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闲,不如明儿起帮我去廊坊出公差?”
果然,徐滢还没说话,狮子毛就立起来了。
程笙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他:“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她根本就不是真心——”
“如谦。”
程笙正光火之际,门口忽然有程筠的声音传过来。他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招手:“你来的正好!快过来快过来!”
程筠望了眼宋澈,跟程笙道:“老远就听见你乍乎,就不能收敛些。”走到近前跟宋澈施过礼,然后跟徐滢微一颌首,在她对面坐下来。
徐滢却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不由收起面上戏色,笑道:“小侯爷别来无恙?”
程筠微笑,端端正正望着她:“托澜江的福,一切皆安。”
他这一来气氛就更加微妙了。
宋澈心不在焉,他本来就是来跟徐滢吃饭的,如今从两个变成三个,从三个变成四个,要说多么高兴,真没有。何况这个程筠曾经还跟徐滢去逛过寺庙,还不知道他们私下里有没有再见过,如今他又这么巧过来,简直不能让他放心。
他便很心机地把自己尝过还不错的菜推给她,还帮她装汤:“多吃饭,少说话。”
程筠望着徐滢碗里的蹄膀,忽而微微一笑:“澜江这么瘦,是该多吃些,但眼下天热,饮食宜清淡,蹄膀就不要吃了。”说着他伸手招来伙计,说道:“我上次还留了些血燕在这里,你着厨下好生炖成两份,回头送到兵部左侍郎徐大人府上,给他们的三太太和大少爷。”
说到大少爷的时候他着重望了望徐滢。
宋澈也怔住。看了眼双手扶膝端坐的她,忽然也抬起下巴叫过来流银:“徐府的三太太厨艺不输这里的厨子,既然天热宜吃清淡的,那你这就回府拿十斤血燕送给徐三太太,就说请她随便炖。炖完了我再送。”
程滢举杯静默。
屋里其余人像是陡然被雷劈了,半日都没有人动弹。
徐滢愣得够久,打了个哈哈:“其实我一吃血燕就流鼻血……”
程筠微微一笑。“我久病成医。改日可以帮你把个脉。”
宋澈深吸一口气,“看病这种事,还得找行家。你什么时候吃到流鼻血,我什么时候给你传太医。”
徐滢想冲回去换徐镛过来了。
程笙和流银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门外侍卫早把小心脏捧得高高地了,自古红颜多祸水,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程筠跟宋澈这辈子——啊不。恐怕往上数三辈子都没有过同时看中过什么东西,现在他们居然同时看中了一个女人!这太可怕了!他们俩打架他们是要帮着宋澈打还是上去拉架?
“你们俩没事儿吧?”这里正各自都吊着口气落。程笙这里说话了。
宋澈和程筠齐齐把目光调过来,四只眼往他脸上每个毛孔都瞪了一遍才收回去。
程筠微笑举箸,吃了口鸡茸。
宋澈牙酸到简直已经咬不动菜。
明明端亲王都已经说了徐滢是他的媳妇儿,而他居然还不能公开!他不能公开。就会有人抢,就连程筠那么无欲无求的人都盯上她了,要是被他抢去了如何是好?程筠人长得很。又斯文又博学,人还聪明有脑子。跟她很相配啊!
他屁股底下好像长了针,不只是吃不下菜,连茶都喝不下去了。
“我要走了。”他牵住徐滢的手站起来,生怕他们看不见似的举到他们面前:“我要送她回去!”
程筠没说什么,两眼盯着对面已空了的凳子,直到他们出门。
程笙对着他俩背影愣了半日,忽然指着外面:“你刚刚不是还斗得挺欢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去了?”
程筠默了片刻,而后执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轻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程笙立时绝倒。
一路无话,马车直接驶到了徐府角门下。
徐滢正要下车,宋澈却忽然已上了来,脸红红半蹲在她面前,手扶着车壁,嗫嚅了半日说道:“你说话会算数的吧?你答应了王爷会嫁给我,就不会再嫁给别人了对吧?”
