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大帅府内,徐增寿和刘子光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徐大帅勉为其难坐了上首,刘子光在帅位旁边加个把椅子坐下,开始交接关防。
由于战事紧张,交接仪式进行的简单而迅速,交接之后刘子光就是济南的军政一把手了,而徐增寿的行李也早已经准备好,当即离开济南赶赴北京上任。
济南到北京路途遥远,清军游骑神出鬼没,徐增寿没有刘子光的胆量,但又调不动济南的兵将,只能带着随身卫队前往,还是刘子光体谅人,拨了三千人马护送徐大帅到河北边境,再由靖国军接手一路护送到北京,路途不用担心被袭,徐增寿心中感动自不用说,济南文武官员将他送到城外十里长亭,望着队伍远去才返回城内。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子光连自己趵突泉的宅子都没回,直接在帅府聚将议事,这帮袁崇焕留下的大将和刘子光并不陌生,当年刘子光作为铁厂民军和他们一起共过事,而且刘子光在山东的产业多亏他们照料,也都拿着刘子光的干股,每年光红利就好几万两银子,所以关系还算良好。
但刘子光知道,这些人不比红衫军的部下,都是多年老行伍出身,不拿出点派头和手段镇不住他们,所以在后堂换了冠带袍服出来,身穿大红色绣金坐蟒袍,头戴乌纱,威风凛凛往堂上一坐,和当年那个混迹在济南的九品把总不可同日而语。
祖大寿、满桂、赵率教、何可纲、牛勇这些大将是山东军的支柱人物,而山东军的前身是名震天下的徐州军,当初朝廷势力范围只有江浙淮海,徐州军是唯一拿得出手的武装力量了,所以这些军人地位超然,往往拉帮结派,藐视文官。收复山东之后,一个个俨然以功臣自居,自信心爆棚,袁崇焕再一走,更没人能管束他们,抢地盘,霸占田地产业,山东在经济上是被刘子光把持的,但是政治和军事除了青岛外,都是被这帮军头把持的。
山东是前线,朝廷不敢怎么乱来,只能笼络着这帮大将,山东巡抚阮大铖的政令只能在巡抚衙门里通行,出了衙门都没人认他是老几,久而久之,这帮大将越来越骄横,兵也不练了,整天就知道敛财。
自由散漫惯了,忽然来了个大帅总领全军,大伙儿自然气不顺,管你是什么国公爷,国舅爷的,爷说不伺候还就不伺候了,徐增寿虽然是世袭国公,爵位很好,但是一直没当过实权高官,就是后来的五军大都督也只是虚衔,所以统驭下属的手腕欠缺,拿这些大将很没辙,山东战局的失败,一半要归罪于这样人不听指挥。
徐增寿灰溜溜地走了,可是刘子光却来了,对于刘子光,大将们的感情是复杂了,这个新近跃起的朝廷新贵可谓是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早先刘子光只是利国铁厂的家丁,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刘子光跟着二小姐彭静薇在徐州府打群架闹事还是牛勇帮着摆平的呢。后来刘子光和阮大铖的小舅子起冲突,杀了兵备道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也是这些大将给罩住的,说起来,他们对刘子光是有恩的。
后来刘子光进京疗伤,居然搭上皇上的线,联合东林党推翻了阉党后党,从此一飞冲天,升官速度快的令人眼花缭乱,刘子光虽然当了大官,但并没忘记这些老朋友,逢年过节都有厚礼,这些大将也很以刘子光为傲,经常在人前吹嘘:你们知道镇武侯么,那可是当初跟老子混过的小弟。
现在的天下大势已经和三年前不同了,福建台湾已经回归大明,湖广江西的割据状态也已经结束,云贵广西四川的改土归流也已在进行当中,朝廷除了京营禁军以外,还在湖广河南广募乡勇,在山东和广州泉州编练了北洋南洋水师,还有刘子光英勇善战的红衫军,对山东军的依赖程度大大下降,将军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现如今刘子光只身前来接管山东诸军,给军头们感情上造成的伤害比徐增寿来当大帅还要大,徐增寿堂堂国公,五军大都督都镇不住他们,何况是曾经地位低微的刘子光呢。
看着一身蟒袍气度雍容的刘子光,将军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都沉默不语,看刘子光如何开场。
这帮人想得什么,刘子光自然知道,他不擅长搞政治,遇到问题习惯快刀斩乱麻,可是现在却不能如此行事,山东军都是兵为将有,动了哪个大将都会引起兵变,华北地区只有三支力量,自己的嫡系红衫军和伪军武装靖国军,前两者另有重任,肃清山东顽敌的任务全在这批人身上,此时自然要以稳定为主。
