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红尘_分节阅读_16

董丽狠狠地瞪了周富均一眼。

方迪说:“董丽是我和孙瑶的同学,请你说话照顾一点我们的感受。”

周富均说:“我得不到重用就两个原因,一是没文凭,二是说实话。”

董丽说:“我跟他还真没到谈婚论嫁,你就是正常招聘也得给人个说话机会吧?老同学要这点面子都不给,那老同学还有什么用啊?”

方迪从包里拿出一沓人员资料,有20多份,搁桌上说:“这里除了熟人推荐和人才交流中心的,剩下一大半都是饮食公司的,我一个都没敢碰。饮食公司是铁饭碗,改制了也不是玻璃碗,国家都扛不动的事我一个小餐馆扛得动吗了今天下午公司招丁弟一个人,我哥的老连长,转业当丁保卫科长,企业改制下岗了,摆地摊儿当保安,这个我敢用,我破产了他接着摆地摊儿去。我自己还是学生,我自己都一身债,能不能适应市场我自己都没数,你拿一家的吃喝拉撒到我这儿押宝,用孙瑶的话说下一秒死活谁知道啊?董丽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希望你明白,只要公司用了周大哥,我就是你董丽的仇人,有闪失我是你们家的祸害,有摩擦我是欺负你男朋友的泼妇,咱们老同学一场,真别走到抓脸撕头发那步。周富均说:“你自己都没信心怎么干事业?方迪说:“跳楼卖身我只管我自己,我不能要求别人也跳楼卖身。”

周富均说:“谁开店都是先用熟人,慢慢对这一行了解了再向更合适的人过渡。如果你觉得我不行,你随时辞掉我,我们决无怨言。”

董丽说:“就是嘛。”然后使劲看着孙瑶。

孙瑶被目光逼得无法抗拒,就说:“迪子,周大哥都这么说了,你就问问情况,合适就录用,不合适也不伤和气,是吧?董丽说:“迪子,你还真别拿老眼光看人,我也在进步啊,我也在转变观念。方迪沉默了片刻,说:“那……这餐馆就是卖碗面,周大哥要不嫌水浅就说说要求。周富均说:“还能有啥要求?人往高处走叹。我厨艺一般,相当于中级厨师吧,就是缺个证书。方总,你不是唯文凭论吧?方迪说:“周大哥可别方总的,等以后真总了再说吧。我就是个混文凭的,所以我不唯文凭,也没敢拿文凭去蒙事。这餐馆不需要厨师,除了会计没有带师的,我相信周大哥也不是奔着当厨师来的。周富均一愣,说:“没厨师你怎么开餐馆?方迪说:“就开没厨师的餐馆,但是咱们今天不讨论这个。周富均想了一下,没想明白,也不能再问了,于是说:“现在是唯文凭的时代,我就是因为没文凭一直提不上去,其实我的强项是管理,北京餐饮界膛了将近20年,哪家店门朝哪儿?谁是哪个师傅带出来的?我闭着眼都能数过来。这么多年用阅人无数不过分,什么样的顾客没见过?再难对付的场面我都摆平了。方迪说:“举个例子。周富均颇有兴致地说:“比如有一次后厨的伙衬一误把手冈当成猪内用了,菜谱根本没有羊肉大葱这款蒸饺,只有羊肉萝卜和猪肉大葱,有桌顾客要了4笼猪肉大葱蒸饺,结果端上了4笼羊肉大葱的,这顾客还偏不吃羊肉,人家肯定不干哪,就跟服务员发生争执,我过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批评服务员,然后跟顾客解释:本店就没有羊肉大葱这款蒸饺,只有羊肉萝卜蒸饺,你可以拿筷子拨开蒸饺,如果是萝卜馅的就一定是羊肉的,如果是大葱馅的就一定是猪肉的。结果顾客没了脾气,只能又点了4笼海鲜蒸饺,不但平息了争吵,还多卖了4笼蒸饺,顾客吃了哑巴亏还说不出什么,维护了酒楼的利益。方迪说:“如果在我店里,你就被解雇了。周富均:“当然了,回头客的生意我不会这么做,要看情况了。饭店经理的应变能力非常重要,要会看的。方迪问:“周昌浩你知道吗?周富均说:“那当然,北京餐饮界的泰斗。方迪说:“我有幸拜访了老爷子,他老人家一生过手了很多餐馆,过一个成一个,我就问他有什么诀窍,他说就一句话:让顾客觉得你是傻瓜。周富均说:“我尊敬老爷子,但那套理念已经过时了。餐馆跟顾客是什么关系?计划经济那会儿叫为人民服务,今天是什么?是天敌。俗话说无奸不商,投资就是要赚钱的,不然你捐给慈善得了,而顾客天生就是要少花钱多吃点,这个矛盾是不可协调的。俗话说买家没有卖家精,比谁精就是斗智,斗赢了你成功,斗输了你破产,你想破产吗?一套理念加上一句“你想破产吗?”,怎么都让方迪觉得有点像街边算命的,你如果害怕了就会讨教逢凶化吉的法子。

