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照宋鸢的说法,本来只有杨沛碗里有毒,但结果事实却反了过来,到底是她在说谎,还是事情出现了逆转?如果她没说谎,顾氏真是被绑架了,那么这件事也必定就是绑架她的那么伙人所为,他们的目的难道不是冲杨沛来的,而是冲皇帝和端亲王来的?
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冲皇帝与端亲王父子齐齐下手?!难道他们以为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容易被害?堂堂的端亲王竟然连这点安全防守也做不到?
她扭头瞪着宋鸢,脸上沉得能拧出水来。
类似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没有遇到过,但却是没想到下手的竟会是家里人!
不过现在追究这个已是多余,掬兰苑那边的情况显然已经比死个杨沛更要人的命。
她问道:“王爷怎么应对的?”
侍棋连忙道:“现在整个王府内外全部封锁了,伍先生已经着典史把王府所有典司的花名册拿了过去,在承运殿内一个个地核对真身!皇上他们仍然都在掬兰苑,宴厅里所有人也都不准离开,是世子爷偷放了我过来禀报您的!”
府里必是出了混进了细作,但王府上下上千人,这样查起来未免太慢了。
她顿了半刻,抬脚往屏风后走去:“给我穿衣,我去瞧瞧!”
侍棋飞快帮她重拢了头发,簪了几枝簪子,使之看上去不是那么憔悴,然后给她套上衣裙披风。
宋鸢哭着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准去!”徐滢一边戴着风帽一边说道,“画眉在这里看着三郡主,哪里也不许她去,然后去打听承运殿那边。一旦收到消息允许开门放人,则立刻着商虎带人去寻顾夫人。尤其留意王府周边的人,他们既然是冲着掬兰苑而来。那么肯定会有人在周边等待消息的!”
说完她半点也不再迟疑,领着侍棋她们便往掬兰苑去。
宋鸢怔望着她们离去。脑袋里瞬间已炸成浆糊,她明明投的药只有一盅,而且还确定是给杨沛的,怎么会变成除了他之外三个人的碗里都有毒?!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们是在故布疑阵还是后来又被人做了手脚?!
她手脚冰凉,胸口窒息,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了。
掬兰苑这边宴席还维持着先前的样子。
皇帝已经退坐到左侧屏风下,端亲王立在桌旁,眉头紧拧着。脸色沉凝如水。
宋澈也立在一旁,看看端亲王又看看杨沛,杨沛虽然沉凝,但眉目之间一派淡定,并未曾因此变得慌乱无措。
整间宴厅只有万喜以及乾清宫的侍卫长范衍在行动。太监们均都纹丝不动地垂首立在原地,此时已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而透过微开的窗户,前面承运殿方向传来的伍云修等人分批核对王府仆从的声音正随风不时地传来。
“启禀皇上,王爷,世子妃带着小世孙过来了。”
门口的太监进来禀道。
端亲王看了眼皇帝,斥那太监道:“她来做什么?让她呆着去!”
“让她进来吧!”皇帝抖开手里扇子。
端亲王颌首。小太监退出去,打了帘子,徐滢便带着抱住宋韬的奶娘走了进来。
皇帝放了扇子冲宋韬伸手:“让朕抱抱!”
端亲王略有些紧张。弑君之罪可牵连九族,如果杨沛满身说不清的嫌疑,他王府也是沾了一身的灰,这时候皇帝要抱宋韬,他可不会敢如往常那般一样想。
哪知道徐滢却笑微微将宋韬送了上去,说道:“韬儿叩见皇伯祖父。”
皇帝笑一笑,伸指触触宋韬的脸,然后将腕上一串沉香佛串儿套在他小胳膊上,再交回奶娘。望着端亲王道:“这毒不管是谁下的,你现在若忌惮朕。那就正好趁了对手的意。”
端亲王连忙跪了地。
徐滢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说道:“皇上错怪了王爷,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信任皇上如同信任自己的心,怎么会忌惮您?只是本来一场欢欢喜喜的宴会,王府作为东道主,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令我们上下皆为不安。说到底也是我这个主母未曾做好本份,正该由我来向皇上请罪才是。”
说着她撩袍就下跪下磕头。
端亲王不由动容,连忙抢上前道:“你还在坐月子,关你什么事?要罚也轮不到你!”
宋澈连忙拖起她,自己跪了下去。
“都别跪了!”
皇帝站起来,负手走到屋中央,以从来没有的沉凝脸色说道:“冲你们这抢着跪的速度,这是都在把朕当老糊涂了?
“此人挑在今夜下手,一则固然是因为他进不了宫,冲朕下不了手,二则是不管谁下的手,你们端亲王府都逃不过罪责,三则是今夜杨沛在此,正好又转移了目标。分明就是个挑拨离间之计!
“朕要是罚了你们,你们心里不冤屈?朕找你们撒了火,心里就好受了?到头来咱们之间存了嫌隙,岂不就更令歹人有空子可钻?有这会儿下跪的功夫,怎么不好好想想这凶手是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混进这王府的?不把他捉出来,这襁褓里的小子都危险!”
挨了骂的宋澈忙不迭地站起来。
皇帝指着太监给徐滢搬座,继续等待前殿捕查的结果。
他可没忘记当初在中军衙门里路遇徐滢时,她那机灵鬼似的目光和应对。当年把他和端亲王从宫里一路教导出来的太后也是个有见识的女子,他并不排斥徐滢留下来有发挥作用的可能。再说留下来也省得他们娘俩在荣昌宫着急。
这里徐滢领旨,然后看了眼一直未发一言站在旁侧的杨沛,走过来跟他行了个万福:“舅舅。”
杨沛揖首回礼,细细地将她打量。
印象中的徐滢是追着他的夫人奔跑在桃花林里的无忧小姑娘,如今再见,居然让人一眼便难忘。面对这种难堪局面时她的大方沉凝,令长年以教导家族子弟为任的他也不由暗暗叹服。
但他此刻却无暇与她多话,皇帝一言摘清了端亲王的嫌疑,接下来矛头就该对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