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位于市中心的商业综合体面积极大,有传统商场也有超市电影院饮食区,逛一天都不带重样的,买衣服更是有着无数种选择。
易冷的服装体系包含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武玉梅给他配置的广州服装尾货,包括不限于皮裤之类,后来小姨子向冰帮他置办了一些出口转内销的风骚男装,也都是小店里买的便宜货,进厂当干部之后,置办了一些应景的衣服,又顺了秦德昌几件羊绒大衣,总得来说,还是缺少行头的。
这个季节,正是穿风衣的好时候,易冷正向前走,忽然被阿狸挽住了臂弯,硬生生牵进一家高档男装店,国内知名品牌倒也说得过去,营业员大姐也很热情,说随便看,看好可以试穿。
阿狸拿起一件西装上衣在易冷身上比划着:“夹克衫太单调穿不出个性,还是穿西装吧,但也不能穿统一的藏青色,同样没有个性,黑色更不行,那是葬礼用的,我看这件深灰色的可以试试。”
她熟练地检查了标签和细节,质地是全羊毛的,袖口的四粒扣子都是手工缝制,领子上的锁眼也是真的而非装饰,说明服装品质管理过硬,值得大四位数的价钱。
营业员拿来配套的裤子,易冷进了更衣室,片刻后出来,焕然一新,裤线笔直,西装潇洒,比一身藏蓝的行政夹克起码年轻了十岁。
“哎呀小姑娘,你爸爸真是个衣服架子。”营业员大姐赞道。
“是我会挑衣服。”阿狸吃吃笑道,“再给我爸爸拿件风衣,就那件战壕风衣,不要米色的,要藏青色的。”
米色虽然经典,但颜色浅压不住,内搭已经是浅色,外套就要深一些,易冷穿上风衣,竖起领子,腰带随意打一个结,风流不羁的中年硬汉味道十足。
“啧啧,高仓健也不过如此。”营业员大姐年龄偏大,她心中的一代男神还是高仓健这种已经去世的老大爷。
“我这个爸爸有点像中年木村拓哉。”阿狸歪着头欣赏着正装打扮的老黄,很满意自己的搭配。
“同样尺码的藏青色套装来一套,白色和蓝色衬衣各来半打,领带先来两条纯色的。”阿狸购物的气派是跟妈妈学的,认准了就大肆采购,五六百元一件的衬衣论打买,把营业员大姐都惊到了,今天遇到大客户了。
她可不知道,这位小主儿可是爱马仕的VIP,她妈妈鼎盛时期一年消费大几百万,还只是在一个品牌上。
“老爸你写个地址,让他们送到家里去就行。”阿狸说,“身上的衣服就别脱了,穿着吧。”
营业员说:“你爸爸个子高,又瘦,适合穿风衣和大衣,我们这还有新上季的羊绒大衣,给你打九五折,不到一万块就能拿。”
阿狸看了看羊绒大衣的款式,说柴斯特大衣我爸已经有两件了,有插肩袖的巴尔玛肯还可以试试。
她说的这些名词,营业员大姐根本听不懂,只知道翻领,关门领,双排扣这些区别。
这家店今天的营业额就靠这一单撑着了,营业员心满意足:“再看看围巾手套吧,还有腰带袜子。”
“全都是一个品牌就成了代言人了。”阿狸拿出卡来买单,两万多块钱眼睛都不眨,这一堆东西连她妈妈的一个包都抵不上,实在是太便宜了。
易冷也不矫情,笑纳了“女儿”的心意。
“领带腰带这些还是要大品牌,这里没有合适的牌子,等我回家,把我爸爸不用的拿些来,省的花钱了。”购物之后的阿狸心情愉悦,挽着易冷的胳膊真像父女俩。
她倒是早把一起吃饭的张嘉伟忘的干干净净。
张嘉伟仓皇逃离之后,到楼下开摩托时才冷静下来,不是这么回事啊,纪委真要办人也不会找人家儿子下手,直接就去单位把老爸带离才是正常程序,于是他给张东海打了个电话,验证老爸不但没事,上午还跟着厅长一起视察来着。
