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反应-14】
肖文辉这个人其他同学根本没有见过,负责职工信息整理的蓝亚蓉和林蔓萝也没有特别关注过他。但越星文和江平策却对他印象深刻，毕竟此人是跟他俩一间办公室的组长。
这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顶着啤酒肚,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态度十分亲和,很难将他跟丧心病狂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听到两人说出肖文辉的名字，柯少彬立刻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林师姐整理的化工厂职工资料表,找到肖文辉那一份，放大给众人看。
林蔓萝看了一眼，很快就记起这个人：“肖文辉？是项目部的组长，化工厂跟其他药厂对接的项目通常都要他去谈,星文和平策怀疑他吗？我记得我们当时整理资料的时候，他的资料并没有任何疑点。”
蓝亚蓉附和道：“是啊,他今年35岁,20年前周迦楠在火灾中丧生时，他才15岁,这个年龄不可能是周迦楠的丈夫或者儿子,他资料表里填的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加上他姓肖,父母都没有姓周的,所以他也不可能是周迦楠的弟弟。”
林蔓萝道：“更关键的是，肖文辉的资料显示,他父母双全，有个当老师的妻子，还有个7岁的女儿,家庭幸福美满，他根本没有作案动机，所以，我们当时就排除了他。”
这样的一份资料，确实没有太多疑点。可肖文辉真的只是表面上那样简单吗？
越星文问道：“他大学毕业于什么学校？”
柯少彬指着资料说：“是化学院的应用化学系，但是，这家化工厂招收的员工当中有40%都毕业于化学院，光凭这个，怎么能认定他是凶手？”
越星文刚想说话，就听江平策低声道：“陈秀梅的死亡时间，还有死亡过程。”
江平策正好说出了他心中所想，越星文扭头看向对方：“陈秀梅是今天下午辞职的，许师兄亲眼看着陈秀梅提着行李离开了化工厂，所以，她肯定是在工厂之外遇害。而我们之前怀疑的林屿森，今天下午并没有离开过化工厂，不可能隔空杀人。”
辛言道：“没错，林屿森是实验室主任，在我隔壁的办公室，今天一整天，他确实都在岗位。”
江平策接着越星文的话说：“但肖文辉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上班，他大清早跟我和星文打电话，说他女儿上舞蹈课的时候扭伤了脚，他要陪女儿去医院。”
刘照青仔细琢磨着两人的推论，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突然说：“对了，还有件事，废水池里的尸体被分割成了很多部分，如果是在工厂内杀人、并且分尸的话，动静太大，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要是在工厂之外分尸，再把尸块运回来，那就方便多了。”
越星文点了点头：“所以，我怀疑，之前辞职的三人，也都是在工厂之外遇害的。”
柯少彬再次看了一遍肖文辉的资料，照片里的男人，五官看着老实忠厚，真不像凶手，他扶着眼镜，疑惑道：“可是，动机呢？肖文辉的父亲姓肖，母亲姓林，死者周迦楠跟他既不是亲姐弟，也不是表姐弟，他以什么立场替周迦楠复仇？”
众人都沉默下来。
如果是肖文辉作案，动机确实解释不通，他看上去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跟20年前的死者周迦楠也没有亲属关系，哪来的深仇大恨去连环杀人？
越星文仔细理了理思路，道：“陈秀梅遇害肯定是在工厂外，那么，今天下午一直在工厂上班的周琪琪和林屿森可以排除嫌疑。那位车间主任余辰明呢？下午在不在岗位？”
卓峰道：“不在，你们之前说怀疑他的时候，我就特意盯着他了，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出现在车间，应该是请假了。”
江平策和越星文对视一眼，得出结论：“凶手就在余辰明、肖文辉两人当中？毕竟，只有今天不在工厂的人，才能杀死陈秀梅。”
柯少彬分析道：“如果在这两个人当中二选一的话，我觉得余辰明的可能性会更大，他的年龄只比周迦楠大了一岁，加上他资料里的‘丧偶’，如果他就是周迦楠的丈夫，他来工厂报仇，动机就能说得通。”
刘照青挠着头道：“可我又觉得，凶手是余辰明的话，太顺理成章了。”
许亦深笑眯眯地说道：“大家别忘了，图书馆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在找到更明确的证据之前，我们的分析也有可能出错。”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神色间都有些无奈。
许亦深说得对，一切还要证据说话。
目前基于资料的分析，都是他们主观上的判断，不一定完全正确。
唯一能确定的是，凶手跟陈秀梅所说的“那件事”有关，否则，陈秀梅不会在同伴连续失踪三人后整天做噩梦，并且深夜约林屿森在天台对话，提到“报复”之类的词。