刘子光扫视一周,道:“各位将军对子光都有恩,子光从未当面谢过,此番有幸来济南统驭各军,借此机会先向大伙儿道谢了。”说完站起来一躬到底。
众人见刘子光不敢在他们面前装大,心里便舒坦多了,也站起来回礼道:“侯爷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客气了。”
刘子光呵呵一笑,又说了些往事把现场气氛带动了起来,大家都沉浸在当年痛打清军的光辉历史当中,谈笑风生,把最近几个月的大败全抛到了脑后。
回忆从前,就不免展望未来,刘子光渐渐把话题引到了当今的局势上来,他并不提打仗的事情,只是问大家每年能捞多少银子。众人扭扭捏捏半天才说,满打满算每年有一二十万两银子吧,这个数字是基本真实的,一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山东不比江南,基础还比较薄弱,刘子光的孝敬再加上吃点空额,每年也就是十五万两左右,作为一个统兵一方的总兵官,这些钱不算多,也不算少。
刘子光呵呵一笑道:“各位的日子过的着实清苦,子光不才,想帮大家谋些财路。”
众人一听眼睛就亮了,纷纷询问刘子光有什么好办法,一场战前调度会变成了发财研讨会,不过大家都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妥,反而热火朝天,一双双殷切的目光看向刘子光。
刘子光微微一笑:“这个简单,有地盘,有兵马,银子自然滚滚而来,山东就不说了,已经是各位的囊中之物,虽然暂时被洪老贼占据,但重新夺回来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咱们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河北、山西、蒙古、辽东大片大片的土地等着咱们呢,子光胃口不大,有个京津在手里就满意了,其他府县,就由将军们来分好了。”
这话在理,大片的土地象征着大把的银子,成摞的乌纱帽,更多的军队,还有无数漂亮的小娘们,只要灭了洪承畴,这些就不是梦,朝廷摆在北线战场的军队,本来就以山东军为正,红衫军为奇,占领河北山西的任务是交给他们的,是他们不争气才被红衫军拔了头筹,现如今刘子光愿意将军功让给他们,众人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可是洪承畴哪有这么好对付,这老贼可是明军统帅出身,熟悉明军的一切运作和作战特点,手上有掌握着强大的清军精锐,别看刘子光的红衫军连战连捷,攻克了山海关天津北京的,那还不是因为山东战场牵住了清军主力所致,说到底红衫军的胜利里面有一半是山东军的功劳。
刘子光是厉害,收复台湾,平定湖广江西,奇袭山海关,空降北京城,可是这些战役都是靠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或者技术优势取胜,没什么稀奇的,换在座任何一个都能胜任,不就是拿炮弹往上面砸么。他们倒没想想,自己手上的火器也不算少,可是为啥屡战屡败。
刘子光心里也没底,毕竟山东军不是他的红衫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个仗有点玄乎,不过他自以为自己的战术思想已经迈入火器时代,比洪承畴这种老行伍要先进许多,山东军的火器装备比率虽然不比红衫军,但是也是极高的,一棚兵里起码有五杆火铳,一个步营有二十门大炮,如果把火力集中起来使用效果肯定强于分散使用。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先要把大伙的斗志鼓动起来,刘子光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大家听从号令,就保证带着大伙打出昔日徐州军的威风来,一雪前耻,升官发财。
将军们被刘子光说动心了,纷纷表示大帅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刘子光甚为满意,传令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明日出城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