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差点把这个忘了,赐婚的规矩是百日内成亲,冯清秋是六月里赐的婚,婚期便定在十月初八。
冯家虽然这几个月里也断了往来,可是到底冯玉璋还在,她当女儿的若是连娘家侄女出嫁这样的大事都不回去露个面,也平白遭人诟病。
“母亲!”徐冰又撒起娇来。
她想了想,唤来刘嬷嬷:“把上次王府送的那匹藕合色织锦缎子拿去三房,就说我嫌色沉,跟三太太换换那匹蔷薇紫的。”
三房这里杨氏因为徐滢出嫁,平白觉得院子里空荡起来。日间料理家务还不算什么,到了晚上心事就重了,前阵子因为陆翌铭闹出那事后徐滢跟她说过的话总还回荡在脑海里,再想想那些年徐镛兄妹确实没少在徐家吃亏,心里愈发难受。
早上起来情绪也有些怏怏。
苏嬷嬷沏了碗参茶给她吃,帘外丫鬟就来禀说刘嬷嬷过来换缎子。
近来徐镛武举高中,徐滢高嫁,府里往三房伸足的人简直已络绎不绝。除了黄氏和老太太,前来寻徐镛这大哥联络感情的二少爷徐飚和三少爷徐惜,还有府里见到风向已变便折回来逢迎讨好的各路丫鬟婆子。
冯氏倒还没来讨过没趣,这时候又来换的什么缎子?
帘子一动阿菊又走进来,把丫鬟们在长房打听来的话跟她一说,苏嬷嬷便就冷笑了:“这是瞧见咱们大姑奶奶出了阁,敲回去的手又伸出来了。”看了眼杨氏,她说道:“就说歇了罢?我去把她给打发走。”
以往都是这么着的。
杨氏捧着茶碗默了半日,见她走到门槛下却是又把她唤住:“传她进来。”
刘嬷嬷只怕徐滢,先前丫鬟拦着不让她进来时她还犯了难。以为三房当真如今底气足了,如今见杨氏又发话传进,心里便又踏实了,可见牛牵到京城还是牛,即便生了个会攀高枝的女儿,也改不了杨氏窝囊的本性。
进门见完礼,说了来意。她又涎着脸道:“娘家妹妹去王府作客穿体面些。世子妃脸上也光彩,三太太这会儿把缎子给了奴婢,眼下去叫人赶工也还来得及。”
阿菊气得瞪了眼过来:“刘嬷嬷这话真叫好笑。我们世子妃的脸面倒要靠你们姑娘来给了么?我们太太才是王府的正经亲家太太,如今三房又已分了家,除去老太太,我们三房全得了也没人敢说什么。你们倒好,如今反还来索咱们的东西!”
刘嬷嬷笑道:“姐儿怎么这么说话?三房虽是分了家。如今可不还是住在咱们徐家?这家业可是传到咱们大老爷手上来了的,世子妃在咱们府里出嫁,怎么能三房全得也没人敢说?再说那蔷薇紫的缎子三太太也用不上,倒不如疼了自个儿的侄女。”
阿菊气到已经掐手心了。杨氏往常并不准她们与人起争端,因此她们也忍惯了。但这老虔婆未免太可恶!她咬牙将旁边针线篮掼到桌上,继续做起她的针线来。
刘嬷嬷皮笑肉不笑望着杨氏。
杨氏冷眼瞧到这里。眉眼微顿,望着她道:“这是你们太太的意思?”
刘嬷嬷倒不敢承认。
杨氏冷笑着:“我没有什么缎子可以跟你们换。你们太太要是不喜欢王府送的缎子,可以退给我。阿菊她们正好也要添冬衣了。还有,”说到这里她眼神掠过来,“可不是我们要住下来,是大老爷留着不放我们走。不过既然这不是你们太太的意思,那你这嘴也该打。”
刘嬷嬷闻言顿住。
旁边阿菊话头知尾,立刻上来往她脸上甩了两巴掌。
刘嬷嬷牙齿都快被打松了!面前杨氏声音仍然软软糯糯,但说出来的话却夹着骨头透着刺。
还没等她反应,杨氏又与苏嬷嬷道:“滢姐儿爱吃酥软的点心,你去准备些大枣桂花什么的,明儿我做几样你跟着大爷他们带过去给她。另外我给她收着的那些小晚候的玩意儿你放在哪儿了?也给她带过去,当个念想。”
她们这里说着话,刘嬷嬷已插不进嘴,慌忙退出来。
徐冰这里正伸长了脖子等衣料,听刘嬷嬷添油加醋把话一说,立时跳起来:“把咱们的缎子拿去给丫鬟们做冬衣?她杨氏竟敢这么说!”刘嬷嬷挨不挨打她不管,她只关心她要的衣料子!
冯氏听了也是气得七窍生烟,这杨氏还真是小人得志,才做了几天王府的亲家太太,这就敢跟她摆起谱来,居然还把她的人给打了!
“也罢!你这就过去跟她说,后日我们娘俩就不去了。请他们自行再安排人去罢!”
徐冰听得这话却是愣了,这怎么能不去?她可是早盼着这一天呢!她可是要以端亲王世子的姨妹的身份去王府作客的!
“要不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无奈劝着冯氏。
虽然这气受得窝囊,可比起不去王府,只好又忍了。
冯氏也不过说句赌气话,哪有底气真跟三房打擂台?再说不去王府吃亏最大的还是她,到时王府那些馈礼岂不都便宜了黄氏?怪只怪她小觑了杨氏这份小人得志的心,竟容她登鼻子上了脸。也只得死命掐着手心咽了这口气。
但徐冰没得到那匹云锦缎子,终究是去了几分精神,接连两夜哀声叹气,看什么都不顺眼。
到得赴宴前夕,整理起穿着打扮,又嫌弃起胭脂颜色不对,让人即时去街上买新的,被徐少泽撞了个正着,又挨了几句训,连带着刘嬷嬷又领了三下板子,原来徐镛到底还是把这话透给他了。
徐少泽对拖后腿的冯氏母女是越来越厌恶,近来在府的日子也少,因而才迟了两日知道。
徐冰挨骂的当口王府这边也正好尘埃落定。
万夫人领了去王妃灵前祈福颂经的罚,为示臣服,晚间就往佛堂去了。
常山王宋鸿日间与武宁侯次子去了城郊溜马,并不知道家里这层。回府后照例去容华宫请安,听说万夫人去了佛堂,这才从太监们口里知道居然还发生了这么一出,顿时噔噔也闯到了佛堂。
“夫人怎生如此卑躬屈膝?您往日里的威风哪里去了,他们让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么?”
万夫人神色却是平静,这次的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徐滢不是个糊涂人,跟她斗不但讨不着什么好,到头来反倒还会让宁氏那贱人得了便宜,她也不会再去跟她硬碰硬。倒是宁氏,不治治她简直难平她心头之愤!
“你不必气恼,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只是跪跪佛堂而已,比起遭驱逐已不知好多少。她做得体面,端亲王也能早一日原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