原来是被骗了,张嘉伟大怒,准备报复一下,他打电话摇人的同时,偷偷上来监视,阿狸和黄叔已经不在餐厅,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他们在购物逛街,亲昵的跟什么似的。
张嘉伟气到不行,现在不仅仅是被耍了的事儿了,是女朋友被人抢了,还是被一个叔叔辈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不找回场子,他誓不为人。
这边易冷和阿狸终于逛够了,买了两杯奶茶一起下楼,摩托车停在大厦后面的露天停车场,先把阿狸送走,然后易冷再去停车场找乔智勇的车。
张嘉伟的好哥们已经在这里虎视眈眈,他们都是人高马大的体育生,性格也火爆,眼里不揉沙子,好兄弟的女朋友被人抢了还了得,这事儿大发了,今天必须见血。
好哥们都是带家伙来的,一水的棒球棍,穿的也是棒球帽棒球夹克,他们有经验,这样被警察抓了也有说辞。
易冷老远就看见这群棒球哥们了,老实说心里有些打怵,对方都是二十郎当岁的青年,又是运动员体格,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双拳难敌四手,真打起来保不齐会被一记闷棍敲倒,那就丢人了。
但是抱头鼠窜更不合适,真男人就得迎难而上,这几个小泼皮就能把自己吓住么。
再说这些人只是张嘉伟叫来的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应该都是家境不错的孩子,不是那种真正凶狠的社会闲散人员,易冷相信自己能镇得住场面。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现在的年轻人太飚了,看他过来,直接就围上了,一个大块头绕到他背后。
这儿有摄像头盯着,谁先动手会被拍的一清二楚,但等对方动手不是明智的做法,赔钱和进医院,易冷宁愿选择前者。
阿狸没说话,她又不是傻子,看情形也知道咋回事。
张嘉伟也没说话,他恶狠狠盯着黄叔,将摩托头盔拿在手上。
身后的大块头将拳头关节捏的啪啪响,待会儿他会用铁臂将这老狗币箍的死死的,让张嘉伟用头盔打他。
易冷早就预判了他们的行为,他表现的像个不会打架的傻逼中年,任由对方站在自己身后,但是却毫无征兆的先动了手,准确地说是动腿,向后一脚踢在大块头裆部。
大块头疼的面色紫红,捂着裆部慢慢蹲下。
接下来就是易冷的表演时间,他动作灵敏的不像个中年人,抢过一根棒球棍,专敲人的迎面骨,一通眼花缭乱之后,张嘉伟叫来的四个人全都躺在地上了。
正准备走人,前面警灯闪烁,一辆巡逻的警车正巧从这路过,把他们逮了个正着。
全都带回派出所处理,值班民警发现这伙人身份不简单,不是简单和稀泥能打发的。
闹市区的派出所,什么案子没见过,今天这种局面还是第一回见,寻常的斗殴案件,一边是西装革履的帅大叔风度翩翩,一边是嘻哈风哈伦裤板鞋青年鼻青脸肿。
易冷拿出了省政府的出入证,证明自己是一名机关干部,遇到这帮小混蛋找茬不得不出手教训一下,一对多,对方还持械,这道理上法院都是自己占理。
“警官,你如果按照互殴处理的话,你们所长要被你连累的很惨。”易冷正色道。
另一边也不好惹,带头的小伙子他爸爸是国土资源厅的二级巡视员,他妈妈也是省政府的干部,另外一些人的家世也都不错。
至于双方冲突的动机也很简单,这种破事儿警察见多了,争风吃醋呗,想分辨对错其实很简单,问小姑娘愿意跟谁走,另一方就是找茬的。
这种事最终也只能双方协商解决,真弄出案底都不好,摇人呗,张嘉伟把他妈妈叫来了,他妈妈正是易冷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潘大姐。.