方迪说:“我也能找到个‘俗话说’,俗话说无信不立。每个人都能从‘俗话说’里找到依据,那‘俗话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需要哪个俗话说,从这个俗话说里获得心理支持。你的理念与这餐馆的理念是不兼容的,我很抱歉。周富均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说:“唉,还是人微言轻啊!同样的话,如果我像你一样揣个文凭留洋回来,可能你听着就不一样了。我以为方总受过美国高等教育,思维会跟我们那些领导不一样,没想到没什么区别,骨子里还是国学的东西。董丽已经很不耐烦了,说:“富均,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吗?孙瑶说:“重丽,于吗呀?董丽起身拿上包,伸手拉周富均离开,说:“我们没地位,高攀不上。方迪平静地说:“董丽,你要拿话噎我也拣句合适的,我这餐馆就是卖碗面条,有地位的人我养得起吗?董丽拉上周富均愤愤地走了,孙瑶也赶紧跟了出去。

方迪收起那沓招聘人员资料,孤零零一个人喝啤酒。

一会儿孙瑶回来了,坐下说:“董丽都哭了。方迪说:“如果公司是你开的,你会因为怕董丽哭就用这样的人吗?孙瑶说:“那绝对不会。方迪说:“董丽是好人,就是太妇女了。孙瑶说:“董丽怎么找这么个油子?太油了,面不改色心不跳。方迪说:“文凭不是决定一切的,他这10多年走过来,一个领导眼瞎,所有的领导都眼瞎吗?甭管好官坏官,都需要有人抬轿子,在需要政绩这一点上是没区别的,要是连坏官都不需要你抬轿子,那就真不是人家埋没你了。孙瑶说:“迪子,我得好好巴结你,万一哪天我倒霉了,我要跟你混。方迪说:“哎哟姑奶奶,您积点慈悲心吧。

第三十六章

巴黎是时尚之都,服装加工业十分发达,市区及近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制衣厂。戴梦岩要经营自主品牌的服装,就必须对服装加工业有所了解。她清楚将来自己的产品定位,不可能规模生产,只能找小而精的制衣厂,而考察制衣厂则是她必做的工作。

这天上午她收拾好装束,下楼开车去考察制衣厂。汽车就停在楼下的路边,她刚走出公离不远就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有个中困小伙于在她身后。

小伙子疾步赶过来,又叫了一句:“戴小姐!前段时间戴梦岩一出门就撞上记者,由于她总不说话,蹲守的记者渐渐就少了,公寓门前恢复了平静。她打量小伙子,背个行李包不像记者的样子。

小伙子上前自我介绍:“我叫沈彪,从纽约来,昨天下午到的。我是农哥的朋友,要回北京的,专门绕道来看看农哥。我不知道农哥住哪儿,也没农哥的电话,只有通过你才能见到农哥,想请你帮忙给联系一下。戴梦岩说了句:“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就去开车。沈彪追上去,对着车窗说:“我真是农哥的朋友,在布达佩斯认识的,我去美国还是农哥给帮的忙,你可以给林雪红和九哥打电话,我来之前还去找过他们。戴梦岩连话都不说了,开车就走。[!--empirenews.page--]

上午考察了两家制衣厂,临近干饭时间她回米了,远远看见沈彪还在路边等着。车子就从沈彪旁边开过,她丝毫没有理会沈彪的意思。

沈彪不等戴梦岩下车就追上来说:“戴小姐,你帮我跟农哥联系一下吧,你一说有个愤青他就知道,说北京刀客也行,他一定会见我。”

戴梦岩下了车,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沈彪早有准备,马上拿出几张纽约的报纸,有英文的,也有中文的,指着上面每个有关戴梦岩的报道解释道:“我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知道你在这条街,这座公寓,不知道是哪个门牌,也不知道电话,九哥和林雪红他们也不肯告诉我,我就在这里等了。戴梦岩说:“别等了,子农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他现在不适合会客。沈彪说:“你帮我联系一下吧,农哥一定会答应见我。戴梦岩说:“你没明白,子农同意了也没用,决定权不在他手里。子农在巴黎,我要对他的安全负责。我不想多说了,你请回吧。沈彪拦住戴梦岩,说:“那你就让我见一下吧,见不到农哥我是不会走的。戴梦岩停了片刻,问:“我可以看看你的护照和机票吗?沈彪拿出护照和机票。

戴梦岩看过护照和机票,还给沈彪,问:“你非要见他?沈彪点点头:“嗯。戴梦岩说:“第一,你要接受安检,就是搜身。第二,不可以留宿。第二,然后我刁能问子农见不见你。沈彪赶紧说:“我接受安检,保证不留宿,你现在就可以搜。戴梦岩说:“不是我安检,是保安,但要经过你的书面同意。沈彪说:“我同意,我同意。戴梦岩说:“你稍等,我上去打个电话。戴梦岩上楼回到房间给叶子农打电话,说明情况后征询叶子农的意见。

叶子农在电话里说:“见吧,不见不合适。戴梦岩下楼,对沈彪说:“子农同意见你,上车吧。戴梦岩开车送沈彪到派拉姆公寓,在广场大门向保安出示了身份卡,不同级别的卡代表了不同权限。她向保安说明了情况,沈彪通过了第一道关卡。

到了公寓人口,戴梦岩把准许沈彪见叶子农的条件向值班室的保安做了说明,值班长查验了沈彪的护照、机票和人宿旅馆的凭证,然后让沈彪填写一张英文版的安检登记表,除了时间、身份、拜访对象、户主同意等信息外,主要是书证自愿接受特殊安检。沈彪的英文并不是很好,在戴梦岩的帮助下才完成了登记,戴梦岩也在户主一栏签了自己的名字。

填写完安检登记,沈彪和旅行包一起被带进值班室的里间,一名保安对沈彪身体和旅行包进行了安全检查,没有发现具有攻击性的器物和其他危险品,随后被带出来,值班长也在安检登记表上做了填写,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给沈彪发了一张访客通行卡。

