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欧罗巴。
木星的第二个卫星。
以其巨大的冰下海洋闻名于太阳系。
在其表面,厚达数十公里的坚冰隔绝了海面和太空的距离,这里是太阳系最大的淡水来源,同时也是太阳系最森严的监狱---欧罗巴监狱的所在。
这座位于冰下海洋下万米之深的监狱中,关押着太阳系中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以及那些有着最危险思想的自然人。
“呼呼呼”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雷琦烿抱着头从仰卧起坐中坐起,每一次坐起,她都能看见头顶昏暗的白光,那是海底监狱唯一的照明。有如鮟鱇鱼头顶的小灯泡,无时无刻诱惑着弱小生物。
雷琦烿明白自己头上是上万亿吨沉重无比的海水。那海水隔绝了她和真空中其他人的交流,也让她无法再体验任何太空中奇妙的冒险。
不过,这并不能阻挡她锻炼身体的决心。
汗水不停从她的脖子上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地面。
铛铛铛
有人敲了敲门。
雷琦烿用余光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穿着SSP制服的男人,他隔着铁笼看着雷琦烿,说道:“0731,有人来探望你了。”
雷琦烿一跃而起,从地上站了起来,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滴,说道:“带路。”
牢笼被打开,SSP为雷琦烿戴上手铐,将她带出了牢笼。
海底监狱阴森且静谧,四周透明的通道没有一丝梦幻之感,有的仅有压抑和绝望。SSP将雷琦烿带至一处访问室,解开了她的手铐,让他坐了下来。
雷琦烿看着访问室外的老头,冲他点了点头。
“琦烿,最近感觉怎样?”文心麟坐在访问室外问道。
“还不错。吃嘛嘛香,身体棒棒。你别说,欧罗巴海底的鱼味道真的很嫩。”雷琦烿说道:“难以置信,这种地方居然也有鱼,听说还是自然进化出来的,你说它们会不会诞生和我们一样的文明。”
老头担忧的看着他,脸上的褶子堆积成山。
“别那样看着我,老头子,我不会愧疚的。”雷琦烿说道。
文心麟说道:“琦烿,你知道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种地方全都是男性,只有你一个女孩,你妈妈急的好几个月没睡好觉了。”
“你觉得他们能打过我么?”雷琦烿活动了一下脖子,淡淡道:“你不去执行火星的清洗任务,来这里看我做什么?”
“这正是我要来告诉你的,琦烿,火星的重启计划不会被执行了。”
“哦?“雷琦烿诧异的挑眉:“为什么?葛柔斯那家伙,不是铁了心要重启火星么?”
文心麟揉了揉额头,说道:“地球太危险了,所有人都知道月球上有十三个不稳定的行星发动机,虽然那些发动机已经被葛柔斯完全封锁,可是那些被吓破胆的太空投资客在月球异动一开始,就带着资金去火星了。火星上的合成人虽然不稳定,但总比一颗悬挂在地球上空25万公里的月亮要安全。”
顿了顿,文心麟说道:“那些投资客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需要大量的工人,会带来大量的岗位。而且,刚才包括伊甸园公司在内的生物科技公司发来消息,说会免除合成人十年的养育贷款。我想,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火星都会很稳定。”
雷琦烿听着外公讲话,面露极为讽刺的微笑:“所以,我搞来搞去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是信用币拯救了火星么?”
“琦烿,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不管怎样,向上面认个错,就说是合成人逼迫你这么做的。我想,上面会原谅你毁掉驾驶舱的行为。”
文心麟压低声音:“琦烿,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抱有那些危险的思想,只要你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别老是站在自然人的对立面,我都能很快把你从这座监狱里带出去。”
雷琦烿淡漠道:“外公,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当时在火星上的时候,因为地区的稳定,我拿那小子去顶罪。最后也没换来火星的稳定。现在又要拿他去顶罪么?别开玩笑了,我还没不至于那么没长劲。”
“琦烿!”
文心麟严厉的喊道。
“不必了,外公。”
雷琦烿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不会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合成人吧。”
“你不为合成人为何要跟自然人唱反调?”
文心麟惊诧问。
“我只是看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文明,想试图将其拯救,毕竟我也是自然人,大厦崩塌的时候,我哪里也去不了。
但是我发现我根本无力阻拦任何东西自我毁灭。老实说,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让月球就这么落下去,是那家伙救了你们,说起来,你们应该感谢他才对。”
雷琦烿看着头顶黑色的深海,说道:“但是治标不治本,外公,末日就要来了,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以何种形式出现,会是何人来执行,但我相信,月球发生的事只是表面的征兆,其背后还有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公司已经走在了失控的边缘,在这种时候,我宁愿呆在欧罗巴监狱。”
说完,她转身离开。长长的红发飘舞在黑暗的走廊里,逐渐消失。
地球,非洲北部某岛屿。
伴随着浪花,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海水中跃出,他身体没有颜色,只有透明的水珠从他身体上流下来。
他透明的嘴巴咬着一只两米长的海鳗的尾巴,腰间挎着一个鱼娄,快速在海中游荡穿行,很快便伴随着浪花来到了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上。
这里,巨大的海浪冲击在礁石上,礁石上趴着很多黑色的海豹,它们在阳光下晒着太阳,懒洋洋的扭动着身躯。
透明人影从海豹群中走过,透明身体逐渐变成实体。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有着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
一旁的海豹看着他,哼唧哼唧的叫了几声,没有逃开也没有动弹。几只性格活跃的伸长脖子,在他的鱼娄里嗅了嗅。发出阿巴阿巴阿巴的声音。
少年附身摸了摸海豹柔软的肚皮和扁扁的脑袋,从鱼娄里拿了两条鱼喂给了海豹。
海豹们吃完鱼之后,笨拙慵懒的围着他的腿拱了两下。
随后,少年穿过满是海豹的礁石,回到海岛的沙滩上,这里有密集翠绿的棕榈和椰树。椰树下,有一堆生着火的余烬,还有一张简易的树枝小窝。
他往快要熄灭的火焰里添了几块木头,把海中捕获的鱼放在火焰上烤,又从身后的草垛里取出一些面包果和椰子,在火堆旁凿了起来。
吃了几条鱼和面包果,时间已来到黄昏,夕阳从海边坠落,那是独特的红色夕阳,和火星冰冷的蓝色全然不同。
他觉得那红色有些眼熟,但却无从记起为何眼熟。
喝了点椰汁之后,少年看着海边逐渐落下的夕阳,陷入沉睡。
沉睡中,一些残破的画面从脑中流转而过,那是太空中快速掠过的飞船残影,破碎密集的陨石,巨大旋转的星体,还有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奇怪家伙。那家伙在大声叫他的名字,可那名字他早已遗忘,连带着那个奇怪家伙一起。
迷迷糊糊间,他翻了个身,梦见了那艘开了很久的飞船。飞船飘在真空中,侧面印着身材丰满的少女,少女身体下面用英文写着--【比真人更像人】。
(月之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