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查看了尹蔚然的情况,发现她还有一口气,赶紧请爸爸救救尹蔚然,别管以前有多少龃龉,总不能看着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吧,何况刚才尹蔚然救了自己一命。
至于老谢胡是彻底死透了,七窍流血,没有救治的价值。
娜塔莎也跑了过来,试图给尹蔚然做人工呼吸,被易冷制止,任何挪动都可能造成二次伤害,能不能活,只能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我以后要发明一款带卫星通讯功能的手机。”娜塔莎赌咒发誓,要让每一个身陷险境的人都能呼叫支援。
大山深处,出点事就很麻烦,平时如同哆啦a梦一般万能的易冷也束手无策,看看奄奄一息的尹蔚然,再看看女儿焦灼的眼神,他在迅速思考。
这和善良与否无关,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出手相帮,他并不是圣母,只因尹蔚然和自家并非血海深仇,一点龃龉就见死不救,不是大丈夫所为,他考虑的是老谢胡残余部下构成的危险,本来就险象环生,再搭救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岂不是险上加险。
第一念头是抛弃尹蔚然,让她自生自灭,可是转念一想,老谢胡已经挂了,他带来的人数有限,最勇猛冲在最前的悍将基本上都失去了战斗力,现在最多剩两三个人,估计已经吓破了胆,威胁性不是太大。
罢了,好歹是一条命。
树林中有的是枯枝藤蔓,易冷用这些材料扎了一个简易的担架,轮流抬着尹蔚然在河谷中前行,沿着河谷溪流走是野外求生的基本常识,而带着伤员行军比正常跋涉要慢许多,空手越野都是极大的体力消耗,遑论拖着一个人,他们走的很慢,但正是缓慢的速度让易冷发现蛛丝马迹。
易冷停步,把担架放下,让两个女儿停下别动,自己上前在溪水中查看,找出一根隐蔽的取水管,长长的管子半埋在土里,一直延伸到远处,易冷孤身上前查看,捋着管子的方向钻进一片茂密的树林,植物繁茂程度超乎想象,荆棘丛生,无法前行,抬头望去,树杈上装着隐蔽成鸟窝的摄像头。
易冷知道歪打正着,找到了雅各布的巢穴,老家伙不是说找到他的位置,另有奖励么。
摄像头是带体温感应的,扫描到37度左右的移动物体就会自动报警,易冷冲着转动的镜头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回到原处,他说不用受累了,咱们就在这等着,很快就有人来接咱们。
在原地等待了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辆八轮全地形越野车,雅各布庄园就在旁边,易冷歪打正着发现了此处,雅各布兑现了诺言,派人来接他们了。
终于逃出生天,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庄园,大黑楼和小白楼都在,网球场游泳池直升机俱全,满满的安全感,雅各布一袭白西装亲自出迎,看得出老怪物这一出游戏玩的特别开心,他还亲吻了每个人,虽然衰老下垂冰冷如同癞蛤蟆的气质令人膈应,但是想到能救尹蔚然的性命,还是能忍的。
庄园的保健医生检查了尹蔚然的伤势,确定这里无法进行有效的医疗,必须马上送到斯特拉斯堡的正规医院,直升机紧急升空,将伤员带走,一秒都不耽搁。
别看雅各布心理阴暗,明面上的功夫做的很足,妥妥的慈善家一个。
他还放了个水,派出无人机到处搜寻,把其他人找回来,除了那几位老白男,其余人等都在当日回到了雅各布庄园,历经波折,九死一生,大家重逢之际,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之前在庄园获得的礼物之外,雅各布又送每人一份小礼物,一张亲自签发的限量版航空卡,不论乘坐全球任何航司的航班,都能享受升舱待遇,也就是说可以用经济舱的价钱一直坐头等舱,如果头等舱还有空位的话。
当然仅仅有这个是不足以表达诚意和歉意的,毕竟把一帮体面人丢在古堡里折腾许久,差点命都没了,所以还有一份经济补偿,每人一张二十万欧元的支票。
游戏到此为止,但后续的波澜还在荡漾,本地宪兵来到庄园查案。
法国宪兵和其他国家的宪兵有所不同,执行的是警察的职责,区别在于国家警察在一万人以上的大城市执法,宪兵在小城镇和乡村执法。
一名来自中国的野营者来到宪兵队报案,说自己的妻子不慎跌入山崖,希望得到帮助,宪兵带着志愿者前去救援,没发现女士,却发现一名老者的尸体。
同时在山路上巡逻的宪兵遇到两个形迹可疑者,双方发生驳火,一名宪兵受伤,形迹可疑者被当场击毙。
事情叠加在一起,当地宪兵队长脑袋都大了,几十年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案子,硬着头皮侦破吧,还在没什么悬疑元素,在雅各布的律师配合下,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这案子很容易操作,老谢胡等人属于非法移民组成的黑帮,在巴黎有保护伞,在乡下没人买账,死了也就死了,随便给他说法就能结案。
易冷也遵从律师的提醒,没有提及大黑楼里的故事,顺利洗清嫌疑,乘坐雅各布提供的客车离开了庄园。
