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不会讲老虎精的故事。”
我慈祥笑道:“会。不单老虎精,狐狸精、黑熊精、蜘蛛精、獐子精的故事小叔叔都会讲。”
李晋宁揪住我前襟,“黑熊精!我要听黑熊精!”
本仙君清一清喉咙,讲了一段黑熊精,刚讲了一半,李晋宁已趴在我身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我一袍子。
我没奈何将他抱回内院,交给奶妈。从此李晋宁便粘上了本仙君,天天要钻到涵院来一两回。
此时晋宁看我瞧见了他,立刻从门槛处扑过来,扭身子爬本仙君的膝盖,“小叔叔我想吃烤鸟蛋。”
我额头发疼:“这里没有烤鸟蛋。回去向你娘要,让厨房给你做烤鹌鹑吃。”
晋宁把头来回乱晃,“不吃烤鹌鹑,后院树上有个鸟窝,小叔叔,咱们去把鸟窝捣下来就有鸟蛋了。”小混帐知道得不少。
我方才对付天枢星君已经元气大伤,哪有心思哄娃娃,板起脸道:“咄,掏什么鸟窝,掉下来怎么办!老实回房习字去!”
晋宁瘪了瘪嘴,小爪子依然牢抓住我袍子不松,“我不回去。我要听壁虎精的故事。小叔叔你讲!”
好罢,反正这小祖宗听到一半一定要睡觉,睡下本仙君就安生了。壁虎精……壁虎精的故事怎么编好……
讲到一半,晋宁果然呼呼大睡。我抱着他出门,长房的奶妈早摸出了习惯,已在院中守着,行礼笑道:“又来缠三公子了。”接过晋宁回长房申院,我终于落个清净。
夜色初至,王府中灯火明亮。
我用完晚饭,洗澡更衣,再唤过厢房丫鬟来问,厢房里那位公子如何了。看看时辰差不多,本仙君该去陪天枢睡觉。
丫鬟道,那位公子身子不好,傍晚只喝了两口茶,咳了一阵就晕睡过去,方才刚醒,奴婢出来替他温茶。我嗯了一声,放轻脚步走到厢房门前,听见一声物体倒地的声响,一推房门,昏黄的灯下,只见慕若言悬在半空,房上挂着一条白绫腰带勒在颈间。
我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天枢星君居然如此受不得折辱,下午不过略说了几句,他便死意顿生。连忙扑过去把人抱下来,慕若言死了我怎么向玉帝交差。
慕若言轻飘飘瘫在本仙君臂弯中,双目紧闭,面色清白,我伸指一探他鼻下,气息全无,掐人中拍后背怎样弄都无动于衷,可恨此种情况天命
老儿都不算它要紧关头,我依然半分仙术使不出来。本仙君无可奈何,只好把心一横,将嘴凑到他唇边,渡他一口仙气。
口口相接,天枢的双唇冰冷,倒很柔软。本仙君乍一触到,有些心虚。天枢星君这样被我亲一口,我算得了个便宜,只当他报答我救他两回。
我用舌头撬开天枢的牙关,渡去一口仙气,抬头抹了抹嘴。此事若让衡文清君知道,本仙君一定被他讥笑死。
天枢扳过一口气,睫毛动了动,被我猛拍几下后背,顿时大咳起来,慢慢睁开眼。我狰狞一笑,“在本公子眼皮底下想寻死?费工夫把你抓回来哪能让你容易死了!”
玉帝头一二十年也没让天枢少受折腾,我没费多少力气把他拎起来,扔到床上。慕若言目光凄寒凌厉,盯了我一眼,嘴边闪出一丝苦笑合上眼。
本仙君心中无限忧郁,无限凄凉。人人说好人难为,其实坏人更难当。看着天枢此时的模样,我心中十分不忍。几千年前我初上天庭,被仙使引着前去拜会众仙,在九重天阙的云霭上第一次看见天枢星君。那时候他刚从北斗宫中出来,北斗七星的其余六宿随在身后。我在一片银辉中看见一个素袍玉簪风华淡雅的身影,让人不敢唐突逼视,又忍不住想看,实在是仙中上品。经仙使指点,我侧身谨候,顶礼相迎,“小仙是新上天庭的宋珧,见过星君。”
清冷如星的目光只在我身上停了瞬间,颔首回了一礼,客套都不客套一声,便扬长去了。玉帝都没有这么大谱儿。
那时候的天枢星君高高在上,几曾想到如今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这副凄惨模样的成因大都还在本仙君身上。
造孽啊,本仙君在造孽啊,玉帝在逼本仙君造孽啊……
我心中发苦,口里还要继续发狠,“慕丞相府的少爷竟像个娘们似的寻绳上吊。你可知道,上吊死透的人舌头至少伸出一寸长去,且要将腹中的黄白之物统统淋漓出来。我王府的下人替你收尸单地面都要擦洗半天。你想在阴曹地府让你的祖父叔父爹爹亲娘看见你这副吊死鬼模样?”
