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别过头,擦擦眼睛,血代眼泪抹了满脸,“对不起,贝利尔。”
亏我还想给他留下好印象。
浑身是血液肉渣,连睫毛上都是垂落的血滴,如何令他欢喜?
记得很久以前,曾经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路西法有一日问我,你最喜欢哪个儿子。我一定会答,贝利尔。自以为是的魔王陛下,一定会猜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吃过的苦头最多,我欠他最多。
我打算否认,然后告诉他,我喜欢贝利尔,是因为你。
那个时候,想着想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贝利尔在我身体里时,我或痛苦,或快乐,总是想着路西法的。
路西法,我喜欢贝利尔,是因为那一段过去。他在我的身体中的岁月,我时刻都能感受到,你在我的生命里。
这一战,天界胜利了。
为防敌军攻回失地,我们驻守在依布海村,顺带治疗伤员。
我在受伤的神族中徘徊。
周围尽是垂死的呜咽声,呻吟声。
梅丹佐已换好新衣,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别看了,你体力耗损不少,回去休息休息。”
我看着几名天使抬着担架,把一个被砍成两断的天使抬出去。“勇敢将战胜恐惧,战胜死亡。是这样吧。”
处处血腥味。
梅丹佐叹了一声,在我手里放了个东西。
“它可以显现出你最希望发生的事。认定一条路,走下去,理想也不远了。”
原来是火镜。
我点点头,握紧镜子。他离开。
一个天使躺在血泊中,一条腿及半肩已被削断,心脏露在外面,突突跳着。他握紧手中的长枪,伸长了脖子,竭尽自己所能,去呼吸。
他看着我,眼中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泪。
“米迦勒殿下。”他痉挛地,努力地抬头,叫住我,带着浓浓的哭腔。
我顿了顿,在他面前蹲下。“告诉我你的名字。”
“比……瑟斯。”
“比瑟斯,你住在哪?”
“耶路撒冷。”他的眼泪冲淡了血液,划出一道小路。颈间的伤口狰狞地裂开,血汩汩流下。
“耶路撒冷,那也是我的家乡。”我将他抱起,靠在我的身上。
“说说你的理想。”
他泣不成声。“成为最勇敢的战争天使……为天界争得荣耀。”
“比瑟斯,你是最勇敢的战争天使。”我拍拍他的肩,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短剑,“想想你的理想,想你已经回到了家乡……想想你父母的脸,还有你成长的地方。”
“殿……殿下……”
他用力闭紧双眼,轻轻咳嗽,哭得浑身哆嗦。
我一咬牙,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的眼慢慢闭上,头仰在我的怀中。
这一夜下起大雨,就像我斩翅那一夜。雨连连绵绵,冲去了所有的残骸,血肉。
我连换衣服的精力都没有,直接站在平原上,任大雨冲去身上的血污。
人人都为天界兴旺、至爱之人而战。
擎天柱的顶端在依布海村的正中央。它的根扎在罗德欧加。
目的不同,信仰不同,终究要形同陌路。
我拿出火镜。
红蛇缠绕着镜框,在雨夜中突兀而刺目。
镜中所显示之处,是耶路撒冷城中心的广场。街上来来往往的,有各个阶级的天使,各个种类的魔族。
大雕像下,哈尼雅,贝利尔,玛门坐在一起聊天。旁边还有一个背对着我的黑发男子。
最醒目的人,正在前面慢慢走着。
镜头飞速前移。
他忽然回过头,温柔地看着我。
太过熟悉的眼神,在刹那间几乎令我停止呼吸。手一抖,镜子差点落在地上。
梅丹佐到底在想什么?拿这种东西给我。
不过,真的太久没有见面了。现在看看也是好的,以免再次见到他时会出什么差错。
他离我很近,眼睛漆黑带着深红,明亮得可以看见自己影子。
他眼中的我在笑,眼角弯着,清澈而明亮。
镜中,耶路撒冷的繁华喧嚣已被遗忘。我看着火镜,凝视着他,想要擦去镜上的雨水。但雨下得太大,密密集集地打在镜面上。水珠顺着他的面颊落下,就像他在笑着流泪。