帮人帮到底,回到斯特拉斯堡后,易冷等人去医院探视了尹蔚然,伤者情况非常严重,在icu里躺着,走廊里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同胞,暖暖一看这不是尹蔚然的男朋友苏享么。
暖暖上前安慰,苏享泪流满面,哽咽不止,说自己对不起然然,不该让她离开视线,山坡陡峭湿滑,自己应该意识到危险的。
“尹蔚然是失足掉下去的?”易冷上前发问。
苏享努力点头:“我们一起爬山远行,我给她拍照的时候,她一不留神踩到了松动的岩石掉下去的,我……呜呜呜”
“没事,尹蔚然一定会好起来的。”暖暖安慰道。
苏享一听这话,似乎更悲伤了。
易冷也安抚他:“有我们在,你不是一个人。”
苏享连连道谢。
医生来了,介绍了尹蔚然的伤情,他以遗憾的口气说女士伤到了颈椎,可能会留下终生残疾,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毕竟留住了性命。
“谢谢,太感谢了。”苏享泣不成声,抓着医生的手紧握着,感激之情之浓郁,恨不得把医生的手捏断。
出门在外靠同胞,苏享一个人守在icu也没啥意思,留个电话号码就行,易冷让他回去休息,千万不要累倒,这边有我们在呢。
“我还是希望然然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我。”苏享坚持留下。
“那行,你累了就给我电话,我来替你。”易冷说。
他带着暖暖离开icu,脸上浮现出冷峻的笑容。
“可怜的尹蔚然,下辈子可能在轮椅上度过了。”暖暖叹息道。
“不但可怜还可悲,她是被苏享推下去的,要不是遇到我们,她就不是在轮椅上,而是在骨灰盒里了。”易冷说。
暖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易冷亮出一张房卡:“不信我们可以去检查一下苏先生的行李,一定会有收获。”
这是刚从苏享身上摸到的房卡,按图索骥找到酒店进入房间,很快就从行李中找到了人身意外的保险单。
苏享给尹蔚然买了人身意外保险,数额巨大,收益人是自己,或许是为了摆脱嫌疑,他也给自己买了一份同样的,收益人是尹蔚然,看起来就比较自然,属于恩爱夫妻的自发行为。
这可把暖暖给惊着了,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苏享,竟然为了钱杀害自己的女朋友,这不是正常人类的行径,简直是禽兽!
“爸爸,咱们报警吧。”暖暖义愤填膺。
“单凭保险单并不能给他定罪,还需要更强大的证据,比如现场的痕迹,目击证人,监控视频,但是很难,我想他已经把现场处理过了,偏僻山间不可能有监控和目击者,除非……”
“除非尹蔚然自己证明!”暖暖跳了起来,“他一直守在医院,就是想着灭口!”
深夜,医院,护士告诉苏享,病人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从icu转到特护病房,你不用过于担心了。
苏享猛抬头,眼里都是红血丝,把护士吓了一跳。
“我妻子需要单独病房,她从小就喜欢安静。”苏享说。
交费,安排单独病房,苏享闪身进了病房,病床上的尹蔚然悠悠醒来的,全身都是绷带和夹板,丝毫动弹不得,当她看到站在门口阴影下的苏享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苏享慢慢走了过来,随手拿起松软的枕头就要按在尹蔚然脸上,把她活活闷死。
“为什么?”尹蔚然身体虚弱,声音微弱,一滴眼泪从眼角滴下。
“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苏享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尹蔚然看。
尹蔚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这是我的初恋,我最爱的人,她被你骗的倾家荡产还背负了美容贷,不堪忍受跳楼自杀,所以,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苏享言简意赅,一句话谁清楚来龙去脉,再次拿起枕头要执行尹蔚然的死刑。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尹蔚然说。
苏享知道尹蔚然想问什么,抢答道:“爱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尹蔚然说,“我想问的是,你说的那些ipo,纳斯达克,是不是真的。”
苏享默然,深吸一口气说:“那都是为你设的局。”
尹蔚然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半死不活的人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声尖叫还没出喉咙,便被枕头按住了,苏享咬牙切齿,手上加了力气,不把尹蔚然弄死,他就得在法国把牢底坐穿了。
门被踹开,苏享回头,看到易冷和暖暖父女俩,他知道自己的阴谋破产了,他没有能力灭口所有人,手上松懈,暖暖跑过来扯下枕头,尹蔚然再次侥幸生,两次鬼门关前的徘徊,让她爆发出基因里的力量,尹炳松的某些特质流露出来,她喘着气指着苏享,说你等我,我不弄死你,我跟你姓。