沈彪有了这张卡,就可以通过电梯和走廊这两道关了,剩下最后一道是房门。沈彪跟着戴梦岩到房门,想在戴梦岩面前表现一下跟叶子农关系很近,就上前敲门。

戴梦岩说:“别敲了,.子农没权力开门。戴梦岩打开门让沈彪进屋,对叶子农说了句“我回去了”就关门走了。她知道叶子农与沈彪只是布达佩斯有一面之交,对沈彪并不了解,尤其是叶子农正处在非常时期。她对沈彪是有戒备的。

叶子农是不敢碰门的,听见开门声就走过米,站在门边迎看。戴梦宕对沈彪的态度显然不够友好,甚至没有起码的客套,他能理解,毕竟连他自己都不了解沈彪。

叶子农把沈彪迎进客厅,握手寒暄:“吃了吗?沈彪笑着说:“没呢,一直在梦姐楼下耗着。叶子农说:“我也没吃呢,你先坐,我去加一份。沈彪放下行李包说:“我先去洗手间。叶子农带沈彪到自己卧室的卫生间,然后去厨房了,从新买的大冰箱里拿出两袋冷冻食物扔进电热壶里,又冲了两杯茶端到客厅。

这时沈彪已经回到客厅了,接过一杯茶说:“农哥,这是啥地方啊?刚才安检差点连裤权都扒了。叶子农说:“梦岩跟保安公司的协议有特殊条款,不是所有公寓访客都这么折腾。饭已经热上了,要等半个小时才热透,你先喝口水。沈彪又环视了一下房子,问:“这屋里让抽烟吗?叶子农说:“桌上有,自己拿。沈彪没拿桌上的烟,拿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支,说:“这房子太高级了,怕给熏了。叶子农说:“没那么邪乎。这回不抽我的了?你不是说我的烟好嘛。沈彪指指茶杯说:“水也没喝你的,饭吃不吃你的也不一定呢。叶子农问:“啥意思呀?”沈彪语气郑重地说:“农歌我先这么叫着。我这人不会兜圈子,我就间你一句:你是不是汉奸?兄弟我在乎这个。你的消息满天飞,梦姐的车都被砸了,我信谁的呀?我搞不清你是吃哪路的。来之前我就想过了,就算你是汉奸,你帮过我,我也当面给你道个谢,咱布达佩斯那段就算过去了。叶子农笑着说:“我说管个屁用啊。沈彪说:“管用,你说的我就信。叶子农说:“那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准保脏不了你的中国心。沈彪一拍桌子说:“我就说嘛,汉奸能帮我这样的人?沈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说:“得it,以后你还是我农哥。这烟还得抽你的,农哥的好烟不抽白不抽啊。”说着掘灭手里的烟,点上一支桌上的烟。

叶子农问:“你跟关国人比了吗?沈彪不好意思地说:“比了,输了,虽然不是正式比赛,但确实技不如人,还是天外有天哪。不过交流一下也挺好,交了朋友,长了见识。叶子农说:“就是,不能啥事都上纲到保家卫国。沈彪说:“这次在美国交了几个ZIPPO圈的朋友,我打算在北京开个ZIPPO专卖店,搞一些市场推广活动,把个性贴章的业务也搞起来,以前是玩,以后就当饭吃了。叶子农说:“又有兴趣,又能当饭吃,好啊。沈彪说:“我上学的时候就跑到夜总会挣钱,表演火之浴是单次挣钱最多的,就是燃烧手指给客人点烟,这是个最有争议的危险动作,震撼至极,摧残也至极,我从练这个就没离开过烧伤膏。有一次我给客人点烟,丫点雪茄,半尺长的雪茄能好点吗?这操性的!可咱也不能栽了呀,手指头就那么竖着,真他妈疼死我了,心说你丫烤猪蹄呢!不过那孙子还算仗义,一把给了5张。农哥要有兴致,我给你表演一个?叶子农连连摆手:“别,别,咱不玩这个。”

沈彪说:“其实我心里……唉,咋说呢,本来是去跟美国人叫板的,结果拿人家的产品当饭吃了,这算啥事啊?我喜欢ZIPPO不假,可就有件事让我特他妈别扭,ZIPPO徽章有好多国家的国旗,就是没有中国的。叶子农说:“不了解ZIPPO的运作机制,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中国比发达国家落后是事实,自己不强大起来,人家给你个面子也不吃劲。沈彪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拿出一尊佛像放茶几上,说:“农哥,这不要开店了嘛,我在纽约请了一尊佛像,开过光的,还是个洋和尚。听说你上过佛学院,你给看看。叶子农说:“这我可看不了,两码事。沈彪问:“咋是两码事呢?叶子农说:“宗教是管心理支撑的,佛法是管认识实相的。我在佛学院混了两年,宗教这块对我没啥用就没学,你要让我说几身几相都是管啥用的,我真说不上来。沈彪赶忙把佛像收起,说:“让农哥见笑了。叶子农说:“这有啥见笑的,对自己管用就行,又没妨碍别人。闲聊了一会儿,叶子农觉得饭该热透了,就去厨房准备午饭,沈彪也跟了过来,见叶子农打开电热壶的盖子,从冒着热气的壶里拿出四个铝箱袋,两份米饭两份红烧排骨,分别倒进两只碗和两个盘子,端上餐桌,午饭就算成了。[!--empirenews.page--]

