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他的音量过大,还是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太令人难以接受，何皎皎明显一副被震撼了的模样,僵在原地没动。
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
崇子实盯着她的双眼渐渐躲闪,耳根也染上了绯色。他摸了摸脑袋,强装镇定,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何皎皎又啊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是没被告白过,但普遍都是往她抽屉里塞情书,或者是发短信。面对面的告白还是头一回,何况还是这么高调的。
“诶。”何皎皎直接当这个假设成立,突然有些好奇,“你还记得你打掉我一颗牙的事情吗”
“”崇子实极为后悔这事儿，但他也确实做过，此刻只能牵强地给自己辩解,“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手指那时候不也骨折了吗”
何皎皎不太记仇“也是。”
崇子实松了口气,竖起耳朵，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何皎皎完全不知道“委婉”两个字该怎么写，直接道“那你还是别喜欢我吧,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崇子实顿了下,怒了“你这不是年龄歧视吗”
“你总得说点我能改变的吧”
何皎皎想了想“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崇子实深吸了口气，用手指头指她,“除了你,从没有人说过我长得丑。你是不是在针对我你是不是给我加上了丑逼滤镜”
“就”何皎皎温吞道,“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崇子实极为委屈“我难不成还能去整容”
“我哪有这个意思。”何皎皎被他吼得也有些委屈，讷讷道，“所以我不是叫你别喜欢我了吗”
“算了。”崇子实放弃跟她交谈，“当我没说。”
见他情绪不佳，何皎皎也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硬着头皮道“你喜欢我什么啊”
崇子实瞅她一眼，极为肤浅“你长得好看。”
何皎皎“噢。”
崇子实“你就这反应”
何皎皎“那我没法反驳呀。”
两人还停在三楼的扶手电梯前。
崇子实突然觉得心情很沉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问“你是不是不想早恋。”
何皎皎点头“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还有一部分就是嫌我小，嫌我丑。”越说越觉得不甘，崇子实用力抿了抿唇，眼眶开始红了，“何皎皎，今天可是我生日。你不能改天再拒绝我吗”
何皎皎懵了，“你哭了吗”
“我哭个屁”崇子实觉得丢脸，转头揉眼睛，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背后站着个人。
崇子实跟他撞上了视线。
对视几秒。
崇子实的泪意渐散，莫名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但一时也记不起在哪见过了。
察觉到崇子实半天不吭声，何皎皎狐疑地看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后方看，赫然看到白林秋的身影。
不知道他在他们后边站了多久。
见他们都看了过来，白林秋玩味般地抬了抬眉“打扰到你们了”
崇子实立刻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何皎皎的哥哥。
上次何皎皎被叫家长的时候，他在办公室见到过的。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崇子实的背脊一挺，猛地一鞠躬，一副被人抓了包的心虚样“何皎皎哥哥好”
白林秋嗯了一声。
崇子实同手同脚地往另一边跑“何皎皎哥哥再见”
很奇怪的，明明并没有哪里做的不对，但何皎皎居然也有了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短暂的几秒思考后，她决定先发制人“哥哥，你是在偷听吗”
白林秋垂眸看她“是啊。”
他就这么承认了，把让何皎皎瞬间把接下来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不吭声，继续往下走。
白林秋慢条斯理地跟在她后边“我们小何皎皎的魅力还挺大”
他似乎觉得极为好玩，笑了出声，带出浅浅的气息“惹得人家小男孩都哭鼻子了”
何皎皎不知道回什么，憋红了脸“你干嘛。”
白林秋“哥哥关心一下你啊。”
何皎皎很别扭“你别提这个了。”
“行。”白林秋扯开话题，脸上的笑容敛了些，“上次哥哥帮你去见完老师之后，跟你说的什么话，复述给我听一遍。”
她瞬间懂了他这话暗含的意思。
“我不记得你说什么了，但我没早恋。”顿了下，何皎皎又强调一遍，“绝对没有。”
白林秋“还挺听话。”
何皎皎不高兴地哼了声。