易冷走过来,低喝一声住嘴,尹蔚然立刻缄口不言,她心里清楚得很,没有暖暖和她爸的配合,自己还是很难活命。
这事儿有点犯难,易冷也拿不定主意,刚才他们在门口听到了苏享的独白,也能想到这里面的恩怨情仇,人家是法律途径走不通,自力救济,血亲复仇,法律上站不住脚,但从正义天理出发,似乎并没有大错。
他不禁想起一位不在人世的老朋友,倘若是吴斌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苏享移送司法,这样做其实是偷懒的做法,不用动脑子,一码归一码,尹蔚然害人的事儿单算,苏享杀人的案子又是另一件事,两者之间并不牵扯,法律工作者这样处理没毛病。
但易冷不是吴斌,他不是死脑筋,他喜欢独立思考。
尹蔚然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买卖,逼死了人,偿命也在情理之中。
苏享用计复仇,罪不容恕,情有可原。
可是既然被撞破,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苏享在眼皮底下杀人,阻止了苏享,就不能阻止尹蔚然报警,这事儿还真有点难办。
易冷看了看暖暖,后者茫然摇头。
暖暖和尹蔚然的关系并不好,刚转学到船厂中学时备受欺凌,随着黄皮虎叔叔的到来才有所改观,如同幼兽一般的孩子们渐渐长大,渐渐成熟城府,不再有赤裸裸的霸凌,取而代之的另一种歧视,比谁有钱,混得好,找的男朋友厉害。
所以暖暖并不喜欢尹蔚然,但也不是恨之入骨,更多的是一种无视。
她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易冷只能亲自充当判官,他问尹蔚然:“你知道你有可能高位截瘫么?”
尹蔚然差点崩溃。
“你有足够的证据控告他么?”
第二个问题让尹蔚然措手不及,还能这样么,我可是受害者啊。
“他表现的无懈可击,所有人都同情他,除了我和暖暖这两个目击者能证明一些事情,你自己是不能作证的。”易冷继续施加心理压力。
“你高位截瘫之后,谁照顾你,你爸爸么?”易冷还在冷冷的说着,“尹炳松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这些年干工程也没挣几个钱,你的后半辈子指望不上他。”
尹蔚然潸然泪下,她妈妈不在了,父亲是爱自己的,但他是个社会人,很忙,还真没时间照顾一个高位截瘫的女儿。
“苏享倒是帮你买了一份保险。”易冷话锋一转,“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笔钱我来监督他用来照顾你的余生。”
这有点咄咄逼人了,但尹蔚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惊惶地看了看面前这三个人,无奈妥协,点了点头。
最费解的是苏享,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情败露之后还有转圜的余地,刚才之所以没夺路而逃,是因为他知道在法国没地方可逃,与其做逃犯,还不如留下狡辩。
尹蔚然没死,只是重伤,赔付的钱就没那么多,这笔钱还要拿来给仇人看病,想想就难受,要知道为了打造人设,租房租豪车,出国旅游,自己可是透支了好几张信用卡,小贷都撸爆了,就等着这笔保险赔偿金回血呢。
……
三日后,巴黎,娜塔莎站在姐姐曾经租住过的阁楼上,百感交集,这里是巴黎大都市圈的边缘地带,治安很差,充斥着阿拉伯人和黑人,早晚能听到诵经的声音,街面上几乎看不到警察。
卡捷琳娜没存下什么钱,她先是被乌克兰黑帮控制着出卖肉体,后来乌克兰人把她输给阿尔巴尼亚人,最终忍无可忍杀了小谢胡,杀人之后命运才发生扭转,跟着众人在大黑楼历险之后,获得了二十万欧元的补偿。
阿尔巴尼亚人全军覆灭,剩下的小杂鱼迅速被其他帮派驱逐,这里现在是真空地带,卡捷琳娜带妹妹来怀念一番,以后再也不回这地方了。
老邻居们处的关系不错,卡捷琳娜兑换了一些小面值的欧元钞票用信封装着,挨家挨户的走访拜会,深情道别。
楼下住着一帮黑小子,整天穿着套头衫牛仔裤,在街上不务正业,伺机作案,他们是卡捷琳娜看着长大的,不能说情同姐弟,至少也是好街坊。
卡捷琳娜敲开一扇门,站在门内的黑人小伙一只手藏在背后,神情拘谨,看到姐姐递过来的装着信封的钞票,略有放松,问她准备去哪里,是回故乡么。
“克里米亚回不去了。”卡捷琳娜说,“但是我也不想继续留在法国了,我要去神秘的东方大国,那里遍地都是机会。”
“是中国么?”黑小子问道,“中国人是不是都很有钱,我是说,特别有钱的那种。”
说的激动,黑小子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
卡捷琳娜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问道:“姆巴佩,你干了什么?”
黑小子说:“我们抓了一个中国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帮我吧。”
卡捷琳娜和娜塔莎面面相觑,姐姐推开姆巴佩径直走进屋,在卧室里见到一个被绑着的上了年纪的中国妇女。
娜塔莎认出来了,这是翟玲,王心诚的原配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