陈秀梅口中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越星文想到这里，突然说道：“我们的推理很可能走入了误区，陈秀梅和林屿森在天台对话时提到的‘那件事’，真的是指周迦楠死亡一事吗？如果不是，那周迦楠死亡案就成了最大的干扰项，会彻底带偏我们的思路。”
柯少彬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可我检索了25年来的所有新闻，化工厂这些年只发生过一起命案，就是‘周迦楠死亡案’。如果让陈秀梅噩梦连连、急着跑路的‘那件事’，并不是命案，还会是什么呢？”
辛言突然说：“有些伤害，其实比死亡还要可怕。”
柯少彬回头看向他，正好对上辛言冷静的目光，只听他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你们还记得，当初在图书馆发生的，硫酸泼人毁容事件吗？”
众人听到这话，心脏同时一紧——
那还是大家刚到图书馆的时候，第一次全校公选课《定向越野》当中，有学生团体之间为了争夺积分卡发生了冲突，一位化学院的同学不分轻重，直接使用异能将浓硫酸泼到同学身上，导致四位女生当场毁容。
图书馆强化过的硫酸可以将一头猛兽迅速融化成血水，当时被泼的几个女生，整张脸瞬间被腐蚀得血肉模糊，脸上的皮肤和肌肉都融成了血，伤痕深可见骨！
那样惨痛的伤害，确实比死亡还要可怕。
即便回到图书馆后伤痕自动修复，她们的容貌也复原了，但是这种噩梦般的经历，几个女孩子肯定会终生难忘。
高校联盟为了杜绝这样的惨剧发生，联合出台《图书馆学生公约》，还找了心理学专业的师姐对几个毁容的女孩儿进行了心理疏导，这件风波才渐渐过去。
后来，图书馆内没再发生学生互殴事件，大家使用异能时也会掌握分寸不伤到同学。但是，当初这件事就像是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影，再次提起时，还是让人脊背不由发冷。
看着辛言严肃的表情，越星文皱了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复仇，并不是因为周迦楠，而是，化工厂还有别人被陈秀梅他们伤害——伤不至死，却比死更残忍？”
“嗯。”辛言冷静地说：“其实，我们可以再仔细想想凶手的作案手法。一开始，我们都怀疑凶手使用了氰.化.钠这种剧毒化学品，因为氰.化.物只需要几克就能毒死一个成年人，起效很快，加上工厂仓库也储存了这种危险品，凶手如果能想办法拿到它，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化工厂连环杀人。”
越星文顺着辛言的思路道：“可现在，我们发现，凶手并不是在化工厂内部杀人，而是在陈秀梅他们离开化工厂之后才动手？”
“没错，既然是在化工厂之外杀人，凶手不一定用氰.化.钠迅速将人毒死，他也可以将人慢慢折磨致死。”
辛言看向越星文和江平策，道：“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在废水池，化工厂的废水处理环节肯定用不到氢.氟.酸这种腐蚀性很强的危险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废水池里本身没有氢.氟.酸，而是凶手将尸体投入废水池的时候，尸体上带有氢.氟.酸。”
他顿了顿，低声总结：“也就是说，凶手杀人用的不是氰.化.钠，而是氢.氟.酸。”
辛言的这句话，让现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对化学一知半解，但经过辛言这几天的科普，大家也知道了氰.化.钠是剧毒物质，服用微量就会在短短几分钟内死亡；而氢.氟.酸是一种腐蚀性很强的酸，它不会马上致人死亡，而是会像硫酸一样，慢慢腐蚀人的皮肤、血肉……
用氰.化.钠杀人，短短几分钟人就没了。
可如果用氢.氟.酸慢慢地折磨人，那么，陈秀梅他们死前所经历的惨痛，简直不敢想象！连玉石都能腐蚀的东西，泼在皮肤上会是什么感觉？！用化学品一寸寸腐蚀皮肤和血肉的痛，岂不是比十大酷刑中的“凌迟处死”还要惨烈？
化学这门学科，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真是太可怕了！
越星文紧紧地攥住拳头。
辛言的分析让他脑海中豁然开朗。
不愧是6学分的推理课，误导信息和干扰项太多了。凶手如果跟周迦楠无关，他们之前调查的方向就全都是错的！
仔细一想，凶手确实是用氢.氟.酸腐蚀了这些人的尸体，到底是杀人之后再腐蚀？还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把人泡在溶液里腐蚀致死，然后再将尸体投入废水池？
如今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凶手在工厂外杀人，有无数种处理尸体的方式，可他偏偏选择“氢.氟.酸腐蚀人体”的极端做法。凶手选择的第一作案方式，通常跟他的动机有关。或许，在这些年当中，有无辜者也同样受到了化学品的腐蚀，生不如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