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仰不要紧,不由分说地就顺着坡势溜了下去,顿时找到了童年在幼儿园玩滑梯的感觉。只可怜我身上只穿了件汗衫,后背和凹凸不平的“滑梯”摩擦得生疼。里面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消停下来后,只看见一道道红影朝我这边飞来,我的神智立即被弄得迷迷糊糊的,情急之下我伸开两条胳膊好一阵乱甩,结果由于空间太小,一次次砸在墙壁上,险些脱臼。那红影在我眼前晃悠了几下,随后一把大铲子就拍在了我的脸上,眼前顿时冒起了璀璨的金星。
晕晕乎乎的状态下,我还是扯着嗓子喊道:“别下来,危险!”可声音还未落地,常来就已经滑了进来,接下来就听见常来“嘿哟嘿哟”利落的躲闪声和铲子“啪啪”不断拍在墙壁上的声音。我靠在墙壁的一侧摇晃了几下脑袋也算是清醒了。借着那红影照出的光亮我看得出这还是个不小的地方,只是我所处的位置属于边缘地带了,施展不开拳脚。常来躲来躲去躲到了我这儿来,致使一铲子直接拍在了我的胸口上,差点儿没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碎掉。常来扑过来死死抱住铲柄,我也给疼急了,纵身朝着那红影的前端扑了过去。随后只是觉得身子下肉乎乎的,还有鼻息喷在我的脸上。没等反应过来,一记重拳就打在我的脸上。红影随后朝着我的脸扑了过来,害得我连忙在身前攥着拳头毫无章法地挥来挥去。常来过来拉住我,“干吗呢你?那是手电筒!”
我定睛看了下那红影,确定只是一束光打来而已,便侧下身子让光束打在墙壁上,这光传播的速度奇慢,乍一看倒真的像是个红影扑了过去。心想这玩意挺先进的嘛!
光线那头的声音传过来:“喂,俩臭小子,我又没惹你们,干吗要和我过意不去?”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仔细一瞧,呵,又是“秃头”。
常来往前跨了一步,竟然无比坚定、理直气壮地说:“没事儿闲的!怎么着?”说着还从身后摸出了个手电筒朝“秃头”脑袋上照了过去。我借着灯光看向他的脚,靠,比我的都大,大旅游鞋跟个大船似的,足有四十五码!可是那血脚印明明是他踩下的啊?
“秃头”显然有些生气,用他那特殊的手电筒在常来眼前晃了晃,仰着下巴数落道:“怎么说话呢?臭小子!”他手晃得倒是很快,但那射出来的光线就像老年痴呆似的慢吞吞地半晌才跟过去,像是什么思维缓慢的活物,在空气中不慌不忙地挪动着。照片里拍到的红影应该就是这莫名其妙的光了。
常来和“秃头”两人饶有兴致地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了嘴来,照这样发展下去非打起来不可。这耗子洞大小的地方打起来谁也占不到便宜,无可奈何我只能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各退让一步……”“秃头”摆出一副大人不和你们小孩儿计较的宽容样子:“咱三个一块儿去前面,我四驴子肯定不会亏待你们俩的,咋样?”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一时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但看来还是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比较好。也好看看那“秃头”究竟想干什么,想到这我也就暂且点头应下了。
一红一白两束手电光交互着照开。我对“秃头”那个手电筒还是很感兴趣。那红影在白胡子老头儿的故事里多次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东西弄出来的。于是我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那破手电筒什么年代的陈货?怎么弄个破红光啊?”
本以为他会懒得搭理我。没想到非但不是如此,还表现得非常健谈,说那是他爹留下来的。他爹和白胡子老头儿那哥几个从一个跟踪他们的城里人手里弄来的。那城里人是个作家,在他们村插过队,无意中得知他们是盗墓的,想就此写一本书。为了得到最真实的素材,索性一直跟踪着他们。可是又因为胆子小怕被他们给发现,就用这破手电筒掩人耳目。这还是个外国货,说是用什么几种射线相互作用的原理,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远比其他的光要缓慢,并且能够成像。每次要被发现的时候,那作家都会用这个制造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影来吓唬很可能即将发现他的人,最成功的一次就是白胡子老头儿和老钱到村头儿坟山子那里挖高大爷尸体那次,白胡子老头儿所说的好像被谁拍了一下,那是真的,真的有人拍了他一下,就是这个作家,拍完之后突然改变主意了,迅速用那手电筒制造一个红影吸引白胡子老头儿的注意力,然后他趁机向另一侧跑去。这个作家还会一种缩骨功夫,能够让一百几十斤的成人变得身轻如燕,看起来像侏儒那么大,然后迅速地就逃掉了。虽然这个作家一直很小心地在做这些,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次被他们哥几个给发现了,作家被狠揍了一顿,手电筒也被没收了。再后来分赃时候分到了“秃头”老子的手里,再后来就归他“秃头”所有了。
常来问了句:“你老子谁啊?”“秃头”理所当然地应道:“三驴子呗!”