白林秋思考了下，低声建议“青春期开始有这些想法挺正常。但你也别伤害别人，可以先谢谢对方的喜欢，然后再拒绝。”
何皎皎“我哪有伤害他。”
白林秋“你不是把人弄哭了吗”
“我弄哭他的次数多了去了。”何皎皎理直气壮道，“我以前跟他打架，不管谁打赢，哭的都是他。”
白林秋上下扫视她，好笑道“你还会打架”
两人出了商城大门，到附近的车站等车。
何皎皎诚实道“小时候会打。”
他懒懒道“你现在也还是小时候。”
沉默几秒，何皎皎忍不住说“现在不小了。”
“嗯”白林秋撇头笑，比划了下她的身高，“行，好像是长高了些。还知道对哥哥好了。”
何皎皎沉默地看着他。
白林秋“把手伸出来。”
何皎皎迟疑地伸手。
下一秒，白林秋把刚刚何皎皎给他的“全副身家”又交还与她，弯着唇道“谢谢小何皎皎。”
何皎皎讷讷抬头。
“你知道这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不”白林秋拖着腔说，“会说我勒索初中生，要把我抓进去的。”
何皎皎认真道“没勒索，这是我买甜品花的钱。”
白林秋“你吃了两百啊那别人不得说哥哥漫天开价。”
何皎皎说不过他，又把钱塞回他的手里“反正我就给你了。”
“给哥哥钱干嘛”白林秋笑，“觉得哥哥很惨”
“没有。”他一提起这个，何皎皎又想起了刚刚自己似乎把他惹不开心的事情。她犹豫了下，还是道了声歉，“哥哥对不起。”
“嗯”
何皎皎把酝酿了一下午的话磕磕绊绊地说出来“我刚刚不应该问的。我就是看你好像很忙，然后我之前还老麻烦你，就觉得不好意思。还有，这是你辛苦赚来的钱，我不能就那样花掉。而且我还带了个朋友来。”
白林秋眉眼一松，唇角弧度勾起“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官方”
何皎皎老实道“我爸爸说做错了事情得认。”
“谁说你做错事了”
“我觉得我问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何皎皎说，“这就是做错了事情。”
“没事儿，我没不开心。”白林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你买糖吃的钱拿回去吧。”
何皎皎把手背到身后“我不喜欢吃糖。”
“那就买你喜欢的。”白林秋垂下眼睑，盯着她明亮的眼睛，“等哥哥以后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再来跟你借钱，行不行”
上了车，何皎皎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看了眼车窗外的白林秋，很快又收回视线，看着被他塞到包里的钱。
何皎皎闷闷地把拉链拉上。
夜幕还未降临，天边的颜色暗红，给大片的云染上了颜色。远山如画，轮廓清晰明了，点缀在这片色彩之中。
何皎皎伸出手指，在窗户上笔画了个“白”字，很快又蹭掉。
她的心情突然很低落。
觉得有些费解。
是年龄越大，烦恼也会随之越多吗？
可她觉得她的年纪还没有很大。
白林秋好像也没有。
这次意外的遇见，是这个暑假里，何皎皎最后一次见到白林秋。接下来的一个月，何皎皎参加了暑期绘画班，开始写暑假作业。
开始忙上了，她这个年龄该忙的事情。
何皎皎没跟何皎封问过白林秋，也从没主动去联系他。她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那么辛苦地在兼职打工。
但她悄悄买了一个存钱罐。
悄悄地，在里面存了很多用不上的零花钱。
也许之后也不会用上。
但她偶尔又会觉得，以后或许会用上的。
初二新学期开始。
开学的分班考，何皎皎正常发挥，进了重点班。同班的同学大半都换成了不认识的人，就连她最熟悉的许易梦也被分到了别的班。
跟崇子实在同个班。
换了班之后，许易梦没怎么再来找何皎皎玩。
何皎皎本身也不是多主动的性格，两人的联系便越来越少。她本身也是比较独来独往的人，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转眼间，十月底一过。
智贤中学开始筹备校运会的事情，又到隔壁的学校去借场地。何皎皎对运动的事情完全没兴趣，但班里的女生不多，她被老师强硬要求必须报名一项。
何皎皎只能不甘不愿地报了个跳远。
班里还特地花钱弄了套班服。这个班服是应永长设计的，按照他的品味，不接受任何反驳。中央的图案是一个盛大的向日葵，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是何皎皎见过最土的班服。
校运会那天。
何皎皎觉得丢脸，到学校才换上了那套班服，而后跟着大部队一块到附近的学校。
除了何皎封搬宿舍的那次，这是何皎皎第二次来了，也不觉得新鲜。
周围没比赛的男生，在看台处围成一团，开始打三国杀。何皎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听到广播喊初二女生跳远的检录，才跟班里的一个女生一起到了检录处。
除了场地，学校还安排了一堆志愿者给他们。
比如现在。
何皎皎在检录处就见到了她的亲哥。
何皎封坐在检录的帐篷下方。见到她，他的唇角稍稍弯起，手里的笔尖轻点桌子，看起来有些恶劣“同学，你不符合参赛资格，回去吧。”
何皎皎忍气吞声道“哪里不符合。”
“身高不够。”
“我没听说跳远要求身高。”
何皎封眼一瞥，身子往后靠“那总不能一米二都没有吧。”说完，他侧头看向旁边趴着睡觉的人，笑道“你说是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