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多,我和常来就出现在水房洗漱了。今天那个老外要来,我心情特别紧张,幻想着能够就此一举成名,以后的日子随便签个字就能赚个盆满钵满。那不就一下子从小鸡变成凤凰了吗?不不不,我不是鸡,不是鸡。
这次活动本来是布置在学校最豪华的会客厅的,但那个SB教授嫌这地方太小,临时改为了我校所容人数最大的报告厅。活动通告上称这位神秘的教授即将带来一个医学界迄今为止最卓越的成果,这个成果将被世界所瞩目,并且极具号召力地说,要让我们学校这些优秀的孩子们一同来做最初的见证。报告厅里前所未有的热闹,廊道里都挤满了人。
会场里乱糟糟的场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主持人才开始介绍今天的来宾,按照惯例,每个牛人出场之前都要报出一连串的各种头衔名目,今天介绍这位著名教授的时候更是如此。不同的是,主持人每报出一个头衔,场下的惊呼声都会响满整个会场。数次惊呼之后,最后报出了名字,由于主持人的英语带有明显的本地口音,只听见猫叫一样喵喵几声,根本听不明白她讲的名字。倒是后面的荧幕上把名字及时地打了出来——“S……B”。看上去怎么这么熟悉?常来锁着眉头看着我,手指伸在半空中反复颠着:“那个那个……”颠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秃头……”这时我也反应了过来,是“秃头”误打误撞收到的包裹上的收件人。我们俩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傻逼!(SB!)”我们俩说这话的时候会场已经安静了下来,而我们俩发出的声音不仅旁若无人的大,并且还夹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劲儿。可想而知,大家都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嘴里吧嗒的只有两个短语——其一,SB!其二,老洪的学生,唉!
出现在舞台上的是一个外国老头儿,白花花的头发、白花花的胡子,白花花的皮肤,白花花的西装,站在白花花的闪光灯下,看上去非常精神。老头儿走到台前,冲会场下鞠了一躬。借着耳麦清晰地说了句标准的普通话:“大家好!”场下顿时掌声雷动,待掌声接近尾声,老头儿笑着开始自己的讲话,竟然没用稿子,并且用的是汉语,这样的场面可谓是全场震惊。让大家更为惊奇的是,他要带来的是一项最新的研究成果,一种治疗艾滋病的全新药物。虽然应用这种药物所需价格比普通药物要高一些,但是,使用这种药物后却能够极其快速地见到效果。大篇幅的理论讲解过后,老头儿不无兴奋地说:“下面我们掌声有请这种特效药物的第一位亲身受益者。”让我大跌眼镜(此为修辞所需,因我没眼镜)的是从后台走出来的那位受益者竟然是大彪。大彪采用这种全新药物治疗才不过几天,工作人员把相关的仪器推上台去,现场为大彪做了检查,检查的结果是,大彪体内的艾滋病毒已经全部被消灭,一切体征完全正常。
大彪被感染艾滋病这事儿虽说我们一直尽量隐瞒,可结果却很不理想,越是隐瞒大家越是在私底下说个没完没了,最后几乎学院里的每个人对此都一清二楚。面对眼前的检查结果,大家的嘴巴都拉成了各种型号的“○”状,无一例外地暗叹神奇。无一例外地用着一种仰慕的目光看着台上一脸得意的老头儿,我猜有的女生已经在私底下揣摩着争取找机会以身相许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一来大彪已经痊愈了;二来我们的论文要被老洪交到这么牛的老家伙手里,想不名利双收都难!唯一的问题就是,出现在“秃头”包裹单上的名字和这个人的名字竟是一样。常来凑过来问我:“仔细瞧瞧,那名字是不是一样?一个字母都不差?”我把海报单展开,指着他所代表的研究室的名字让常来看,这个研究室的名字和包裹单上收件地址的名字也是一模一样。绝对没错。发货人是院长大人,并且现在院长大人已经被抓了进去。我们俩已经通过一个哥们弄到了其他研究所分到的那十具尸体的报表复印件,在“完整度”一栏里无一例外地写着:“左手中指残缺。”说实话,看着那老头儿在台上风光得意的样子,我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我真的猜不透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会议结束后,SB被保安护送出会场,之后钻进了等在外面的劳斯莱斯里,朝着校门外一溜烟开走了。常来赶忙打电话给老洪,这人都走了,我们那论文岂不是白准备了?老洪却笑着让我们别着急,先回寝室等消息,他们之间另有安排。
方才常来打的是研究所里的座机,现在老洪肯定还在那,我们俩打算去研究所找老洪问个明白。刚走到研究所附近,就看见那辆劳斯莱斯从另一个方向向研究所开了过去,原来这个SB没有走,而是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又从侧门进来了。这会儿鲁莽行事自然不行,我们俩躲在“求知石”后面看着那老头儿从车里钻出来,之后吩咐助手把车开到校门外面等他,再之后和迎接出来的老洪并着肩进了研究所。那个老头儿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布袋子,就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装白面用的布袋,体积不小,但看上去不是很重。
眼看着他们俩进到研究所里,我们俩猫着腰快跑过去,拉门却拉不开,应该是从里面反锁上了。我们身上又没有带钥匙,无可奈何只能绕到窗下,可是折叠窗帘也被老洪给放下了。看来他们之间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我们俩躲在窗户下面偷听着,那状态就好像两个色狼在刚刚结婚的新人洞房外听房,很猥琐。
根据听来的动静,里面大概是这样的情景。老洪先是气愤中略带请求地问那SB老外:“您能不能别拿我的学生们做……”老洪的话被那老头儿的一个手势或者一个眼神给打断,老头儿把手里的袋子丢在桌上,一字一句间都充满了强大的责怨:“你们那个糊涂院长竟然邮寄了一袋子山货给我!浑蛋!”老洪异常惊讶地抓起干货看了看,幸灾乐祸中似乎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快慰:“您本来应该交给我来办,那个笨蛋会做什么?哼哼!怪谁呢?”SB狠狠喊了个:“好了!”手掌响亮地拍在了桌子上,“三天内你给我把东西找回来!”老洪换作商量的语气:“那我的那个项目……”“半个月后就可以上马!”SB答应得异常痛快,虽说听起来那脸色也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接下来又提到我们的论文,这时常来那小子突然放了个响亮的臭屁,惊动了里面的人,里面喊了句:“谁?”现在这样跑掉自然行不通,常来倒也算是机灵,轻声走到门前用力拉了几下门把手,里面低声“嘘嘘”了两声,我配合着抱怨:“洪教授去哪儿了?咱那论文还能不能发啊!”我们俩若无其事似的大摇大摆走开了。
走开一会儿后,老洪用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应该是那SB在中国用的号:“我和SB教授已经谈好了,你们的论文没问题。”听得出那语气中有明显的试探性质,我故意问道:“您现在在哪儿呢?方才去研究所找您也没找见。”那头儿老洪的语气语调放松了下来,“我们在酒店用餐,你们要是没事儿的话去医院帮大彪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晚上我找你们——嗯,吃饭。”一听到他说“吃饭”这两个字,我的眼前立即出现几盘鲜血淋淋的生牛肉晃来晃去,我差点儿没吐出来,这纯属条件反射。常来却鸭子似的嘎嘎笑了起来,我问他笑个屁,他却捂着肚子说:“老洪也给那老外叫SB!(友情提示:老洪在电话里说的是英文:SB。而出现在常来嘴里的却是汉语:傻逼。)”
大彪这小子也是,出院了也不事先吱一声。给他打电话时他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这小子,真彪。更确切地说是:真TMD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