说着说着不觉间也走出很远了,再走个十几米,路的左侧开了个门。这里像是个旧时的廊子,但四驴子非说是个墓。他本身只是想来盗那些骨架去黑市卖钱,也是无意间才发现这个墓的。昨天他也是跳墙进来的,所以正门那块儿只看见一进一出的两趟印子。
提到昨天的事儿,我自然又想起血脚印来。昨天我和常来亲眼所见,“秃头”留下的的的确确是一寸多长的血红的脚印,千真万确,方才在外面时候看得还很清晰,绝对不会有错。我推了推常来,又指了指“秃头”的脚丫子,做了个往下扒的动作,示意他见机行事。
脚下的地面铺得蛮有家居的感觉,中间是类似于鹅卵石的扭曲的一条,有一尺多宽,一直延伸下去。看上去绝对不只是麻花似的随手乱拧几下就完事了,石子是由不同颜色组成的,同一颜色像是拼合成了一个个怪异的符号,或者是什么古老的文字,而各色交互在一起又像是一个大一些的奇怪图案,几个图案连接在一起又像是什么更大的图案,看上去挺有意思。只是两只手电照来照去的,我们又一直在往前走,看不太清,鹅卵石的两侧是有细致纹理的完整石面。
左右两侧的石壁像是用刻刀雕刻出的一个个同心圆,各条弧线互相交互着,弧线上镶着一些水晶粉,手电光打在上面会折射出来更多的光,让人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再往远处看,各个圆心之间似乎又不是随机排列的,几个相挨着的圆心拼合而成了类似于八卦图的一个图画,卦和卦之间又会不时地出现交集,交集中又掺杂着一些小的八卦。好像有很多层次。顶棚倒是异常朴素,只是普通的石质材料。这个廊子给我一种神神秘秘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正走在一个异样的世界,并且还越走越深。那种未知事物的吸引力是不能简单地用几句话说得清的。兴奋和恐惧在搅拌机里面打了几个滚之后二话不说就充斥了我的脑海,当然,我也不敢忘记理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它了。
再有个三五米就到了廊子尽头开在左侧的石门位置了,说是石门倒更像是个石洞洞口,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颔首通过。“秃头”停下来,示意我们保持安静,又比划着问我们谁先进去。我们俩自然是让他先进了,留在后面多好啊,万一有事也方便逃命。“秃头”也没和我们计较,点了点头就走在了前面,让我顿时对他生出些好感来。
我和常来没有紧跟在他后面,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见他安全地进去了,看来没什么事,我们俩就开始石头剪子布。
常来跟在“秃头”后面走了进去,我刚抬腿,突然从门里面扑出来一张鬼脸,直接撞在我的脸上,随后整个左侧石墙都向前移动了过去,直接抵在墙壁上,不透一点儿缝隙,原来是一个暗门,廊子里顿时变得漆黑一片。我还傻乎乎地伸开五根指头在眼前晃悠,嗯,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的胆量已经被逼迫到了极限,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逃命。可刚迈开两步,脚下要命地滑,完了,我肯定是踩到方才那张怪脸上了,想想都恶心。最后,“砰”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求生的本能告诉我,即使摔出屎来也得逃啊!我迅速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子继续往外冲,可这时廊子却突然晃动了起来,和电梯上到一半突然坏掉的感觉差不多,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站不稳,身体在廊壁间来回跌撞着,无法自控。晃了两三次之后,顶棚上的石板“刷”地向两侧缩了进去,一道道蓝光如针一般刺下来,随后便闻见一股刺鼻的浓香,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