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帐篷不远处的地方，有个小男生奔跑时摔了一跤。陆皎皎看到白林秋快步走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距离不算近，阳光还猛烈。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弯腰替那个男生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气质温润清朗，仿佛是在笑。看上去，就像是个从骨子里就能透出温柔来的人。
陆皎皎的心情突然有些闷。
本来还有些话想跟他说。
想问问他，能不能不要再喊她“小孩”。至少她觉得现在，她已经不再像个小朋友了。
可好像又是没必要的。
因为并没有那么多次要见面的机会。
而且，他好像不仅仅是对她那么好。
他对所有人，好像都是这样的。
温和，却又疏远。
何皎封背着陆皎皎出了操场，沉默着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因为刚刚的争吵，陆皎皎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一点点的小后悔，又不太愿意拉下脸来跟他和好。
此时何皎封不吭声，她也没主动说话。
陆皎皎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水瓶，不知不觉就失了神。想起了小时候，他也经常这么背着她回家。
好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陆皎皎又想起了刚刚火气一上来，跟他说的那句话。
何皎封在此刻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先不跟爸妈说了，他们现在在上班，跑回来一趟也挺麻烦的。”
陆皎皎“哦。”
何皎封淡淡道“晚点我再让妈打个电话跟你老师请假。“
陆皎皎默了几秒，又哦了一声。
出了校门，何皎封拦了辆的士，扶着陆皎皎进车里。他跟司机说了句“去附近的医院”，又转头跟陆皎皎说“把安全带系上。”
瞥见陆皎皎的手心上有伤，他便自己凑过来给她系上。
陆皎皎忍不住说“你怎么不系。”
何皎封扯了下唇角“我嫌勒得慌。”
陆皎皎“那我也嫌勒得慌。”
何皎封已经坐了回去，不太在意地说“那你就慌着。”
车内又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阵，何皎封突然丢了条软糖过去“吃糖。”
恰好落到陆皎皎的大腿上。
陆皎皎下意识垂下眼，沉默着看着那条软糖，拿了起来。她的口味跟何皎封的有点相似，都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软糖。
里边有九颗。
向来是她拿五颗，何皎封拿四颗。
陆皎皎又看向何皎封。
他没往她的方向看，目光盯着窗外，看起来有些倦。这突如其来的糖，像是在让步，又像是在表达歉意。
家人之间，那难以说出口的歉意。
半晌，陆皎皎忽然问“哥哥，你刚刚是去买糖了吗”
“想什么呢？”何皎封的眼皮耷拉着，看都没看她一眼，“顺手拿的。”
陆皎皎没说话，低头把包装纸撕开，把里头的九颗软糖都倒出来。随后，她拿起四颗，倾身凑到何皎封的旁边。
把糖放进他的手心里。
何皎封的手指动了动。又像是没注意到那样，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过了几秒，陆皎皎又从自己的那五颗里，拿了两颗给他。
也跟他用了同样的方式。
在用这两颗糖来传达自己的话。
一颗在说谢谢；
另一颗在说，对不起
兄妹之间的争吵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皎皎的气性一过，也不再保持沉默，憋了半天的话，在此刻全部说了出来“本来你就有不对，我一去那你就说我矮，嘲笑我穿的衣服，还说我跳远跳的不好。”
何皎封冷笑“我天天被你说丑我说什么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的又不是假的。”
何皎封懒得理她了。
陆皎皎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无所事事地喊“哥哥。”
何皎封没应。
陆皎皎“你今天怎么去当志愿者了“
“你是不是想参加多点活动。”陆皎皎想了想，“然后多认识几个女生，就提高了脱单的几率。”
何皎封的额角抽了下。
“那哥哥，我觉得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闭嘴。“
“你应该好好学习，多赚点钱。”
见她没完没了了，何皎封被烦到不行，皱着眉说“我就去当个志愿者，你哪来那么多话？”
陆皎皎把脖子缩了回去，嘀咕着“我不就问问。”
“平时不见你那么关心我”
“那我平时没见到你呀。“陆皎皎理所当然地说，“现在见到了，难得见一面，就关心一下意思意思。”
这小鬼一来劲，怎么说都没用。