慕若言神色木然,动也不动。
我脱下他鞋袜,将他挪到床内,盖好薄被。开门喊丫鬟另取一套枕头被褥。
两个小丫鬟捧着被褥进来,看见房梁上还挂着的那条腰带,脸色变了变。我寒着脸吩咐把东西下,将腰带取了下来。小丫鬟们不敢多言,低头走开。
我脱下外袍,抖开薄被。向墙上闭目躺着不动的天枢道,“从今日起,你陪本公子共眠,天长日久,你定然知道我的好。”
油灯熄灭,房内漆黑一片,我躺上床榻合拢双眼。身边的人气息细微,一动不动。
第六章
我料想天枢睡不着。
山贼掳他上山后,将他迷晕了半日。我把他抢进东郡王府他又睡了半日。方才投缳,再晕了一晕,如此算来今天一天都在睡。
我打个哈欠翻身向外,他睡不睡得着本仙君管不了了,大动干戈一日,本仙君上下眼皮早招架不住想在一起亲热,本仙君潜心静气,调匀内息。听见头顶上细若蚊蝇,依稀在喊,“宋珧元君……宋珧元君……”
我抬手在半空挥了挥,蒙头欲继续好眠。胸前蔓延到四肢一片麻木,渐渐漂浮。我半睁眼皮一看,金光荧荧,本仙君正浮在半空,忙低头一瞧,床上依稀两个人形一动不动地躺着。本仙君渐升渐高,穿过梁瓦,停上屋顶。命格星君在月光下捋着须子,笑眯眯道:“宋珧元君。”
我半撑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道:“一册掌定众生命,星君尚有闲暇时刻心悬此事。时不时提我出来说个话儿,您老仙道高深宋珧钦佩不已。此时传唤,星君有什么交代?”
命格老儿两眼眯做一条缝,“这不是到了此时,元君才有空儿么。扰了清梦,回天庭后我送元君一张云床做赔罪。元君,晚上那些,我都瞧见了。”
啊,命格星君是看见了天枢投缳,还是我帮他渡气?我长叹道:“星君看见就好,我正要和您说。劳驾星君替我在玉帝面前呈句话,天劫一事,请玉帝另派仙僚来做罢。小仙难当此任。天枢性烈,一折磨就寻死。小仙奉旨行事,若一个不留神天枢死了,算是谁的?此事我不做了。”
命格道:“我今晚请元君出来,正是说此事。玉帝早已在慕若言身上施了仙法,不到情劫历尽,此世绝不能结。元君只管放开手脚,不要顾忌。”
皇天呐,玉帝实在忒缺德了。让天枢连死都死不了,不就是和南明帝君有了私情么,何至于罚到这个地步!
我从房顶回到屋内,附进李思明的身躯。身边的天枢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若本仙君是他,此情此境,又当如何?我向床边挪了挪,让他在里面躺得宽敞些。翻身再向外,一入黑甜,睁眼天色大亮。
我起身翻开被褥,身边的天枢呼吸匀长,却像是正沉睡。想必是睁眼睁到天快亮,心力疲乏,忍不住睡了。我附身看他的睡容,双目从容地阖着,长眉舒展,容颜恬淡。
他到这个份上,得场好眠亦不容易。我轻手轻脚下床,打开房门,丫鬟端水来洗漱完毕。去小厅用餐。
本仙君与抢来的纤弱公子同床共枕睡了一夜的风流事,中午未到全府上下,估计尽人皆知。我在院中徘徊,只见仆役小厮,丫鬟奶娘,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偷偷摸摸小声嘀咕,还时不时向涵院东厢方向探望,一瞄见本仙君,立刻缩头噤声,纷纷散开。
我只当做没看见。行男风不是什么稀罕事,当年本仙君还是一介凡夫时,阔佬王孙蓄养男宠者大有人在,何况今日乎?我索性挑开这层窗户纸,先去找李思源,“二哥,前日抓回的群人中,有个标致书生,小弟看了十分喜欢,想收在院子里。二哥可答应?”
李思源一定已知道了消息,看着我,笑得含蓄,“原来三弟却好此道。”
我道:“起初也不知道,但一见了他,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想栓着。小弟知道他来历未明,虽放在身边,一定牢牢盯着,不忘记寻查。”
李思源道:“真查出什么来,三弟你舍得杀?”