我不再擦拭,只是小心而轻柔地抚摸着镜面。就像穿过了这块薄薄的玻璃,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像终于越过千万光年的距离,触摸到了遥不可及的恋人。
第86、87章
作者有话要说:按时更新了~~~俺要听纸神之颂歌第86章在第一狱驻留一夜过后,掀开帐篷的帘,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到处都是天使,天上也零零散散地飞着一些。甚至还有的天使已经堕落到不计形象,互相靠在一起按摩酸痛的翅膀。金蓝白三色的羽毛满天飞,严重环境污染。
我们原本计划只攻下第一狱就回去,但这一次战争比想象的容易,或许还有余地。
但下面的人来报说,许多士兵尽管疲惫,却因为不适应地势而早起,一个个精神萎靡,恐怕没可能再打仗。
魔界的气候简直就像瞎眼吃杂碎,一狱一个样。尤其是第二狱,冷得像地窖,普通天使都算了,这些个在第六天第七天待多了的天使要真的从那里穿过去,估计都可以直接拖到雪月森林开冰雕展览了。
仗是不能打的,但不能说打过就算完事。
我命人煮了黑咖啡,和梅丹佐、拉斐尔、加百列还有然德基尔围在主帐篷里商量对策。
“不打?怎么不打?最起码第二狱是能拿下的吧?拿了第二狱,魔界超过五分之一的领土都是我们的,你看看民心会不会动摇。”然德基尔因为适应不了草原气候,郁闷地挤了一脸的过敏痘,现在看那脸,就像丢到针筒里插过。
加百列一掌拍去他揉脸的手:“急什么?你先听米迦勒殿下说。”
“不,你们有主意的都说说。”后面还想说一句“其实我没主意”,但这话要真说了,估计会打击他们的信心。
领导的话么,就是要压轴才有分量。之前想不出办法,那叫高深莫测,之后总结一下大家的结论,那叫超群出众。
“你不会是想不出来吧?”然德基尔一眼就把我看穿。
承认是丢脸,否认是撒谎。干脆忽悠过去:“我们现在虽然离罗德欧加还远,但你别忘了,魔界与天界不同,管理系统是网状的。随便做什么都要慎重。所以我们能想多少就想多少,不可以急。”
“但是解除魔界的军事威胁是必要的,这次进军一定要积极。目标针对强大的军队比较好。”拉斐尔拿出魔界的书型地图,“不如拟定钳形突击方案,把现有军队一分为二,从守誓河展开,”他双手指着守誓河两端,往中间划去,“同时向中心推进,”在幻影城上点了点,“在这里再集中兵力,攻下主城。”
加百列抱着胳膊:“拉斐尔殿下,‘幻影’城。”
“哦。”
拉斐尔反应过来了。幻影城分两部分。虽然水中的世界和外面就像复制的两分,但毕竟是两块地方。非魔族想要穿过冥河,很难。
“梅丹佐,你怎么想?”我看向一直靠椅子上只笑不说话的梅丹佐。[!--empirenews.page--]
“我?”梅丹佐挑挑眉毛,“我觉得不打最好。”
“我也这么想。”
“你为什么这么想?”
“士气不足。”
“我想的是,签合约。”
“合约?”我几乎拍案而起,“好主意!我竟没想到!”
“问题是,如何签?”
我沉默片刻。“拉斐尔,你有没有带近些年魔界发展统计资料?”
“嗯。”拉斐尔拿出厚厚一堆图纸,“这一叠分别是过去十年魔界军事,政治,技术,文化,财源,教育,建设,农业,探矿,医学,工业,交通,生产的投资数据。这一叠是天界的。”
我随便打开一张,展开看了看,头疼,密密麻麻的数字。
“我来吧。”
梅丹佐站起来,指尖朝那一叠纸点了点。那一堆纸立刻燃烧起来,变成红色的点点星光。星光绕着他,上下浮动。拉斐尔又拿了一张网格纸,在他面前展开,他指指网格纸,星点簌簌纷飞,冲入网格间,仅数秒,红色的竖条就像盖楼一样叠起来。
一张完成后,他把图纸给我,继续弄下一张。
十张表看完,几乎找不出什么缺漏。近些年,魔界发几乎每一年的各项发展都很稳定地增长。尤其是军事,政治和矿业,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限制他们的军队或是分矿?”然德基尔说。
“可以考虑。但再看看。”我晃晃脑袋,找来天界的资料对比,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