何皎封吐了口气，应付般地说着“缺人。益康宁是体育部部长，就把我们宿舍另外三个人的名字都填上了。“
得到了答案，陆皎皎总算消停了些。她的嘴唇动了动，有点想问白林秋的事情，犹豫了很久，还是一个字都没问。
过了一会。
何皎封忽地出声“女儿”
但他似乎不是在跟她说话，半阖着眼“白林秋你哥“
陆皎皎微妙地看他“你干嘛。”
何皎封摸了摸下巴，继续自言自语“也挺好。”
有病
去医院检查之后，确实没什么大碍。重新处理完伤口，何皎封把陆皎皎送回家，等到彭怀薇回家后便回了学校。
校运会一过，便迎来了周末。
陆皎皎在家休息了两天，走路依然不太利索。可白励和彭怀薇都要上班，他们就想到了正处大三，各方面都要闲出屁来的何皎封。
让何皎封又做起了陆皎皎读三年级之前的事情。
每天接她放学回家。
一开始陆皎皎还不太乐意。
但后来，陆皎皎发现何皎封似乎比她更不乐意，每次来接她都顶着一张臭到发黑的脸，她又开始乐意了。
周四放学那天。
因为何皎封五点之后才有空，陆皎皎像往常一样呆在教室里写作业。周围还剩小半的同学没走，在打扫着卫生。
没多久，突然有人喊她“陆皎皎，有人找你。”
陆皎皎立刻从作业堆里抬起头，意外地看到有段时间没见的许易梦站在门口。她眨了眨眼，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许易梦这才注意到她的脚“你这脚怎么回事”
“扭到了。”
“你怎么也不注意点。“许易梦皱眉，“疼吗”
陆皎皎摇头“不怎么疼了。”
两人好一段时间没说过话，此刻还有些陌生了。
许易梦挠了挠头，安静了片刻之后，才犹豫着说“陆皎皎，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陆皎皎愣了下“啊”
“就是，我有点事儿“许易梦像从前那样，摇着她的手臂撒娇，“你就陪我去吧，我一个人不好去。”
“去哪“陆皎皎说，“我还在等我哥。”
“你哥来干嘛呀”
“接我回家。“陆皎皎老实道，“因为我脚受伤了。”
许易梦“我看你这走的也挺好的呀。”
陆皎皎没说话。
“走嘛。”许易梦又晃了晃她的手，“我又不会带你去什么地方，我就无聊而已。我们去附近吃点东西呀。”
陆皎皎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慢慢点头。
“我先跟我哥说一声。”
陆皎皎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正想给何皎封打个电话的时候，那头刚好打了过来。她接起电话“哥哥。“
何皎封“你出来没有”
“还没。”
“你晚点再出来。“何皎封说，“我今天有点事。我让白林秋来接你了，他五点半才下课，你再等一会儿。”
这话来的意外。
陆皎皎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她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此时才刚过四点半。距离五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有不受控的小期待在心头发酵，掺杂着几丝莫名的紧张。但很快,想到刚答应了许易梦的事情,她的心脏又像是缺了个口,所有情绪都一一漏掉。
陆皎皎有点说不出口，但又觉得出尔反尔不好，往许易梦的方向看了眼，模样极为犹豫。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何皎封又开口问“听到没有”
陆皎皎慢慢地啊了声,仿佛没听清一样。
何皎封勉强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说，白林秋一会儿去接你，五点半左右。他到时候应该会给你打电话,你先在班上写会儿作业。“
陆皎皎“五点半”
何皎封“嗯。还有，今天给我老实点，别给别人惹麻烦。”
陆皎皎正想反驳。
何皎封又冒出一句“行了我忙着呢”,随后便毫不留恋地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嘟嘟声，陆皎皎把手机放了下来，无言地看着屏幕。她把手机放下,忍气吞声地开始收拾书包,背上之后便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
许易梦过来挽住她的手臂。
走了一段路。
想起之前的事情,陆皎皎狐疑地问“你不会又是带我去找崇子实吧。“
“啊”许易梦一愣,连忙摆了摆手,“不是啊，我也很久没跟他玩了。他最近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天到晚在学习。”
“不是就行。“许易梦没骗过她，陆皎皎也没怀疑，只是补充了句，“那我陪你去吃点东西。但五点半的时候，我得回来找我哥。”
许易梦说的附近，就是在学校的后街，在学校走出去的一条巷子里。里边有不少小摊位和店铺，她们两个以前也去过几次。
这样一来一回，一个小时也差不多。
许易梦沉默几秒，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