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疑窦

乍一见屏风后有隐隐绰绰的人?影,萧长宁着实吓了一跳,‘啊’地一声?低呼出声?,连连后退数步,背抵在?门扉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很快萧长宁便?反应过来屏风后站着的人?是谁,大晚上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沈玹了。

她脸一臊,睡意吓去了八九分?,下意识抬手捂住了眼?睛,片刻又忍不住将五指打开一条缝,从一线缝隙窥看,纳闷地想:沈玹这是……站着小解?

屏风后的沈玹从萧长宁进门时便?已察觉,此?时被撞见小解,也并无惊慌意外,依旧淡定地系好衣物,微微转过冷峻完美的侧颜,隔着朦胧如雾的屏风乜视她,微哑道:“长公主殿下也起夜?”

气氛说不出的诡谲。

萧长宁蓦地一窘,脑中充斥着‘太监是站着小解还是蹲着’的疑惑,瞬间晕头转向,反手拉开门,磕巴道:“本宫去南阁解决,不、不打扰你!”

沈玹整理好下摆,松松垮垮地披着外袍从屏风后转出,刚巧看见萧长宁一抹背影闪出门去,因心不在?焉,她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这么冷的夜晚,她竟是连披帛也没有裹一个。

沈玹捏了捏鼻梁,眼?底有什么深沉的东西划过,仅是一瞬的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他将双手浸在?盥洗台的铜盆中,神情平静地将双手拭净,而后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萧长宁匆匆忙忙地奔回南阁的偏间,倒是惊醒了值夜的冬穗。

冬穗揉着眼?睛,手持烛台开门,见到是萧长宁,讶然?道:“殿下,这个时辰您怎么回来了?”

“本宫内急,你睡你的。”萧长宁含糊着应了,奔到里间干净的马桶处放水。

她脑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刚才的画面,疑惑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推动她去触及某个不为人?知的真相:隐约的喉结、疑似刮胡须的举动、站着小解的姿势……若说一次只是巧合,那么三个疑点?先后浮出,沈玹的秘密已经昭然?若揭了。

他极有可能……不是个太监!

不不不,这个结论实在?是太荒唐了!宫中制度如此?严密,他当初是如何蒙混过关的?若他真不是个太监,那净身房的记载和那被狗吞了的‘宝贝’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宝贝’,萧长宁忽的回想起一个细节:当初她向沈玹坦诚弄丢了他的‘宝贝’时,沈玹的表现似乎似乎是惊讶大过愤怒……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于每一个太监来说,那可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沈玹怎会那般无动于衷?

萧长宁越想越心惊,揉搓着满身的鸡皮疙瘩低声?道:“苍天?!他到底想做什么?”

正想着,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萧长宁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惊叫一声?道:“谁?!”

“殿下莫慌,是奴婢。”冬穗亦被她吓了一跳,端着铜盆,里头的水险些被泼出,小声?道,“奴婢见您许久都未出来,担心您身体?不适呢!”

说着,冬穗放下铜盆,跪在?地上替萧长宁整理衣物。不经意间碰到萧长宁的手,冬穗惊道:“殿下,您的手怎么这般冷?可是着凉了?”

萧长宁这才发觉自己?的指尖都快冻麻了。她搓了搓僵冷的手,哈了口气,方披衣站起,摇头道:“没事?,兴许是过来的时候风有些大。”

冬穗不疑有他,忙道:“奴婢去把那件浅杏色织金的狐裘斗篷给您取来。”

萧长宁心不在?焉地点?头,扶着圆桌缓缓坐下,将冰冷的指尖浸在?温热的水盆中,呆了半晌,连袖口险些被浸湿都未曾察觉。

冬穗很快取了斗篷给萧长宁披上,又点?了一盏琉璃灯,提着灯盏将萧长宁送到对面的寝房去。

谁知才开了门,便?见灯火阑珊的廊下站着一条修长高大的身影。

萧长宁又是一惊,定睛一看,方知是沈玹。

他站在?那儿,明灭的烛火打在?他的侧颜,给他过于冷峻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暖意,唯有一双狭长锋利的眼?睛,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渊似的,显得晦暗莫测。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披着一件宽袖的玄黑色袍子,半散着长发,像是一尊从暗夜中诞生的神祗,高大而又威严。

在?萧长宁复杂的目光中,沈玹缓缓走来,对躬身一旁的冬穗道:“你退下。”

冬穗用眼?神询问萧长宁。

萧长宁定了定神,低声?道:“你先下去罢,本宫有沈提督照顾。”

主子发了话,冬穗这才道了声?‘是’,将琉璃灯盏递给萧长宁,自己?福礼退下。

沈玹在?萧长宁面前站定,眸色幽深,颀长的身影如同一片云翳遮来,将她彻底笼罩。

萧长宁定定地望着他,鬓角垂下的发丝在?冬风中飘起又落下,她只唤了声?:“沈玹……”语气欲言又止,似是疑惑,似是忐忑,又夹杂着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玹‘嗯’了声?,自然?而然?地将灯盏从萧长宁手中接过来,沉声?道:“回房。”说着,他转身走在?前头,替萧长宁引路。

灯影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见萧长宁依旧待在?原地,沈玹回首道:“殿下身子弱,如此?站在?夜风中,当心又着凉了。”

两人?谁也不曾道破玄机,仿佛方才撞见的一幕只是梦境。

萧长宁踩着沈玹的影子前行,怔怔地望着沈玹宽阔挺拔的背脊,身体?的寒意消散了不少,仿佛有他在?的地方连寒风都被阻挡。

到了寝房门口时,萧长宁忽然?顿住,又唤了声?:“沈玹!”