我将面皮动了动,轻叹道:“二哥真问到了软肋上。若是查出了什么……还请二哥手下留情,交给小弟赏他个痛快,别……别折磨他。”
李思源哈哈一笑,从桌后踱步过来拍我肩膀:“看不出来,三弟你竟然是个怜香惜玉的情种!我昨天去查了查其余那几个护卫,没查出什么大不了的来。那人你就收着罢。等爹回来,二哥在他老人家面前替你说点好话。”
我急忙喜孜孜作谢,“多谢二哥!多谢二哥!”李思源道:“就这么空口说声谢,不请二哥一顿酒喝?”顺水送了我个人情,晚上还敲了我一顿好酒。
我又将身边的仆役小厮丫鬟统统叫到眼前,敞开窗口把亮话说明,“东厢里的言公子,从今日起是本公子的人。你们待他要像待本公子一样恭敬服侍,不得有半分差池。若被本公子知道,你们当面背后,说出半句对言公子不敬的话来,或是服侍有半丝不周……”我冷笑,松手,一个杯子落地,咔啦一声粉身碎骨,“这个杯子就是你们的榜样,都明白了?”
一干下人抖得像筛糠,齐唰唰伏地磕头,“遵命。”
我心满意足起身离座,本仙君唱黑脸戏,功夫越发纯熟了。
当然,我没忘记拿这件事去折腾折腾天枢星君。本仙君大摇大摆进了东厢房,天枢正在窗边站着,我前日替他渡气被命格老儿称赞,领悟做事当放开手脚。于是缓步过去,将天枢半揽进怀中,涎笑道:“现在王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我已吩咐管事换了张大床在上房中,从今后就陪我睡在上房罢。”
暮若言僵着的身子颤了一下,半闭上清冷的双目,凄然一笑,忽然撕心扯肺地大咳起来,咳在我袖子上两口淤血,将我推了一个踉跄,断断续续道:“我暮若言生做七尺男儿,受圣人教诲……宁死也勿受尔等鼠辈折辱……”竟直向屋墙撞去,本仙君知道他撞不死,拦得不是很及时,手刚扯住他袖子,他额头已撞上墙壁,鲜血淋漓,晕死过去。
方才又玩得过了……
喊人、传大夫、上药、开方子、煎药、人仰马翻。
本仙君蹲在天枢床头,十分忧郁。我觉得玉帝派我下界,不是让我折腾天枢,实是让天枢折腾我。
比如说现在,天枢昏迷之中,牙关紧咬,汤药不进。本仙君只好捧着药碗,喝一口药,再渡到他嘴里。你说到底是他亏了,还是我亏了?
命格星君个老东西,说天枢死不了,说得倒轻巧。他死了倒方便,找个棺材抬进去埋了了事。他不死,就要晕,缠绵病榻,待我服侍。有能耐你个老儿来侍侯他试试?
本仙君不敢骂玉帝,便骂命格星君泄愤。骂一句老东西,喂一口天枢。斜眼过去,房门缝边,窗纸处,人影绰绰,定是丫鬟小厮们在偷看。
前几日,王府上下把本仙君看成一颗凶星,今日过后,一干下人看我的眼神大不相同,饱含着了悟同情与钦佩。钦佩我是颗情种。
第七章
我惟恐天枢醒来再撞墙,趴在他床沿对付睡了一宿。第二日蓬头垢面,不人不鬼。几个丫鬟小厮齐来劝我洗漱用餐,勉强将我收拾得像个人。
上午再去喂天枢喝药,喂到一半天枢醒了,发现我竟用如此龌龊方式让他吃药,羞恨欲咬舌自尽,我当时刚喂完他喝下一口药还未抬头,忙捏住他下颚,情急中用嘴去堵,手一打滑,被他牙关一合结结实实咬住我舌,鲜血崩出,疼得撕心裂肺。
本仙君舌头肿了数日,口齿不清,只能用凉茶,连热汤都喝不得。天枢咬伤本仙君后,可能略泄了些愤,也可能又咬了几次自己舌头发现此法不通。未再有什么动静。
我正在暗喜,丫鬟来向我报告,言公子不用汤药,粒米不食,滴水不进。
天嗳,他又绝食了。
我揉着太阳穴,大着舌头道:“让他饿罢,横竖饿不死。”
话虽这样说,但慕若言本来就皮包骨头,再饿他几日,饿成一副骸骨模样,若他偶尔想透透气,半夜到院中游荡,恐怕会吓到人。
本仙君往舌头上敷了点凉药,再到东厢一行。暮若言气息奄奄,脸越发白得像张纸,正在椅子上坐着,见我进屋,就合上双眼,假装入定。
我大着舌头,尽量把字咬得清晰:“你一个劲的寻死觅活,怎么都不找个好法子。绝食是不是?本公子听说,饿死之鬼,地府不收,化做游魂,专吞食其余幽魂,或食人阳气。想与你的亲眷,还有百年后的单将军再聚首那是做梦。”
转身欲走,天枢忽然开口道:“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