徐滢愣住。
他顶着张红到滴血的脸又说道:“我其实很喜欢你的,没想到你也会愿意嫁给我……”跟蚊子呐呐般说到这里他已经再也说不下去,也不敢看她,掉头下了车,跨上马背便如兔子般往街头掠去了。害得后头侍卫们掉头不及,连打了几个踉跄才站稳。
徐滢端坐在车内,扬唇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又下马车。
徐家这一夜平静。王府荣昌宫这边宋澈却像是直接开成了一朵花,灿烂了一整个晚上。
不过商虎他们倒觉得他更像是打算灿烂到天荒地老变成朵不死神花,因为翌日早上起来,他脸上的笑容简直像是时刻在发春。只苦了不知道徐滢早已经内定成了他主母的流银,为着宋澈遇人不淑很可能被骗而愁到天亮才合眼。
冯氏觉得徐老太太有些变了。
打从冯夫人来过之后,老太太的气性也大起来,除去那日里重罚了徐冰不算,昨日忽然又招身边的管事娘子来拿府里所有下人的花名册。
她不过就是问了句老太太拿这个做什么,那娘子就皮笑肉不笑说“大太太若是不肯,奴婢也只好回去就这么回老太太了”,把她噎得半日都说不出话来,闯到上房去告状,老太太反倒还怪她行事推托。
她回房发了一回狠,又沉思了半日,也想明白这里头因由了。
娘家不撑她了,于是徐家也不再把她当回事。虽然说早就明白自己在徐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却没想到她竟这么沉不住气,这过河拆桥的手段未免使得太狠!
不过她怎么着也是徐家的宗妇,老太太除了仗着婆婆的势压压她,还能怎么着呢?
她有诰命在身,徐少泽的侍郎之官也是靠她才得来的,她就是不能再一手遮天,总也不能让别人看了热闹去!
下晌看着余延晖给徐冰换了药,又回房琢磨了一阵,等到傍晚徐少泽回府,便就催促他去找崔嘉。
崔嘉这几日已经伤好上任了。
他对冯清秋一番心意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的,借他的口去催崔伯爷夫妇,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徐少泽没有反对。
冯氏母女在崔家捅出那么大个篓子他也有份,最近许多人知道冯玉璋已不睬他,也跟着落井下石。好在他素日人缘算好,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人踩他,总还是有人撑他。
虽然徐冰的蠢笨很可能帮不了他什么忙,但她已经是崔家的媳妇,当然也只能让她尽快嫁过去,他才好寻找机会缓和与崔家的关系。
翌日早上他就找了个由子去了金吾卫。
崔嘉见到他便没好气,但徐少泽是他的上官,他还真不敢在差事上跟他斗气。
徐少泽就说道:“崔将军的婚期定了不曾?”
崔嘉颌首:“还在议。”
徐少泽轻叹:“冯家这两天的事儿,不知道将军听到讯儿没有?”
崔嘉愣住,徐少泽却已经在深深看了他一眼过去,走远了。
世上最危险的事情不是有人盯上了你,而是你有软肋给人抓。崔嘉的软肋就是冯清秋,虽然知道徐少泽定然没安什么好心,可是他也终于还是没忍住,下衙之后就着人打听起冯家这两日的事情来。
冯府治家极严,但既然徐冰能钻空子进去,那么只要有心,自然崔嘉也能打听到想听的消息。
“秋姑娘这两日又病了,据说是因为小侯爷冷落她而病的。”下人这么说。
崔嘉一听身上血就往脑袋里冲了,冯清秋居然还在惦记着程筠!
从前倒也罢了,他知道自己不如程筠,他也控制不了她喜欢谁,可如今皇帝都已经给他们俩赐婚了,她居然还惦记着他!竟然还因为程筠而病了,她把他这个未婚夫置于何地?!
他咬牙砸了一拳桌子,起身就到了崔夫人房里。
崔夫人最近愁得白头发都出来了,见他进来还是放缓了神色。
崔嘉道:“按规矩赐婚百日之内就得成亲,这都十多天过去了,咱们家怎么还没有下聘议婚期?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崔夫人安抚道:“我们正在办呢。”
“正在办正在办,总是这句话!”崔嘉狂躁地,“再不成亲,难道母亲是想看着秋妹妹跟别人跑了才甘心吗?!”
“跑了?”崔夫人抬起头:“跟谁跑?”
崔嘉噎住,倒是也说不出冯清秋惦记着程筠这样的话,咬牙跺了跺脚,便就又冲出去了。
崔夫人有自己的烦心事,暂且倒也懒得理他。
只是崔嘉都急成了这样,晚上崔伯爷回来,她少不得也要告知。
“你也别怪嘉哥儿,就是他不催,这事还是得抓紧办的,不然到时扣咱们个藐视皇恩的帽子便说不清了。”
若没有崔夫人这句话,崔伯爷还真打算训斥崔嘉几句的,打从跟三房退了婚,形势完全被动了,五千两银子虽是已经解决,但两个儿子的婚事呢?若不是连在一块倒也不急,偏生是同个时候,而且还都是皇帝发了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