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备给冯家的礼只是大路货色,她自己另掏钱加了几样进去,自己又以孙女的身份另外置了礼。
虽然明知道此去要受不少尴尬,但却不能不去。没有冯夫人撑着,她在崔家会更难堪。
这里拐进冯家所在的街口,就听见炮竹声,唱戏的锣鼓声时高时低地传来。
看到满街锦衣绣服的人涌进冯府,她心里的优越与自豪又油然生起。崔家算什么呢?冯家虽是后来者,但却稳居在朝堂屹立不倒,就凭她是冯家的小姐,崔家再不满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没有了她这个阁老府出来的大少奶奶,崔家将来凭什么再翻身?
她这里对镜再看了看妆容,进了府门。
王府这里,徐滢也准备出门去赴宴。
她给阿陶换了件合身的小蟒袍,头上戴着小帽子,颈间挂个璎珞,素锦进来一瞧便笑了:“真像咱们世子爷小时候。我记得当初皇上授封世子爵位的时候他也只有这么大,也是穿着身这样的小蟒服,可把当时皇上给心疼坏了。”
说着把他竖着抱了起来。阿陶立刻张开小口冲她笑了,肉乎乎的小手掌轻拍在她脸上,引得打小在刀尖上为生的素锦都忍不住轻轻地搂着她呢喃起来。
侍棋拿着礼单上来道:“王府就咱们去,郡主她们也不去。”
按说郡主们也到了适婚年龄,有这样的机会也可以学着应酬应酬了,但端亲王并没有吩咐。徐滢也没说什么,反正宋家的女儿闭着眼都能挑着个不错的夫家,这会不会应酬又有什么要紧。
这里收拾齐整。便也往冯家来。
全套仪仗进了王府,冯大奶奶早已率着众眷迎了出来,今日女客里位份最高的就是她了,加上当初崔家那事冯家都知道也是她在背后出了力,因此这份礼遇当然是要的。
这里见到随后被抱出来的阿陶,众人又纷纷夸赞了一番,这才有说有笑地进门去。
冯清秋本在冯大奶奶房里没出来。这里听得外头说笑声如潮水般贯耳不由跟丫鬟打听是谁。丫鬟忍耐不住兴奋说道:“是世子妃带着小王孙来了,小王孙长的可真俊秀,穿着小蟒服。大眼睛清灵得黑宝石似的,也不怕生,见人就笑,好多女客都簇拥到荣华堂里去了!”
冯清秋听说是徐滢带着孩子来了。忽一下又觉刺中了她的痛处。
这个女人怎么能什么都比她好呢?
不光嫁的比她好,丈夫比她好。就连孩子也这么大了!
她脸色沉下来,陪她坐着的冯江萍立刻就察觉了,说道:“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你又不是才知道她摊上个好命。”
冯江萍也订下亲事了。夫家是陈阁老的嫡孙,也算是门当户对。
冯清秋想顶她一句饱汉不知饿汉饥,到底缓了缓神情。说道:“我哪是为她生气呀?”
话虽是这么说,到底心里翻江倒海地。总也平静不下来。
再坐片刻,也不见冯大奶奶回来冒个头,到底心浮意躁,说道:“我出去走走。”
说着起身跨出了门去。
徐滢这里与各府夫人们聚在荣华堂,冀北侯夫人与忠武侯夫人以及冯氏都在,冯氏作为府里的大姑太太,自然在这种时刻要好好露露脸,这里亲自端了厨下送来的银耳莲子羹上来,又装作与徐滢交情极好的样子给阿陶另做了奶羹,看得冯大奶奶心里老大不舒服。
徐冰在崔家的德行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冯氏倒还有脸到冯家来出风头!
哪知道冯氏这里也是故意,昨儿个冯清秋把徐冰推到金鱼池子里的事她晚饭前就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不气?徐冰虽是害她落过孩子,可那儿都已经过去了,难道还真的要一命抵一命来偿吗?故意跟徐滢,也是做给她们看的。
徐滢虽然不知道她们斗的什么法,但估摸着跟徐冰和冯清秋脱不开干系,这里冷眼瞧着,也不动声色,只教素锦与画眉带着阿陶出去晒太阳。
冯清秋过了月洞门,便见几名衣着锦绣的侍女抱着个穿着小蟒袍的孩子在院里紫藤树下转圈,孩子胖乎乎的,一双眼睛十分灵动,才冒出来的四颗牙像四颗珍珠一样镶在牙床上,咯咯咯的笑声像是一路飘到了云天之外。
她立刻认定这就是徐滢的孩子,这么健康活泼的孩子居然是她的,她紧攥着双手,紧盯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这徐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她为难崔家,崔家怎么可能会到这步?如果徐家不是有徐滢撑腰,徐冰怎么可能还留在崔家?如今她们俩一个生了一个怀了,而她却落得丈夫不爱婆婆不喜的地步,这又凭什么!
她咬咬牙,再抬眼往正堂里看去,只见堂内花团锦簇衣香鬓影,格外的热闹殷勤,到底觉得刺眼,扭头回房去了。
这一日下来再也没有了什么优越和自豪,有个徐滢横在前方,她就是在崔家再有脸面也是笑话一场。
但心里又总挥不去那抹明艳骄奢的影子,到底曾经她也有机会穿着世子妃的服饰坐上这个位置的。她虽然从没想过嫁给宋澈,但如果违心的出嫁能拥有风光的地位,她也不会不乐意的,总比如今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好。
饭后徐滢她们出了门,她也坐不住了,上了马车随在她仪仗后,看着她浩浩荡荡地往王府而去。
这一路越看心里越别扭,越别扭又越堵得心里难受。直到她们一行从端礼门进了王府,她才在街口停下来。
街口这边的茶馆楼上,男子拿扇柄挑开窗帘,盯着那马车看了片刻,说道:“去打听打听崔家。”
身后范舟颌首,扭身下了去。
崔家这边,接理说今儿冯夫人做寿,崔涣夫妇怎么着也得去的,可是好好一个簪缨之家结果弄成了这样,面对的都是往日的老伙计老姐妹,如今忽而变成要跟他们行大礼,他们哪里还好意思去?索性让冯清秋一并去了算了。
而崔嘉却是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早上冯清秋走了他也出了门,到了外头才听说冯夫人做寿,有意想去,但想想冯清秋竟是知都未曾知会他,心里也觉得老没劲,索性就装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