婚约,也是为了你呀!”说着婉妍直视着容谨,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明明是愿意与我成亲的,对吗?”

容谨的耳根红了,犹豫半晌,还是破釜沉舟地坦白道:

“是,我愿意。说实话我做梦都在想与你成亲。”

婉妍更不解了,“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如此不愿意呢?”

容谨沉默半天,才坦然地回答道:

“因为我活不久了,我怎么可能明知如此,还眼睁睁看你嫁给一个短命鬼。

到时候我一走了之,你却要为我守寡,少则三年,多则一生。”

“那又怎么样!”婉妍急急道:“先不说你又不是阎王,你怎么知道自己活不长?

就算你真的走在我前面,那我也心甘情愿为你守寡终生,青灯古佛,绝无怨言!”

婉妍说这话时,双眼里全是光。

她说的是真心话。

容谨听完,登时怔在原地,睁圆了双目,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在他们身后,管济恒和宣奕也惊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没想到,婉妍居然能为了容谨,做到这一步。

一时间,整个屋子陷入了死寂。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乍响。

“一个明明梦寐以求却不娶,一个明知命不久矣却要嫁,好一对苦命鸳鸯,好一个情真意切!”

这声音寒若冰霜,凛冽犹如昆仑山巅的疾风暴雪,让听者不自觉得就想打冷颤。

可在这凛冽之下,却偏偏隐忍着巨大的怒火,就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一秒还是风平浪静,下一秒就是岩浆滔天。

在场所有人一听,都是瞬间变了脸,惊讶地回头去看。

只见在殿门外,一人单手负在身后大步走入,冷峻的面容从殿门边缓缓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