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去,只见那是一片6层高的筒子楼,长长一排,外墙老旧,不少都已经脱了皮,褪色泛黄的蓝绿钴色玻璃看着很压抑,家家的窗户外头都挂满了晾晒的衣物。
只不过G省气候湿润,日照又少,池欢隔着一条街,仿佛都能闻到淡淡的湿气味道。
池欢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母亲离开后,过的生活并不好。
沈宴看出池欢心情的低落,戳了戳她的脸蛋,道:“看,这是什么?”
池欢一低头,只见沈宴的手里多出来一个透明水袋,里面正欢快地游着两条精致的小金鱼。
“这叫七彩神仙鱼。我特地让老板给我抓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就像是母女一样。怎么样,喜欢吗?”
池欢忍不住笑起来,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母女了?”
沈宴挑挑眉,道:“那不然是情侣也可以呀。你看,多有夫妻相。”
池欢抿抿唇把观赏鱼抱在手心,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低声道:“沈宴,你说,她会认我吗?”
沈宴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问问她就知道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别担心。”
池欢看着清水里游弋的神仙鱼甩了甩尾巴,点了点头。
二人于是拎着塑料袋里的鱼,到了街对面的筒子楼
反正都到这了,他们是不可能现在离开的,索性就像刚才的老人说的,在这等到池小芸回来,无论什么结果,池欢都要问个明白。
这家馄饨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好在整洁干净,屋里已经飘出袅袅的热气,光是闻着就知道滋味鲜美。
这会儿正是晚饭的点儿,老板很忙,两人也没第一时间就上去攀谈,而是点了两碗招牌馄饨静静地吃。
老板忙了一阵,渐渐也休息了下来。
他回到店内,见池欢二人也吃得差不多了,笑着问他们吃的怎么样。
池欢微笑道:“很美味,您手艺真好。”
池欢这么漂亮,性格脾气还这么好,老板立刻对他们产生了几分好感,和他们攀谈起来。
“听你们口音,是从外地来的吧?”
“对,从江城来的。”
“哦呦,江城,那可是好地方哦。”
他还注意到池欢手上那颗钻戒,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刚结婚的小夫妻哦?”
池
欢愣了愣,还没开口,沈宴的大手就覆在她的手背上,冲她挑挑眉,道:“是啊。我们刚结婚,出来度蜜月嘛。”
沈宴的掌心很温暖,时不时还微微曲起挠一挠她的手背,惹得人酥酥麻麻的。
池欢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老板也跟着笑:“看你们的穿着,肯定都是有本事的人,带老婆度蜜月,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啊?”
沈宴轻咳了一下:“实不相瞒,我老婆小时候就是在明月镇长大的,这次回来,也是带我来回忆童年呢。”
“是嘛!那可真是有缘呐,我要再送你们一盘菜才行!”
池欢赶紧拦下:“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老板,我正好想跟你打听个人,池小芸,您认识吗?”
老板闻言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认识!池小芸就住我们后面这栋楼。她啊,她也是个出了名的苦命女人,她不是本地人,是二十来年之前搬过来的吧,应该是以前嫁过人,不过来咱们这儿不久又嫁了一个,那时候她手里有点钱嘛,好多男的都凑上前去,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选了最不靠谱的那一个哦!”
池欢闻言眉头一斤,追问道:
“不靠谱?”
“对呀!她年纪也不小了嘛,但是她老公还是非让她生孩子,前些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可是老公又染上了赌瘾!天天就在外面打牌鬼混,家也不管了,回家就是动手打人要钱。啧啧,那池小芸,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老婆以前跟她是工友,看见过几次,真是怪可怜的。还有她那儿子,年纪那么小,就要吃这些苦,也是造孽哦!”
老板的话让池欢的心情荡到谷底。
她看向沈宴,面部表情都几乎要维持不住。
没想到,池小芸现在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沈宴揉了揉她的眉心,道:“好了,不是还没见到她么?或许……我们找错人了也不一定。别太担心了。”
池欢只好先点头应下。
二人又在店里等了很久,可直到馄饨店打烊,还没见到池小芸的影子。
沈宴只好带池欢到旁边开到半夜十二点的小卖店坐着。
一直等到了深夜十一点,这片楼区外面都没有人了,接到很空旷,偶尔只能听到筒子楼里传来狗叫,还有父母训斥小孩子的声音。
池欢的心突然重重提了起来。
她若有所感地
站起身,走出小卖店,往巷子小区入口处望。
没多一会儿,幽暗的路灯下,果真走出来一个沧桑的中年女人。
她走得很慢,步子笨拙而艰难,定睛一看,会发现她原来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这一大一小,看起来都疲惫又瘦弱。
“一定是她!”
深夜下班的中年女人,还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一定是池小芸!
池欢内心沸腾,可双脚就好像扎了根一样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宴抱了她一下,然后自己先往前迎了过去。
隔着四五步远的样子,沈宴尽可能用最温柔友好的声音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你好,请问是池小芸池女士吗?”
对方背上的男孩本就睡得不沉,听见人说话,立刻醒了,池小芸便把他放到了地上。
她转身警惕地看着沈宴,把儿子紧紧护在身体后,皱眉小心问:“你是……?”
这时候,池欢也鼓足了勇气,走到了沈宴身边。
隔着几米的距离,她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写满了“不幸”的女人。
池欢声音低哑,只说了四个字:“我是池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