沈彪看看铝箔袋,以为是工业化的方便食品,就说:“农哥,你就吃这个?叶子农说:“这个怎么了?这都是梦岩从巴黎的中餐馆一家一家挑出来的,大量买回来分装,冰箱里都满了,顿顿吃的都是巴黎最好的厨艺,咱还想啥呀。沈彪尝了一块排骨,惊讶地说:“哟,味道是不错……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叶子农说:“有啊,红酒白酒都有,你喝什么?沈彪说:“白酒。叶子农拿来白酒和杯子,倒上两杯。

沈彪说:“这一晃半年了,来,咱哥俩碰一个。叶子农就跟沈彪碰了一杯酒。

沈彪说:“农哥,那你是马克思主义者了?叶子农说:“不是。是有接触,认同马克思主义。沈彪说:“认同就算是。叶子农说:“我认同的东西多了,纽约的自由女神、基督的博爱、佛法的如是、儒家的修身,那我就都是了?我倒没啥意见,人家答应吗?沈彪说:“农哥,你咋跟雪红姐说我是愤青啊?弄得人家都那样看我。叶子农说:“你屁大点事都能上纲到保家卫国,还能是啥?沈彪说:“其实我还真不是愤青,不瞒你说我对马克思主义也是有研究的。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要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叶子农说:“这么劳神的事让别人去弄吧,你就不用了,你不需要。沈彪不解,问:“为啥我不需要?叶子农说:“你请一尊佛干啥呢?不就是心想事成嘛,一灶香的成本啥事都交给老天打点了,干吗要去弄通马克思主义?当然还是这样划算哪,这账谁还算不过来。请尊佛像还要开光的人,你信他真想弄通马克思主义吗?沈彪说:“我认为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不必矛盾,完全可以达到完美的统一。叶子农说:“你咋这么有本事呢?沈彪说:“咋了?叶子农说:`M}机也a这个ma的吧?你左也唯石也唯,那还唯个啥劲呢?先甭管唯的对错,你先唯住了再说吧,如果连唯都没唯住,你拿啥统一?沈彪说:“讽刺我?那好,我出门就把佛像砸了。叶子农说:“人家佛像招你惹你了?我只是说你不需要弄通马克思主义。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有人靠鼓励,有人靠信心,有人靠真相,不是人人都需要弄通马克思主义的,也不可能嘛。宗教能给人心理支撑就是有用,人需要心理支撑,没心理支撑步都迈不动。沈彪说:“我没心理支撑也迈得动。叶子农说:“这就是扯淡了。现在让你走到客厅,你留下的脚印就是你走这段路所需要的面积,如果把脚印以外的实地削掉,每个脚印之外全部是万丈深渊,你再走个试试,我怕你一步都迈不动吧。脚印以外的实地就是心理支撑,你没踩上不表示它没起作用,人活的过程就是不断寻找心理支撑的过程。咋,没弄通马克思主义的都不活了?沈彪愣了一会儿神,说:“难怪梦姐把你关起来,这女人心够大的。叶子农说:“吃饭,吃完饭你教我两招火机,咱来点实惠的。沈彪说:“别两招了,你能学会一个就不错。吃完饭,叶子农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池,重新泡了两杯茶端到客厅。

沈彪看着门上挂的那条丝袜说:“农哥,门上挂条丝袜啥意思?多难看哪。叶子农说:“警告我的,碰了门就出人命,警告的标识能好看嘛。沈彪似乎明白了点,不再看丝袜了,从口袋里拿出ZIPPO打火机和一只便携油壶,抽出机芯加油,调整好机器收起便携油壶,说:“看好了,这个叫复燃。沈彪把打火机打着,立在桌上,用拇指和食指在火口慢慢而流畅地移动捏灭火焰,等了几秒已经熄灭的机器,突然在机器旁“叭”地一拍桌子,机器又神奇地燃烧了。叶子农看得目瞪口呆,惊叹地说:“神了!沈彪说:“那就学这个?叶子农想了想,说:“不行,这个太着表演了,没有那种随手就来的范儿。沈彪说:“哦,要够范儿的。那学五指转吧,这个绝对让你不丢份儿。”说着拿起机器在手上舞动起米,叶于农又看到了在布达佩斯河边让他惊叹的一幕。

叶子农说:“这个太复杂,没信心了。沈彪说:“简单的……那学戒子火吧。”说着演示了一遍,确实简单。

叶子农说:“这个不厉害,镇不住人。沈彪想了想,说:“那你看看这个龙抬头。”然后演示了一遍。

叶子农说:“这个够范儿,我就学这个龙抬头。于是,两人坐到一个长沙发上,一个教,一个学,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叶子农学得手累了,就去冲了两杯咖啡,两人坐在餐桌旁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

沈彪看看表,说:“农哥,时间也不早了,有个事我得跟你说说。”

