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易冷自己都没意识到说错话了,伯父那是同辈互相称呼对方父亲的叫法,他比人家欧离大了十几岁,已经不是一辈人了,装什么嫩啊。
阿狸并不在意这个小细节,她有太多委屈要找人诉说,尤其是关于屠文虎的,女孩子受了欺负的第一反应是找爸爸,可是爸爸都被屠文虎气的住院了,再说岂不是火上浇油,于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老黄。
“去,为什么不去,去向他宣战。”易冷说,“你明天正常上班,这个周末我陪你一起去香港,会会这只虎。”
“他算什么虎,最多是壁虎,哼。”阿狸气哼哼道,老黄说的白衣骑士很让她心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穿着铠甲的威武形象。
易冷是搞情报的,阿狸新家的地址他是知道的,但不能表现出来,装模作样的问了一下,也不输入导航就直接开过去。
深夜的街头,车载音响里传出一首歌,阿狸跟着旋律哼起来,这也是向沫喜欢的歌,恍惚中阿狸变成了向沫,时间也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暖暖还小,一家三口经常周末出去玩,就是这样温馨幸福。
易冷问自己,要不要将事实告诉阿狸,他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样对阿狸并不公平,人家是一个具备独立人格的女孩子,不能因为移植了你老婆,你孩子妈妈的心脏就得付出点什么,把人家当做向沫的替身更是自私的,易冷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但是这不妨碍他把阿狸当成向沫一般照顾,他绝不会让这个女孩子伤心,因为那颗心,是最爱之人的。
“住的挺远的,怎么不买辆车通勤。”易冷随口问道。
“学校周边的房子既贵又没什么好房子,我还是和凌思妍住一起,互相知根知底的有个照应,挺好的。”阿狸说,“再说我也住不久,很快就要分配宿舍住校了,就当个临时过渡吧,车就更不需要买了。”..
明明是亿万富翁家的孩子,却按照平民百姓的生活标准要求自己,这孩子确实招人稀罕。
途经易冷和向沫曾经的家时,易冷开车进小区绕了一圈,他留意着阿狸的表情,观察对方是否有情绪上的波动。
阿狸没有任何异样,只是问他是不是打算抄近路,从小区里穿过比较快。
“被你猜对了。”易冷笑道,不再胡思乱想,向沫不会回来,更不会依附在阿狸身上,自己思念成疾,总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
到了阿狸租住的小区,易冷从车里拿了一个小物件,是个带摄像头的门铃,不用透过猫眼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况,阿狸道谢,又说自己可能不会安装。
这一点和向沫也不同,向沫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理工科人才,一路从小城市杀出来的做题家,不到四十岁就是大学副教授,而阿狸则是沪上豪门出身,一直在呵护中成长,没尝过生活的苦,社会的毒打。
“好好研究一下就能学会。”易冷并没有自告奋勇上门安装,而是现场指导一番,让阿狸自己去装。
看着阿狸上楼去了,易冷坐回车里,此时已经不是万家灯火的时间,整个小区都是漆黑的,静谧的让人想家。
片刻后,阿狸房间的灯亮了,易冷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阿狸在报平安。
易冷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女儿住校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虽然并不缺女人,但每个人都不能代替向沫,都不能真正慰藉他的内心。
零点已到,正常人都已经就寝,易冷既不想回家,也不想睡觉,他不舒坦,就得折腾一下别人,于是给文泰诚打电话,要他摇人,十分钟后开电话会议商讨重要工作。
文泰诚叫苦不迭,投资界虽然辛苦,也不至于半夜开会,但是老板的话就是命令,他当即召集干将们于十分钟后准时到场,一个个西装革履,精神百倍。
“我要保欧氏,不计成本的保,具体怎么做,你们拿个方案给我,明天早上八点就要,现在都说说各自的看法吧。”易冷单刀直入,表明了自己的诉求。
手机屏幕上的众人都傻眼了,老板是三岁小孩么,想一出是一出,任性且执拗,你都已经决定了,还问人家的看法干嘛。
大家对于欧氏遭遇野蛮人敲门事件还是做了一点功课的,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其实这种事并不复杂,无利不起早,你一块大肥肉露出破绽,就不要怪鲨鱼们闻着血腥味过来。
文泰诚是个职业投资人,他对救欧氏一点兴趣都没有,对航运业也不抱希望,偏偏大老板好这一口,他又能如何呢。
大老板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想怎么败就怎么败,下属只能照办,这也就罢了,老板还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让文泰诚组织一个班子,最好是那玛雅牵头,来辅佐欧锦华的女儿开展股市反击战。
金融投资人们的面孔都扭曲了,几十上百亿的投资,形同儿戏,让实习生牵头,老板的大脑到底是什么结构?
