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蓝钻石

姜吟正出神时,陈芳菁推开门,压低声音问,“还没休息?今天作业很多吗?”

捏着窗帘的手指跟着松开,她有些心虚地应,“是有些多。”

“快休息吧,明早你爸开车送你去学校上自习,可以多睡会儿。”

姜东明因为工作原因常驻外地,半月回家一次,他周末回来时会送姜吟去学校,借此机会能跟女儿多相处。

可每半月的传统父慈女爱的场面,却非姜东明自我感知那般,姜吟每次跟他单独相处都很紧张,斟词酌句,总是端着乖乖女来符合他期望。

实在是他平时在外领导做派,回家依旧收不住指手画脚的习惯,说话做事总带着命令审查般的态度。

随着姜东明工作渐忙,他脾气越来越来不稳定,稍有不满,就会山崩,尤其是在姜吟学习的事上。

一听他说起学习,她就不由自主地精神紧绷。

姜东明打上转向灯,端着严肃官腔,“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月考成绩出来了?”

明明是很自然的问话,可经姜东明严肃学究的语气加工,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姜吟指甲掐着虎口,声线发紧,“出来了,675分。”

“别自我满足,再努努力,争取考个好大学。”

他嘴里的好大学只有清北两所,而她现在还有差距。

姜吟抿了下唇,语气有些低落,“……知道了。”

其实这次考试她进步了,但姜东明不在乎,他只知道这个成绩考清北很悬,进步与否,他并不在乎。

从姜东明嘴里得到一句肯定或是表扬很难,不管她是得奖,进步了,还是考试第一名,他从来不会说我女儿真棒,每次都是还行吧,就是运气好,或是别翘尾巴,骄兵必败。

小时候姜吟以为姜东明不夸她,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所以她拼命努力,想要得到他的肯定,但望女成凤,心态急切,姜东明对她的要求逐年变高。

任她如何追赶,也无法企及。

现在姜吟能理解姜东明的深意,或许他是不想她骄傲,可她也很想要来自父亲的肯定。

姜吟下车,隔着车窗跟姜东明再见,看着车子驶入车流,她才低叹口气,转身走进学校。

钟山中学是洲城佼佼高中,不仅本科率高,就连学校建筑也独树一帜,不像其他老学究风格,单调且枯燥,钟山的楼红砖砌筑,双连拱窗,孟莎式屋顶,显得活泼无比。

看着枝叶浓郁,连垣小山滂池塘,心情不自觉会放松。

更让姜吟心情雀跃的是,刚越过升旗台,拐入自行车棚时,就看见了沈时斜。

绿荫斑驳,他姿态懒散,没睡醒的意味十足。

他穿粗棒针的短袖毛衣,白蓝两股线,暗纹钩花,衬得人乖觉,鬓角修得整齐,额前碎发遮在眉骨,减弱几分顽劣。

姜吟下意识疾步,在不近不远处缓步,隐隐听到他们说话声。

赵成溪说今晚有个局,问沈时斜要不要去,见他不理人,赵成溪又怪声怪气嘀咕他怎么跟没睡醒似的。

风吹叶簌,鸟雀啁鸣,沈时斜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淡嗤一声。

他修长手指在后颈处捏了下,“你问我?三无过期的东西也敢送,你靠点谱?”

一张试卷换一月牛肉干,赵成溪倒是殷勤,当晚就送到椿涧长岛,哪曾料到这东西竟然有质量问题,折腾了沈时斜大半夜。

赵成溪讪讪理亏,好言好语地哄人。

姜吟暗暗在心里焦灼,想去问不舒服的是不是他,但又没立场,凑上去热心关切,显得很没厘头。

从车棚转入教学楼,沈时斜随意侧了头,视线忽地相撞,轻挑眉峰,眉眼懒倦散去半分,依旧是那般无束。

姜吟呼吸一窒,莫名心虚,扑着长睫垂眸,咬紧下唇。

她脚步缓下来,待他身影消失,才曲起手指紧贴脸颊,热度很高。

不过刚刚瞧着他脸色不是病态惨白,好像只是困极了,那生病的应该不是他吧?

她在心里默默分析,不安的心逐渐回稳。

学校教学楼都是红色,校长迷信风水,青砖刷上红漆,预示红红火火,但看多了觉得晃眼。

“梁家的观澜雅院开业,什么东方美学,天花乱坠的,赏脸去吗?”

姜吟脚步一顿,没想到会再碰见他们,这个叫梁尘的人,她之前听吴知瑶八卦过,也是沈时斜那圈子里的贵家公子哥,比顽劣,有过之无不及。

沈时斜对这些文雅事兴致淡淡,“不去,没空。”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不是没空,是他懒得有空。

姜吟歪着脑袋,顺着楼梯中间的缝隙朝上看,隐隐看到沈时斜的身影,踩楼梯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她心跳不稳,呼吸也急促,没看清台阶就往前迈,谁知脚下猛地一绊,她惊呼一声,身子不稳地直接朝前扑跪。

沈时斜听见声音,站在平台层,随意往下一瞥,看着半跪着的人影,没认出是姜吟。

反倒是赵成溪落后他几层台阶,视线所及能瞟见姜吟的侧脸,“哎?这不是姜吟吗?这一下可摔得不轻,”

单看着,他就觉得疼。

沈时斜脚步微顿,视线再次赏光落到她瘦薄的身影上,打趣,“想英雄救美?”