叶子农问:“啥事?沈彪说:“我不是要开个ZIPPO专卖店嘛,店铺已经托朋友盘下了,转让费、装修、房租预付、备货……都需要钱。个性贴章这块需要添置专业设备,蚀刻啥的都是平面,层次关系和冲击感根本无法达到浇铸的效果,添置设备也需要钱。我去美国没花啥钱,办一个美国签证的行情我知道,农哥给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这钱不能你出。我的意思是,现在生意刚准备起步,我手头实在不宽裕,等缓过劲儿了我再还这个钱。叶子农说:“事不是我给你办的,钱也不是我给你出的,林雪红把这笔钱打到劳务输出成本里了,你给我给得着吗?本来就是带捎的事,你运气好正赶上茬口,要谢你该谢林雪红和大家才是,谢你那点精神头,不然萍水相逢凭啥招这闲事。沈彪沉默了一会儿,说:“雪红姐去柏林找你,布达佩斯的事全是为了罗家。话你可以那么说,可我最受不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好像别人都是该贪便宜的小市侩。叶子农说:“唉,说你愤青吧你不愿意,那你靠点谱成不?布达佩斯的事,理论上说如果劳务方履行了合同,林雪红收的保证金是要退还的,否则参与这事的人都成了蛇头。我帮你搭个便车可以,收了你的钱也是蛇头。俺挣点啥钱不行啊,非挣你爱国心的钱?你是谢我呢还是花钱买我坐牢呢?沈彪愣住了,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农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叶子农想了一下,说:“那你就给我做个国旗贴章吧,纯铜的,浇铸的,就是那种雕刻的效采。在柏林役怎么想家,到巴黎才卞米天就想家了,心境变了。沈彪说:“一个贴章可没那么值钱。”

叶子农说:“这世上还有比心愿更无价的吗?你想给中国人露个脸,我凑机会帮你搭个便车。我想家了,你圆我个寄托。这一来二去的挺好,再描就走味儿了。沈彪无言了。

第三十七章

老九从在北京与叶子农那次闲聊以后,改变了经营思路,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完成了菜、卤、面的操作流程和量化数据,这期间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务之外,他的精力几乎全部用在这项工作上。1992年4月23日,老九带着操作流程和量化数据再次来到北京。

老九一到北京,改造生产基地的工程马上就开工了,施工队进场,对两个主生产车间的墙面、门窗、月卜水、电路全面改造,到处是水泥瓮砖,到处是施工人员,生产基地一片繁忙景象。大门口停了好多车辆,有施工单位的,有市政、消防、卫生单位的,还有刚刚购置的生产基地专用面包车和方迪的私人轿车。

老九、方迪和赵军跟在市政、消防、卫生几个单位的人身边,听他们指导,陪同指导的还有招商办的负责人,赵军拿个本子一直在记各方的指导意见。指导完工作,这些人就一起走了,老九、方迪和赵军把这些人送出大「1,握手道别。[!--empirenews.page--]

望着几辆远去的汽车,赵军说:“把几个部门叫到一块儿来,不容易。这要一家一家来指导,施工不定多扯皮呢。方迪说:“这是招商办协调的,现在对外资都挺重视的。说话间有一辆小摩托车开过来,开到方迪旁边停下,骑车人的身躯与小摩托车显得有些不成比例,骑车人摘下头盔拄在车把上,走近方迪。

方迪问:“家里的事都办完了?来人点点头说:“办完了。方迪介绍道:“这就是石天佑。”然后对石天佑说,“这是董事长,这是赵经理。”

石天佑说:“董事长好,赵经理好。石天佑犯岁,中等身材,大众化的发型,穿一套深蓝色西装,方脸大眼睛,神态谦卑而不失大方,整个人显得朴实精干。石天佑原是四月}农村的小学教师,来北京6年了,一直在)II府酒家工作,从传菜工干到餐厅经理。川府酒家因内部矛盾关门,员工解散。方迪经人引见拜访一位饮食公司退休老厨师,这位老厨师是川府酒家老板的父亲,在川府酒家做技术指导,老厨师向方迪推荐了石天佑。

老九打量了一下石天佑,问:“算正式上班了?石天佑说:“嗯。老九看看方迪和赵军说:“那按现在的说人就算到齐了。方迪说:“是啊,既然人都在,那咱们到办公室说说吧。老九说:“好。4个人就回到大院里,外面施工噪音很大,大家进到赵军的办公室关上门,各自找个位置坐下,屋里的噪音小多了。

方迪、赵军和石天佑都看看老九,等董事长讲话。

老九对方迪说:“别看我呀,我说不好,你说。方迪说:“这也算咱们公司第一次开会了,董事长怎么能不说话呢。老九说:“让你说你就说吧,咱不讲究那个。方迪说:“那九哥让我说,我就说了。老九说:“说吧,本来你就是负责管理的,技术上的事我补充。于是方迪就挪动了一下身体,面向赵军和石天佑,说:“公司的大概情况我跟两位都分别谈过,今天咱们再重复一下,这样正式一点。赵大哥是公司生产部经理兼北京公司生产基地厂长,石大哥是北京公司总店经理,目前公司的经营部经理空缺。北京公司总店的店面已经租下来了,租期10年,5月1日交付。公司的名称是久悟杠子面有限公司,营业执照打算下个月申请。杠子压面机和模拟手工切面机已经做好了,经过72小时疲劳试验,等车间改造好了就安装。设备和技术我不懂,这方面的情况请董事长谈。老九说:“技术是家传的,设备花钱就能买来,你就谈那个花钱买不来的。方迪说:“赵军在部队是连长,石天佑在)日府酒家是餐厅经理,论年龄论阅历我都没资格指手画脚,但资本权利是另外一回事,那我就尽我的职责了。关于本公司生存原理的资料都给你们了,那不是给普通员工看的,公司对他们没那样的要求,但作为指挥员必须这样要求你们。久悟杠子面是什么呢?概括地说,就是以九哥的技术为基础的、以见路不走的理念为指导思想的、让一碗手揩面以更具有竞争优势的成本无损复制而可能乘以最大市场系数的经营构想。在本公司,拿经验、模式、权威来生搬硬套的做法是不允许的,你的建议和决定必须是依据公司实际情况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如果谁拿某某公司都是这样做的、这是某某权威说的来支持你的观点,这说明你还没有理解公司的经营理念。如果我们的观念发生严重冲突,就失去了合作基础。公司是做生意的,不是让你拿来去学习榜样的。石天佑说:“方总,恕我直言,拿到资料我就在想一个问题,经验都是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不能一概否定吧?如果我在川府酒家的经验是没用的,那我来这里干什么?老九笑了笑,因为他向叶子农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方迪说:“经验是工具,不是目的,这就是为什么要反对经验主义和本本主义,你唯了经验和本本,你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它给目的化了,公司倒成丁你买现经验土义和本本主义的工具,要是你目己掏钱办的公司,你十不干呢?赵军和石天佑都嘿嘿笑了。

