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儿被绑架的原因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能肯定和那坛子手指头有关,但事情的真相似乎又不仅仅这么简单。就好像是,有那么一股力量一直都在控制着事态的进行方向。我和常来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眼线,他们根据我和常来的行踪摸到了“秃头”的这条线索,现在白胡子老头儿已经被绑架了,之后呢,很可能就要把我们俩给干掉。之所以会这么想,因为他们肯定不想因为我俩的原因而同样被对方摸到线索,更何况,我们俩极有直接参与这件事的可能。那帮人绑架了白胡子老头儿至今没有放回来,其目的就很可能是为了就此威胁“秃头”把我和常来给除掉。也就是说,现在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股力量的刀,即将架在我们脖子上面的刀。
白胡子老头儿和“秃头”是多年并肩作战的战友。相比起来,我和常来在他的眼里自然算不上什么。
常来把啃剩下的骨头往桌子上那么一扔,“怎么,想消灭我们哥俩?”
“秃头”似乎根本没有被影响到情绪,继续说他的理解。
“秃头”说,在这个时代,每一件大事儿都要用大把的金钱来维持。所以说,很可能有那么一项极其赚钱的,却严重违反社会公德的事情即将发生,甚至是正在发生中。
常来还是一脸的不屑,他喝了一大口酒水,无比享受地吐出了一口气:“我说哥儿们,你看我们哥俩这都是要死的人了,给咱说说那人到底是谁啊?”
“秃头”的态度倒是很认真,认真得有些吓人了,他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唉,人都要没了,还是让你们误以为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很美妙的情感吧。这样的话走得也不至于太孤单,虽然,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这是欺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不像是“秃头”那种人能说出来的。本应该是玩笑的一句话,用极其认真极其忧伤的口吻来说,却比大声恐吓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我感觉屋子里面的气氛渐渐地诡异了起来,我自己也有点儿头晕,我不知道这个“秃头”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似乎我正活在两个世界里,时而是现实生活中的这个世界,时而是一个飘飘忽忽的未知世界。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正身处前者,那么后者就是我的一个梦。下一刻,我感觉自己正身处后者,那时,前者就是一个梦。
常来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随意地“切”了声:“装神弄鬼的!狗屁!”“秃头”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抱起坛子,给我们三个都满上,端起酒杯一起碰了下,还真有那么一股临行前送别的架势,就像电视里演的,为即将上断头台的英雄壮行的那种感觉。难不成我们俩还真的就要转行当英雄、一命呜呼了?
我脑子里像是有糨糊在翻滚着,我不敢开口,怕自己说出来的是梦话。但我能够清晰地听清周围的声音,只是一切都感觉有点儿缥缈,离我的距离有点儿远而已。
我听见常来口齿不清地问“秃头”脚丫子究竟是多大,别老装神弄鬼地吓唬我们现代化的优秀青年。
“秃头”的脸上正摆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似乎也有点儿痛苦的神色,他把鞋子放在凳子上,脱下袜子来……
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怎样的一个脚丫子?一寸长的婴儿的血脚丫,还是正常男人的大臭脚,我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意识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乱七八糟的物象、纷纷杂杂的声音一股脑都冲了进来,我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似乎这么一倒,自己就倒向了和方才出现在我意识之中那两个世界又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里面去了。难道,真的成英雄了?
我做了一个梦。或许你会说我庸俗,在恐怖电影恐怖小说里,作者一旦玩得太过,无法给出合理解释或者是没有更好的点子来写了,通常就会拿胡编乱造出来的梦境来充数,但是我真的做了一个梦,这是真的。
我梦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剪刀正在咔嚓咔嚓地在我眼前剪来剪去,我的十根手指正被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力量往前拉着,一点点靠近那两片锋利的剪刀之间,直到左手完好的中指完整地伸进去,这时,从空气中传来一阵邪恶的得逞的笑声,一道鲜红的血液就在那笑声之中飞溅了出来,在那空中飞扬的血影背后,那把大剪刀的锋刃上还在往下滴着我的血,那个手拿剪刀的人正在冲我微笑,那微笑很美,却让我从心底害怕。那张脸怎么这么熟悉?那个人,是、是小蒙?
随后就是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闷,我喘不过气来,就像是被谁给扼住了喉咙,或者是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容器之中,再之后浑身上下都变得很热,热得皮肤都要被烧掉一层,我能感觉到身体上的水分在慢慢地以水分子的形式被蒸发掉……眼睛里也只剩下火红的颜色,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很庆幸,我还能再次睁开眼睛。只是眼前的一切让我真想找个裂缝钻进去。我的周围已经围满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面带笑容对我指指点点,嘴里还不停地议论着,有个女孩儿还装作不好意思看我,虽然把脸冲向别处,但眼睛还是紧紧盯着我看,那视线并且主要集中在我的某些关键具有性别指向性的部位上,猛看。救火员拿来一件毛巾给我。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我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坏掉了,整个身体都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身子上还有几块被烧伤的地方,干巴巴地疼。
常来躺在我身边,情况和我的差不多,只有裤裆处剩下一块破布勉强挡在那里,留给女孩子们无限的艺术遐想。
把毛巾挡在下半身遮羞,费力坐起身。“秃头”的店面被烧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好在它之前就有先见之明把东西都给搬走了。搬走了?猛然一想,难道他知道这里要失火?难道……
救护车很快赶到了现场,医生护士七手八脚地把我和常来弄上了救护车,只是一直都没有看到“秃头”的影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了确保我们的安全,“秃头”让医生替我们俩做了全身检查。而且替我们俩交押金的也是“秃头”。我彻底被他和这几个小时里面发生的事儿给搞糊涂了。我就像一个白痴一样被护士领着去做各种各样的检查。“秃头”来到医院后也一句话都没和我们说过。方才在一个检查室外看见了常来,他也是一脸完完全全的迷茫,跟个傻帽儿似的。突然有一股被人当猴子耍了的感觉。
检查过后,我和常来被送到了同一间休息室,“秃头”已经在里面等我们了。我,常来,“秃头”,我们三个谁也不说话。干巴巴地过了几十秒。常来纳闷儿地说:“我醉得不省人事?不应该啊!我挺能喝的啊!”
我接茬说:“我也没喝多少啊!不至于被人当猪烤了都不知道吧!”
我们俩把自己的目光一致转向了“秃头”,“秃头”的身上干干净净的,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一身行头,连发型都没有变,只是看上去有点儿疲惫,挂着很明显的黑眼圈,应该是一晚都没有睡。但肯定是没有遭遇那场大火。
“秃头”终于说话:“我在酒里下了毒,我事先服了解药!”
“秃头”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歉疚感,就好像几个小孩子在玩过家家。随便说点儿什么都不算数的。但事实上呢,我和常来这次只能算是命大,硬是被人家从鬼门关里头捡了回来。更关键的是,这家伙竟然没有畏罪潜逃,反倒给我们交押金并且还坐在对面和我们一起讲话。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秃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没有急着开口问他,只是用一种我也形容不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坐在那里。“秃头”倒也实惠,我不问什么他也不解释什么。我又仔细看了下他脸上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