沈玹仍保持着提灯推门的姿势,侧身回首,灯影镀在?他英俊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萧长宁裹着浅杏色的狐狸毛斗篷,俏丽的下巴隐在?绒毛中,墨发披散垂下腰际,幼嫩的白与极致的黑交相辉映,美丽非常。她望着他,眼?睛里仿佛又有了六年前的神采飞扬,认真地问:“沈玹,我?们的盟约可还算数?”

风无声?而过,带着寒梅的清香,灯影绰绰,铺了满地的橙光。

沈玹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忽的笑了声?,说:“在?殿下未毁约之前,永远算数。”

萧长宁的一颗心从泥淖中直冲云霄,她长松了一口气,弯腰撑着膝盖,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的旅人?般疲惫道:“太好了!”

沈玹等了半晌,只等来她这么一句‘太好了’,不由地抬眼?看着她,意有所指道:“殿下没有别的话问臣?”

“没有了。”萧长宁神情轻松,缓步向前,抬头仰望着沈玹的眼?睛,明艳一笑道,“因为,本宫已经听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了。”

只要与沈玹的盟约还算数,只要还能继续并肩站在?他身边,那么他是太监抑或不是,又有何区别呢?萧长宁在?意识到自己?对沈玹的心意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这个结果算是喜忧参半,不会更糟糕了。

沈玹不点?破,她也就不道明。这么多年,沈玹都瞒过来了,只要她不说,这个秘密就会永远沉入岁月的长河中。

“本宫不会毁约的。”萧长宁灿然?一笑,说:“永远不会。”

她一笑起来,真是满世界的灯火都会黯然?失色。沈玹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慢慢消融,唯有她的一颦一笑扎根抽芽,缓缓绽开花来。

他低低嗤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细嫩的脸颊,没有过多的言语,也不表态,只在?转身的一瞬,嘴角轻轻地勾起弧度。

云翳散去,月光倾泻,寂静的夜,在?缓缓摇落的月影中悄然?而逝。

第二日,萧长宁应约去了慈宁宫,一是例行请安,二则是替萧桓见一见他未来的皇后。

今日天?气晴好,梁太后正在?梅园中赏梅。

先帝偏爱红梅,故而这梅园种下的俱是百来株殷红似血的红梅,远远望去如晚霞散布,与残雪映衬,美得惊心动魄。

萧长宁一眼?就看到了立侍在?梁太后身侧的少女——身披猩红绒斗篷,那浓艳的红竟是比雪中红梅更胜一。少女的乌发编成?两股粗长的麻花辫拖在?胸前,面容姣好,但?眼?神过于清冷镇定,不苟言笑,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必定就是那梁姑娘了。

来之前萧长宁还以为梁家姑娘是个怎样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呢,谁知今日一瞧,竟还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见到萧长宁前来,梁太后露了点?半真不假的笑容,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道:“难得长宁有心,还记得回来看看哀家。”

萧长宁行了礼,细声?细语地答道:“太后娘娘教养之恩,长宁没齿难忘,常来拜谒,是应该的。”

“赐座。”梁太后不动声?色地扫视萧长宁,细长的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指道:“长宁近来气色不错,想必是在?东厂过得安稳了?听闻沈玹近来对你亲爱有加,想必萧家大业事?成?指日可待了。”

闻言,萧长宁心一沉,心道:老狐狸!果然?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她!

正心中腹诽着,太后语气一凉,冷声?道:“只是,不知道你可否还记得与哀家的约定?”

萧长宁露出惶然?的神色,委屈道:“儿臣永远记得,儿臣是萧家的血脉,心里永远向着萧家。”

“那便?好。”梁太后伸手端起茶盏,细细地抿了一口,这才朝身侧的红衣少女招手,示意道,“对了,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梁幼容会意,向前一步抱拳道:“臣女梁氏,小字幼容,见过长宁长公主殿下。”

这小小的一个姑娘家,拜见长公主却不行女儿礼数,而是像个男子一般抱拳拱手,果然?是梁家人?,骨子里流着一样冷情的血。

萧长宁坦然?受了礼,装作好奇地问道:“这位妹妹容貌清丽,不知平日都喜爱做些什么?女红,还是书画?”

梁太后笑了声?,缓缓道:“梁家将门之后,无须修习女红,而是学的杀伐之术。”

“好一个杀伐之术!”

萧长宁还未应答,远处却蓦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众人?望去,只见不远处沈玹一身银白蟒袍,乌纱圆帽,似笑非笑地站在?梅园的月洞门下,凌厉的目光如利刃隔空刺来,钉在?梁幼容身上,冷声?道:“久闻南阳知府之女擅长舞剑,也是巧了,本督手下也有一名役长以精通刀剑闻名,不知梁姑娘可否赏脸,与本督的玄武役役长切磋一番?”

见到沈玹,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万分?,五指不自觉地紧紧攥起。

沈玹对太后的敌意视若不见,只微微抬手,命令道:“林欢,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大家都在猜沈厂长要掉马了,沈厂长和吴役长表示大家的重点都没抓对!

吴有福(敲黑板):殿下喝两碗粥就内急,重点难道不是她肾虚吗?

沈厂长:终于可以真大光明地鼓掌了!(啪啪啪,啪啪啪)

谢谢长衍、柠檬很萌、ChristyW三位小可爱的地雷~

谢谢“煮酒戏青梅”,“twochild”,“乔二二”,“”,“清溪禾儒”,“怡宝”,“温凉”,“几许”,“吃吃睡睡”,“橘子你个大西瓜”,“tracob”,二狗砸”几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留言!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