方迪说:“赵经理负责生产基地,石经理负责餐馆,用部队的话说就是给你番号了,招兵买马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们招的人我会关注,但不干预,如果你这支队伍又不能打仗又捅娄子,说明你招兵无方,带兵无方,等我干预的时候,说明事态已经很严重了。谁都明白“事态严重”是什么意思。

这次所谓的“公司第一次会议”纯属偶然,也没有过多谈及事务性议题,主要还是重申和强化公司理念,统一认识,为即将全面展开的各项工作打好思想基础。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围绕着为什么半成品生产基地要与餐馆分离、为什么不允许有厨师、为什么不允许对员工倡导奉献精神、为什么不允许追求利润率最大化、为什么不允许高档奢华、为什么不允许聘请专业人才来策划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讨论。

石天佑是骑摩托车来的,路程又比较远,方迪看时间不早了,就说:“九哥,石经理路远,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

老九说:“好。方迪说:“那就散会。方迪送老九离开生产基地时天已经黑了,汽车行驶在去北丽别墅的大道上。老九采纳了方迪的建议,在北丽别墅买了一幢房子。

车里,老九说:“道理都对,可心里还是虚虚的,这么干真能成吗?”

方迪笑了笑,说:“九哥财大气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是没有回头路了,除非九哥赦免我,让我回到原来的状态。老九说:“可不这么干,又能怎么干呢?我是真被失败折腾怕了。方迪说:“谁不怕呀?我这无知无畏的都害怕,九哥膛水的能不怕吗?怎么说呢?至少从理论上说,市场竞争的一般规律就是质量、价格,其中质量包括了产品和服务,说起米就这么简单,可做起来太难丁。吧难,人家也难,那就看谁偏离航向少点了。老九问:“晚上怎么吃?方迪说:“九哥想吃什么?我陪你去。老九说:“去烤鸭店吧,九哥请你吃烤鸭。方迪说:“九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老九说:“咋这么想呢?方迪说:“经验。九哥一请我吃好的,准有事。老九笑笑说:“走吧,我也想吃了。来到烤鸭店,门口的车已经停满了,方迪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豪华气派的烤鸭店人来人往,老九和方迪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总算找到了一张桌子,落座。方迪要了几碟时令小菜,给老九要了一瓶啤酒,边吃边等烤鸭。

方迪问:“九哥,你是不是真有事啊?老九说:“我是这么想的,你离去论文答辩不是还有几天吗,店面还没交付,生产基地这边也有赵经理盯着,这几天咱们两个有一个人留在北京就够了。方迪说:“九哥,你有话就直说吧。老九停了片刻,歉意地说:“我想去看看子农,他到巴黎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有就是,我这心里一发虚就想子农,看见他就心里踏实。方迪说:“就这事啊?那你赶紧去,九哥心里踏实比什么都重要,主帅心不定,那三军还不成了一盘散沙?老九说:“我去去就来,不耽误你去纽约。你在这边做了那么多工作,我这刚来几天又要走,不像话呀,请你吃顿饭,表达个歉意。方迪笑了,说:“那九哥你吃亏了,上次在纽约你就白请了一次,这次又白请了。你今天不是还说吗,花钱能买来的事都好办。方向能力是花钱买不来的,我知道轻重。老九说:“我可真没那么势利。方迪说:“九哥,你来了以后就一直忙,有些不当紧的事想等你不忙了再说,你要去巴黎就得说了,你现在不忙了吧?老九说:“不忙了,你说。方迪说:“我去居委会取箱于,黄大妈说叶先生留的钱已经用完丁,装修费什么的黄大妈还给垫付了一部分,我就擅自做主送去了5万块钱,这事没做错吧?老九高兴地说:“没有,没有,这是给我帮忙呢,谢谢你。你先记个账,等我从巴黎回来了就把钱给你打过去。方迪说:“还有个事,这机器已经做出来了,专利一直没注册,张娟找我谈过,说雷哥也不好处理这事,因为创意是你的,设计和制造是雷哥,注册到谁名下都不合适,可又挡不住将来被别人抢注了。我说我也不好表态,这事得问问九哥。老九想了想,问:“你什么意见?方迪说:“这事我老早就想过,机器没做出来之前说这个没意义,做出来以后如果咱们不准备涉足这款机器的生意,我认为专利对咱们就没有多大意义。专利的实际作用是保证自己生产合法和限制大公司参与竞争,很多作坊企业你根本限制不了,你没时间和精力去跟他打官司。如果是餐馆同行的竞争,他仿造自己用的机器不需要专利,你限制不了他。我认为不管是机器还是经营思路,只能占一时优势,不可能让咱们一劳永逸,最重要的还是见路不走的指导思想,始终坚持实事求是地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这才是咱们的立命之本。”[!--empirenews.page--]