“我不接受调解。”潘大姐很强硬,“必须让打人的进去。”
另一边,易冷正在向警察讲述自己的光辉历史,把恶警张湘渝送进去算一桩,配合禁毒大队查货毒窝是一桩,这都是有据可查的真事儿。
“省厅想借调我,我没同意。”易冷吹着茶杯的热气,接过警察递来的烟,“我还是想在更合适的位置发挥作用……”
基层民警都是人精,搭眼一看就知道谁好欺负,谁不好惹,眼前这位就属于不好惹的角色,人家不依靠什么背景,人家自己就是强大的存在,别的且不说,一个四十岁的人能打五个小伙子还没吃亏,这就足矣。
“黄处,还是协商解决吧,赔点钱拉倒。”值班警察给出真诚建议。
“都是小孩子,一时冲动嘛,医药费我可以出,别的我可不出。”易冷也见好就收,做出妥协。
警察又去那一头做工作,说真要追究责任的话,你儿子纠集数人携带器械寻衅滋事,人家较真起来,是你们吃亏,现在人家愿意赔钱,就这么着吧,不然留下案底,以后很麻烦。
“再说了,都是一个大院进出的,有啥说不开的。”警察说,“好像也是你们国资委的人。”
潘大姐同意协商,和对方面对面解决此事。
派出所腾出一间屋来让他们对话,一见面易冷就乐了:“潘大姐,我的好大姐,早知道是你儿子,我下手就轻点了,咱儿子没事吧,练体育的大体格子,要揍他叔,可把我吓坏了。”
潘大姐脸色铁青,对警察说:“他算什么国资委的人,一个下面企业借调上来的,算什么东西!”
警察也没辙,双方不但没有共同语言,还是仇家,这可咋整。
易冷低声说:“大姐,你真想让我进去?”
潘大姐说:“你这种人不进去留在外面纯属祸害,我就算倾家荡产,把官司打到北京,也要让你伏法!”
易冷说:“大姐,好话难劝该死的鬼,你真要和我作对,那算你找对人了,咱不说就这点治安案件能把我送进去,就是真把我办了,你家能有好下场,我下半辈子陪你们玩,就不信我东海大哥屁股是干净的,就不信我大侄儿这暴脾气不再惹点祸,但凡有一丁点毛病,我让你全家鸡犬不宁,这辈子别想过安生日子。”
恶人还需恶人磨,潘大姐在单位跋扈惯了,是因为领导同事不愿意和他一般见识,她也没见过真正的恶人,今天算是见着了。
再者说了,这边不光她一个人,其他参与斗殴的青年也都叫来了家长,这些家长可明事理多了,都愿意拿钱和解。
警察又吓唬潘大姐一顿,说你儿子进派出所可不是第一回了,虽然没有刑事记录,也属于累犯了,真闹上法院你们家未必能赢,因为一口气把孩子的前程赌上,不值得。
还有就是从张嘉伟手机里查到的聊天记录,他们几个确实是去堵人的,还说要把人打成脑震荡,这些证词上了法庭,法官可不当你是开玩笑。
潘大姐终于软了,这口气她暂且忍下,有的是机会报复。
这边乔智勇也来了,由他和挨揍的青年家属们商谈赔钱事宜,大差不差就行,易冷不是抠抠搜搜的主儿,但是想靠这个讹出首付来,也得掂量一下有没有命享受。
从派出所出来,易冷语重心长的劝说阿狸:“在单位里遇到那种四五十岁的女同事,啥活儿不干还喜欢指使人,千万要当心,这样的人不能帮你成事,一定能坏你的事。”
“没人会去和厕所里的石头较劲。”阿狸说,“但是遇到挖掘机,再硬再臭的时候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儿。”
忽然她莞尔一笑:“你是担心我找这样的老婆婆么?”
月色下,阿狸骑上摩托车,说声拜拜绝尘而去,忽然易冷觉得寂寞难耐,冷风吹起,他竖起风衣领子,不知该向何处去。
他有家,也有可去的地方,紫竹林别墅是他在近江的住处,韦佳妮在近江也有房子,武玉梅那儿也是随时欢迎,此刻的他有种撕裂的纠结,心中有两个自己,一个风尘仆仆,心如死灰,只想找个风平浪静的港湾休憩,一个头上长角嘴呲獠牙,还想多睡多玩,多祸害几个。
手机在震动,是舞蹈老师发来信息,就三个字:“在干嘛?”
心中的小魔鬼怂恿道:“回话,撩骚,今晚就把她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