文泰诚第一个表示赞同,当即将那玛雅升为VP,也就是投行里最基础的副总裁职务。
此时实习生那玛雅还在近江的五星级酒店里睡大觉,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副总裁。
视频会议结束,不少人立刻打电话给文泰诚吐槽,抱怨,说不想干了。
文泰诚一一做心理疏导,说你不懂晋哥,对于投资这一块,没有人比晋哥更懂,他比我们寻常人看的要长远,更具战略前瞻性,看人也极准,不拘一格降人才,摊上这样的老板,是我们的福气。
……
清晨,阿狸被闹钟叫醒,起床洗漱做早餐,做两份,自己一份,给还在赖床的凌思妍留一份,然后背上包赶地铁转公交上班,早高峰时的都市,满街都是行色匆匆的男女,这也是大多数人寻常一天的开始。
紫竹林别墅,孤家寡人的易冷自然醒,俩孩子住校,闫萝也不知道溜哪里去了,偌大的家只有他和常威来福两个畜生,早餐后,他收到文泰诚发来的工作邮件,简单陈述了拯救欧氏的白衣骑士计划。
易冷批阅之后按了一下发送键,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活着。
百无聊赖,思来想去,易冷换了一身衣服,前往近江外国语学校,连大门都没进去,这里可没有船厂中学那样和蔼的门卫大爷,近外的大门是保安把守的,没有正当理由根本进不去。
“我想找个活干。”易冷说,“我有厨师证,健康证,做的一手好菜,就想找管后勤的领导问问,食堂这一块还缺人不?”
“走走走~”保安不耐烦挥手,“学校要招人,自然会打广告。”
易冷被轰走了,想想不死心,沿着校园围墙溜达,一直转到背面,这儿沿街的围墙是铁栅栏,上面拉着电子围栏,在马路上可以望见校园内大操场的青绿一片,非常养眼,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一些小推车在向围墙外靠拢。
全是做小吃的个体户,什么鸡蛋灌饼,煎饼果子,烤冷面,烤肠,凉粉儿,奶茶,孩子们喜欢吃的应有尽有,价廉物美,滋味绝对比学校食堂丰富。
中午下课铃一响,大批学生涌向操场,铁栅栏两边聚满了人,生意兴隆火爆,看的易冷瞠目结舌。
不是说学校食堂是五星级酒店的主厨干的么,怎么干不过外面的小摊?
易冷给暖暖打了个电话,问她中午饭吃的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暖暖斟酌着措辞,“不咸不淡不甜不酸。”
旁边有个男孩子插话:“嘴巴里能淡出鸟来~”
然后是一阵哄笑声,听的易冷感慨又担心,就怕暖暖早恋。
他回去之后就在网上下单了一个铁鏊子,找了一堆视频素材学习摊煎饼,他要做近外后墙最强煎饼果子。
九月三日是抗战胜利纪念日,三号放假,四五号调休,正好飞香港。
屠文虎在香港出差,他喜欢住西九龙的W酒店,香港的酒店房间以狭小著称,他下榻的是海景套房,八十平方,每晚也不过五六千港币而已。
狙击欧氏,屠文虎并不是主力,他只是其中一方代表,此番来港倒不是在港交所有什么业务,而是来替幕后大老板看房子,国内有身份的大佬不在香港置办个半山豪宅,似乎说不过去。
撩妹只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屠文虎出身低微,心气却极高,换做之前的他可能会真心想追求欧离,以欧家作为向更高社会地位攀爬的树杈,但现在欧锦华日暮西山,他就是想玩玩而已。
千金大小姐果然有脾气,起初还敢放话威胁自己,后来还是识时务了,主动联系,两人你来我往的发了多条信息,约定三号晚上在香港见面详谈。
三号这天,屠文虎照常处理事务,约人吃饭,谈笑风生,时而接个电话,那边是阿狸在催促他赶紧见面。
“大小姐着急了是吧,我这会儿还在做事,你先洗香香等着我。”
两小时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屠文虎回到酒店,根据阿狸提供的房号来到房间门口,掏出一瓶口气清新剂往嘴里喷了喷,整理一下服装,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差点把屠文虎的狗眼照瞎,他条件反射的举手遮住眼睛,正是这个狼狈的动作成了明天各报纸和网站的头条。
房间里站满了记者,居中一个单人沙发,欧离一身白衣,抱着膀子翘着二郎腿,一脸冰霜,身边站满了穿黑色职业套装的金融精英团队。
光是设计这个造型,就花了一小时功夫,十几个记者,每人一万港币的车马费,该怎么报道,他们全都心中有数。
屠文虎明白中计,扭头就走,外面早有人一把将他推进来,关上房门。
“屠先生,请问您说的洗香香等着我是咩意思?”记者们的话筒杵到了屠文虎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