老九说:“我同意你的看法,那就让雷师傅注册吧。其实真正创意也不是我的,是子农的,再说我也不懂别的行业。方迪说:“好,那我按九哥的意思回话了。等了有20多分钟,烤鸭这道菜上来了,一个小推车上放了一只刚出炉的烤鸭,上菜的师傅娴熟地片出一盘,方迪和老九就开始卷着小饼吃烤鸭。

老九吃了几片,擦擦嘴,说:“你说石经理真懂见路不走了吗?方迪也擦擦嘴,喝口水说:“别说他了,我都嘴里念着还犯糊涂呢。这次招骨干,有几个饮食公司的老厨师真是人才,干了一辈子了,我差点就顺着人才这条线下去了,忘了咱们需要的是什么人才,等静下来我就想,不对呀,人才多了,是你需要的吗?咱们需要的是能够贯彻执行咱们公司宗旨的人,不是去给自己请个领袖。如果是请把握方向的人,那也该是九哥去请叶先生。我也是天天念叨见路不走,可一到事上就不当家了,不知不觉就被一些概念顺跑了,要真那么好懂,罗家明也不会往自己脑袋上开一枪了。但是,懂一点就管懂一点的用,还是不一样的,比一点都不懂的人还是少出点错。”

老九感叹地说:“唉,人哪,光有一膀子力气不够啊。”

第三十八章

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

戴梦岩向机场工作人员询问了16点35分从北京飞抵巴黎的航班旅客出口,然后就来到这个出港口等候,手里拿着一块用繁体字写着“九哥”的牌子。戴高乐机场是世界上最大的机场之一,设计结构复杂,经常有旅客在这里迷路。戴梦岩虽然经常出人这个机场,也接过叶子农,但独自来接人还是第一次,升不熟悉哪些航班的哪些出港口。她与老九只在柏林按触过一次,没有留意过这个人,也没留下什么印象,即使见了面也未必能认出来。

纽约至巴黎的航班旅客陆续走出来了,戴梦岩在人群中搜寻年龄在40岁上下的高个子男性,直到有一个人朝她走来,她看着这个人也觉得似曾见过。

走来的正是老九,他冲戴梦岩笑笑,招呼道:“是戴小姐吧?我是老九。”

戴梦岩赶忙上前握手,歉意地说:“九哥!对不起呀,柏林那次印象不是很深,不敢肯定能认出来,对不起啊!老九笑着说:“可我认识你呀,戴小姐大名鼎鼎,没柏林那次我也认得出来。戴梦岩说:“九哥不必客气,就叫我梦岩吧。老九点下头说:“哎。戴梦岩说:“九哥一路辛苦了,我帮你拿行李。老九的行李只有一个旅行包,他往上一提表示很轻,说:“不用,不用。戴梦岩说:“那咱们上车吧。机场到市区20多公里,5月初的巴黎气候宜人,今天的天气又格外晴朗,

老九也没像沈彪那样对戴梦岩有敌意,戴梦岩一路驾车虽然话不多,却也很愉快。

戴梦岩说:“九哥,子农下厨,说让你尝尝他的手艺,在家忙呢,不能来接你。老九说:“他是怕记者拍到我跟他在一起,对我不好。”

戴梦岩笑笑,说:“是这个意思吧。老九说:“我也不想让他出来,少出来一次就少一点危险。这是两好搁一好,都合适。戴梦岩说:“我给九哥订了艾丽丝饭店,子农不希望你住他那里,他说你来巴黎是顺便看看朋友,主要是旅游的性质,至少真有事了得有凭据这么解释,希望九哥理解。老九说:“理解。戴梦岩说:“那就先去酒店了,办完登记再去尝子农的手艺。老九点点头,说:“好的。我就是稀罕,子农会做饭吗?戴梦岩说:“不知道,反正我没吃过,也从没见他做过。”

老九一笑说:“哎哟,BP我这面子大了。戴梦岩先把老九送到艾丽丝饭店,陪老九办完人住登记,然后才去派拉姆公寓。

汽车开到派拉姆公寓,老九下车打量了一眼这座奢华的公寓,不免心生感觉,既能感觉到戴梦岩对叶子农的真心,又能感觉到戴梦岩与叶子农之间的距离。他清楚,叶子农是愿意融人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奢华、尊贵、高高在上。

在户主戴梦岩的陪同下,老九经过严格而繁琐的安保手续才得以准许进人公寓。戴梦岩打开房门,叶子农不在客厅,只能听到从厨房传出的“哗哗”流水声。

戴梦岩走到厨房对叶子农说:“子农,九哥到了。”

叶子农正在洗切菜板,忙关了水龙头,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快步到客厅,见了老九热情地上前握手,说:“洗菜板呢,没听见开门。”

老九见叶子农居然还系着围裙,笑道:“兄弟,我看你这样咋着就想笑呢?叶子农说:“我忙活一天了,给九哥做我最拿手的。”大家坐下,老九打开旅行包,拿出两盒咖啡和两盒茶叶放到茶几上,说:“我知道梦岩啥都不稀罕,也不知道送点啥合适,就带了两盒咖啡,梦岩可别嫌弃。戴梦岩拿过咖啡放到自己身边,说:“九哥送的我就稀罕,谢谢九哥。老九很高兴,说:“茶是托人从台湾带的,你们也尝尝。叶子农说:“谢谢九哥。老九说:“你到巴黎以后我就准备签证,早就想来看你,又怕给你添麻烦。回头我想办法搞个商务签证,一年的,随时都能来看你。叶子农起身说:“时候也不早了,九哥先坐,我炒菜去。梦岩也别闲着,先去给九哥弄点喝的,然后帮我把餐具摆上。”