赵成溪朝下瞧着,“人家不需要。”

沈时斜又一次垂眸,见她已经站起来了,看着没磕到腿,原地蹦地拿两下还挺灵活,他瞧着好笑,嘴角浅勾。

姜吟对着搓红掌心吹了下,又弯身拍拍裤子上的灰。

顾不得自己伤得重不重,原地跳两下确认能动,她就惊慌地仰颈朝上看,楼梯间隙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姜吟自我安慰,他们应该是没看到,隔着那么远,他又凭什么分出注意力在她身上。

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他,才会在有他的地方拘谨,才会觉得他大致扫过来的目光别有意味,继而生出无端的猜想和遐想。

洲城偏南方城市,夏天的潮闷来得早,稍稍运动就会热出汗,姜吟体质本就不好,暑气下爬楼梯,实在艰难。

踩完最后一层台阶,姜吟额间浮出细汗,发丝黏几缕在脸侧。

她走到容仪镜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又擦干脸上的汗,这才朝班门口走去。

哪怕知道沈时斜不会在乎,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多添狼狈。

要越过沈时斜座位时,他忽然抬了头,两人视线再一次相迎,他瞳孔深邃悠远,像掉落茂密却浅浅飘着薄雾的森林,引人沉迷却又摸不透前方。

姜吟在他眸底停留不过几秒,心虚垂下睫毛,伴着阵阵乱掉的心跳,脚步慌乱地越过他走向自己的座位。

拉开椅子时撞到脚踝,细细密密冒着疼,她倒吸口气,疼得微拧眉心。

沈时斜听到姜吟疼得吸气声,想到刚刚跟她对上视线时,她忙不迭躲开的惊慌失落,他不由得纳闷又好笑。

他这皮相称不上第一,但也是人人夸,怎么到她那儿就这般可怖了。

赵成溪拿出个冰皮葡萄,撕开包装纸要扔进嘴里,转眸看到勾唇在笑的沈公子,他不由揉揉眼睛,好奇一问,“……笑什么呢?”

这可太难得了,认识沈时斜这么久,赵成溪少见他不敷衍的笑。

沈时斜敛起弧度,单掀薄白眼皮,“笑你。”

赵成溪无辜且纳闷,“嗯?我好笑吗?”

沈时斜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浅敲,淡瞥他,“笑你砸自己家招牌,过期的东西几箱几箱往我家搬。”

“……”

这事赵成溪确实理亏,他默默嘀咕,“其实也不是过期啊,这不也没想到你家澳牧乳糖不耐受啊。”

昨晚接了澳牧过来,赵成溪就直接打电话叫人送了牛肉干过来,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时斜的心头宝乳糖不耐受。

一早起来他没被暗/杀,就是沈公子大恩大德了。

听到他们说的话,姜吟彻底松了口气,原来吃坏肚子的不是沈时斜,是他养的狗狗啊。

之前没听说过他有养狗狗。

都说什么样的主人会养出什么样的宠物,只是想象下沈时斜养的狗狗也是那般傲娇矜贵,她就想笑。

赵成溪哭丧着脸,从桌洞拿出盒子,一把推过去,“都给你!不……回头我给你寄一大箱!”

沈时斜拿起其中一个,绿纸包着的四方小盒子,在手指间流畅一转,他唇角微勾着,看着态度满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讽。

“就这个?”

赵成溪不依,“不稀罕啊?这很难买的!”

说着他抓出几个,回身往姜吟和吴知瑶桌子上放,“来来来,咱们沈公子看不上的东西,他不吃,咱们吃!”

吴知瑶也不客气,直接拆开吃,顺势给姜吟塞过去一个。

浅绿色沙纸包裹精致,中间还印着小巧的葡萄印花,虽说没见过这是什么品牌,但姜吟觉得应该很贵,赵成溪是沈时斜的朋友,吃东西应该也很挑拣。

姜吟看着手里的小盒子,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谢绝。

沈时斜往后瞥一眼,看到姜吟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见到他怕,现在对着块甜品也怕?

“不敢吃?”

姜吟抿了下唇,捏着糖纸的指尖收紧,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她细着声音说没不敢吃。

“吃。”

姜吟下意识听他的话,撕开绿色绵纸,拿出那颗葡萄张嘴咬住,舌尖一卷,整个吃进嘴巴里,鼓着腮颊慢吞吞地嚼。

甜甜的糯米糖粉和葡萄肉混在一起,不腻,反而很清爽。

很久以后,姜吟又在赵成溪那看到紫色款,问了才知小小一颗竟要50块钱。

它还有个很别致的雅名,亚历山大麝香葡萄,听着就很贵,很配沈时斜,但那时却没被那人瞧上。

沈时斜本是好奇,好奇她怕的东西怎么这么多,顺势就想逗她,倒是没想到她真听话,让她吃就吃了。

他挑了下眉,兴致减淡,转身斜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

不过这手机也没看舒坦,赵成溪还在一旁叽叽喳喳,想劝他一起去观澜雅院捧场。

吴知瑶凑过脑袋,捂嘴,小声说:“吟吟,你咋这么乖?”

“啊?”

作者有话要说:求宝贝收藏评论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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