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闪身到石柱后藏了身,等徐镛回了三房后她才飞快地往冯氏屋里蹿去。
冯氏跟乳母刘嬷嬷在说话。
“崔家还没上冯家换贴呢,听说连媒人都还没请。从那事过后到如今崔家安安静静地,倒像是没了这档子事。冯家这边也没催。可赐婚就等于提了亲,按规矩提了亲之后百日内就得成亲,也不知道崔家这是做什么。”
刘嬷嬷右下巴上有颗长了毛的痦子,一说话那几根毛就一晃一晃地。
自闹掰之后冯氏就没去过冯家,虽说这样对姨太太不利,作为女儿也得为她想想,但姨太太还有儿子媳妇还有了孙子,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就落得在冯家混不下去。
从崔家回来被冯夫人狠罚了一场,那会儿她其实还是想着护着这层关系的,但当皇帝把冯清秋往崔家一赐,她就是再想去贴冯家这张冷屁股,那也是没有用了。本来崔嘉是嫡崔韦是庶,两者就有冲突,再加上徐冰又肖想过崔嘉,冯清秋一过去能容得下徐冰来?
这仇是结定了,倒还不如就此作罢。冯玉璋在的时候自然不会容冯夫人把姨太太这一房往死里逼,他若不在了,反正到时也就分了家单过,她这里也是三品侍郎府,就是拼不过冯家,也不见得就会被他们拿捏住。
因此冯氏倒是下了决心。
这里听刘嬷嬷一说,便就皱了眉头:“怎么还没有动静?秋姐儿不嫁,咱们冰姐儿不得拖到明年?”
冯清秋不是个善茬儿,这次她和徐冰坑了她,必然会想方设法给徐冰难堪。她不能容她跟崔夫人有太多培养感情的机会。虽然说崔嘉是崔夫人的亲儿子,本身就比崔韦要亲,可崔夫人是个软性子,凡事大多听崔伯爷的,徐冰去的早,也能早些讨好公婆改变印象。
“谁知道呢。”刘嬷嬷叹着,“这事咱们也不好催的。”
冯氏凝眉想了想。说道:“倒也不是没办法催他。”
刘嬷嬷正要问。徐冰这里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母亲,那徐镛怎么又跟小侯爷勾搭上了?”
冯氏听懵了。
徐冰便把刚才所见跟她说了,又道:“前儿个是小王爷拉着几车礼上门。如今又是小侯爷着人送礼上门,他徐镛有这么大的面子么?”
刘嬷嬷听出满屋子酸味儿,便说道:“冰姑娘甭理会他们。”
冯氏想了想,冷笑道:“这秋姐儿赐婚给了崔嘉。小侯爷反倒是有心情给八竿子打不着的徐镛送礼,有趣。”冯清秋打小就心仪程筠旁人不知道。她们这亲近的几个又怎么会不知情?现在冯清秋没嫁着心上人,心上人还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冯清秋心里怎么想。
不过她可犯不着在这当口再生枝节。
然她这里随口一句话,徐冰却听进了心里。
打从记事起她就一直生活在冯清秋的阴影下。不,或者连阴影都够不着,如今冯清秋夺了崔嘉。她明明可以当上崔家的世子夫人,如今却只能落得嫁作他们府上的庶子。这日后必然被冯清秋各种讥讽针对,她又怎往后这一辈子都落于下风!
这里等冯氏又交代下来几件事,见刘嬷嬷出门,她也找了个由子出来。
到廊下唤住刘嬷嬷道:“嬷嬷不是跟姨太太身边的嬷嬷们都很熟么?你帮我一个忙。”
徐镛送完郑际回到书房,拿着那锦盒前后上下皆看了看,然后解开封口处结着的丝带,抽出幅画卷来。
上头绘的竟是丛清隽的竹子,着笔不多,全图墨色浓入淡出,功底绝佳,却带着丝说不出的郁郁之感。
他凝眉了半晌,扭头看了眼徐滢院子方向,再想想,又将画卷塞了回去,拿着往徐滢屋里来。
徐滢正看袁紫伊着人送来的绣活儿,见徐镛进来连忙一股脑儿塞到屁股底下去了。
徐镛只作没看见,把画递了过去道:“你比我眼光好,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徐滢把副展开,一看那笔触便愣了,再一看那落款,果然是程筠。
这里顿了顿,便就呵呵道:“这是送给你的,我怎么知道。”说着又心虚到不敢看他,啜了口茶只好道:“要不你就请他吃回茶好了。”
画里的竹子满是抑郁之气,而程筠是个观察入微之人,突然在这个时候送幅画来,自是有用意的。
程筠是好,但她对他心里只有欣赏,就像上好的瓷器玉器,又或者是把宝剑,这样的人是放在她上辈子里也会以礼相待的,然而宋澈不同,他是个很鲜活很立体的生命,是你一伸手就能感觉到温度的人,她想对他做各种事,欺负或调教,无所顾忌。
她能对宋澈做的事,万万不会对程筠做,这就是区别。
冯夫人总觉近来晦气事挺多,连续三日在佛堂里颂经祷告。
冯清秋已经病了有十来天,打从冯玉璋从宫里确定赐婚圣旨无改时起她就没下过床,原本俏生生的一个娇小姐变得憔悴苍白,徒添了几分娇弱之气。
其实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病,就是想到命运在这当口突然转了弯,便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懒于见人,懒于说话,更懒于去接受来自各方真真假假的劝慰和开解。她在这冯家后宅里活了十七年,打小跟在冯夫人身边,哪里会不知道看人心?
她倒了霉,自然有些人会看她的笑话了。
如此就越不想出门。
早上吃了碗粥,好歹下了地,正梳妆的当口听到大丫鬟在门口轻声喝斥,遂把人叫进来问。
丫鬟迟疑着,先不敢说,后来对上镜子里她凌厉的眼神,忙把话吐了。
“小丫头们乱嚼舌根,黄鹂姐姐骂她们呢。说是府里有人看到小侯爷给徐镛送礼,还派的是郑际。还说,还说小侯爷这几日笑脸春风,姑娘跟崔世子赐了婚,他还跟人说恭喜崔世子,浑然未将姑娘放在心上……”
冯清秋话没听完,人已经往前栽去。
丫鬟伸手得及,连忙将她扶到榻上坐下。
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白的像金纸了!
这世上所有的伤害加起来都不如程筠对她的伤害大,她倾慕他这么多年得不到他的回应也就罢了,他怎么能还在这个时候对外谈笑风生?怎么能够还跑去跟徐镛交好?她之所以会落到这一步,还不是他们徐家人害的!
他怎么能够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
就算他不喜欢她,不想娶她,难道就不能看在她苦恋他这么多年的份上照顾照顾她的心情吗?!
她两眼发黑,咬牙闭一闭,睁眼道:“去给我查,这话是谁传进来的!”
她不相信冯夫人会让人把这种话传到她院子里来,程筠的做法固然让人寒心,但背后兴风作浪这人更是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