老九也起身说:“我不累,我想看看你啥手艺。叶子农说:“是我下乡时候学会做的最好吃的菜。老九跟叶子农到厨房一看,所有厨具全部是崭新的,看不到一丝厨房油污。厨台上摆着六盘切好的菜、一盆豆腐和一碗葱花,炉灶已经架上了炒锅。

老九问:“子农,你这厨具崭新崭新的,用过吗?戴梦岩在餐厅操作咖啡机,位置与站在厨房门口的老九很近,插话说:“九哥,这厨房里出现新鲜蔬菜都是第一次,这厨具能不新吗?老九说:“子农不做饭,你也不做呀?戴梦岩说:“你问他,他让我做吗?人家有先进的餐饮管理法。老九问叶子农:“啥先进的管理法?叶子农说:“我先炒菜,回头告诉你。叶子农倒油、开火,开始炒菜。

戴梦岩冲了三杯咖啡放到餐桌上,也好奇地站在厨房门口看叶子农如何炒菜。

烩锅,倒西红柿,放酱油、盐,一通扒拉。

烩锅,倒胡萝卜,放酱油、盐,一通扒拉。

烩锅,倒午餐肉,放酱油、盐,一通扒拉。

原来叶子农的“手艺”就是烩锅,倒菜,放酱油、盐,扒拉。从西红柿、胡萝卜、午餐肉到洋葱、香肠、牛肉,六道菜,无论荤素通通是这四步招式。老九和戴梦岩刚开始还抱有好奇,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最后笑得弯着腰都站不直了。

六道菜陆续出锅,叶子农说:“三荤三素,还差一道汤。老九收住笑,问:“子农,这汤不会还是那路子吧?叶子农说:“那当然,汤嘛。结果是:烩锅,倒豆腐,放酱油、盐,一通扒拉,还是那四步招式,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步加水的程序,老九和戴梦岩又是一通大笑。

叶子农等着水烧开,点上一支烟,说:“你们是资产阶级,不懂。我下乡那会儿,能吃顿豆腐就是改善生活,过年才炒几个菜,一年也炒不了几回呀,只能练到这个段位了。戴梦岩说:“就你这水平还帮九哥策划餐馆?叶子农说:“我没策划,那是九哥把实事求是的认识运用在开餐馆里。豆腐汤刚一烧开锅,叶子农就起锅倒进汤盆里,六菜一汤,齐了。[!--empirenews.page--]

餐桌太大,三人集中在一端入座。戴梦岩给叶子农和老九倒上红酒,自己就拿那杯咖啡代酒了,端起杯子说:“我祝九哥北京的餐馆早日开张,生意兴隆!老九也端起杯子说:“我祝梦岩的店也早日开张,生意兴隆!叶子农说:“九哥的餐馆就别祝了,准成的事,一祝就咒上了。梦岩的店难说呢,得使劲祝祝,让老天爷加持一把。”说着拿起杯子,碰完就喝了。

老九愣了一下,随即说:“那就都不祝了,都准成。戴梦岩就跟老九碰了一下杯子,说:“好,借九哥的吉言,都成。老九关切地问:“子农,你真觉得北京的店能成?叶子农说:“开餐馆跟别的事一样,都需要术、道俱足。术在这里就是烹饪手艺、资金啥的,道在这里就是思维方式、大环境判断、决策原理。无道无方向,无术无实施。九哥的条件都俱足了,就没有不成的道理,因果还能虚了吗?老九说:“那我也借子农的吉言了。叶子农说:“我没吉言,我就傻乎乎说实话。都是实话,对梦岩的店就是臭嘴了。戴梦岩说:“九哥,还记得柏林开会吧,你说子农多坏呀,他让我把地球扛住。老九“嘿嘿”笑笑。

叶子农说:“那你说咋办?那么多钱,你让个穷光蛋想辙,给点时间还不耐烦了。要么您就别来,咱要打算端着就端踏实了,那钱咱不要了,那才叫耍派。戴梦岩说:“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汗水泡出来的,冬天浇凉水,夏天晒起皮,人能累到站都站不起来,你见过吗?你的钱都是歪门邪道来的,你当然不在乎。老九说:“我看报纸,中国跟匈牙利的互免签证条约作废了,4月28日在北京签订了新的中匈签证协定。果然是这样啊,难怪当时子农一再说要快,要快。”

叶子农说:“以后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做不得了,得注意影响了。说心里话,咱真没打算有正形来着,可奥布莱恩就愣给你往正人君子上捣腾,咱不装绅士不行了。戴梦岩说:“你再装也成不了绅士,就像我,再装也成不了淑女。老九说:“梦姐的风范咋能是一句淑女可比的?说实在的,我做梦都没想到能有机会跟梦姐这样的大明星一起吃饭,我觉得很荣幸。戴梦右说:“九哥,你要这样说可就是赶我了。叶子农说:“梦岩这性子不叽扭,适合做兄弟。老九问:“啥是叽扭?叶子农说:“就是女女的,劲儿劲儿的,普天下的人没有不欠她的。戴梦岩说:“做兄弟,那你抢银行要分我一半的,我给你望风。叶子农说:“您望个风就要分一半?戴梦岩说:“我是你兄弟嘛。叶子农说:“咱不是拜把子那种,咱可是亲兄弟。戴梦岩说:“亲兄弟?那我连风都不望了,回家为你祈祷,照样分一半。三人哈哈大笑,客厅里充满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