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K·狂暴

上官婉儿的崩溃如同江河决堤。

运行在英灵躯体中的魔力随着主人意志的崩溃, 而失去了引导和束缚的力量。

狂暴的魔力从上官婉儿身躯中疯狂向四周溢散开来,过去庞大的魔力乱流甚至让青崖猝不及防的后退数步,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青崖稳住身形,定睛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上官婉儿处在一个多么糟糕的状态中。

他没忍住爆了句脏话, 在乱流中艰难的向上官婉儿走去, 每一步都摇摇晃晃,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卷走。

身为灵修者的青崖尚且如此, 更别提现在他们身处学园岛的公寓内,这个时间点,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在这里, 密集度高到青崖不愿意去想象, 如果没有成功阻止事态发展, 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英灵狂暴, 不仅会对英灵自身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 还会对周围的一切存在进行彻底的摧毁。其威力, 不亚于一次核/爆/炸。

而在英灵陷入狂暴状态的第一时刻, 万灵殿秘书处就会迅速定位英灵, 并且通过“中枢”封锁英灵的魔力,全面压制英灵, 以防造成过度伤害。

——但这也就意味着, 英灵会被强制性的陷入沉睡状态。下一次再醒来的时间, 谁都无法说明。

青崖已经能听到隔壁学生们的惊呼了。

他咬了咬牙, 决定豁出去自己的一身灵力, 也要赶在全面狂暴之前制止上官婉儿。

不只是为了学园岛, 也是为了上官婉儿,还有陛下。

狂暴的力量以这间小小的公寓为中心点,向外扩散开去。

狂风大作, 雷鸣电闪。

高大的树木被迫拔地而起向教学楼撞去,无数扇窗户无法承受负压,玻璃爆鸣着碎裂。学生们的哭声和惊恐的疑问声夹杂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而脆弱。

上官婉儿对这些都毫无所觉。

她似哭非哭的不断低声喃喃着,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我失去了我的陛下。”

“我失去了我的陛下。”

……

青崖快要崩溃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不该挑起这块伤疤的,自食苦果也太惨了!!

他努力向着上官婉儿的方向伸出手,咬着牙低吼:“上官大人!!你醒醒!你没有失去陛下!陛下就在你身边不是吗,甚至允许了你随侍伴生!!!”

“但是你要是再不停下来,就真的失去陛下了——万灵殿的法阵压制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你要是真的狂暴了,就再也不被允许见陛下了!!!”

青崖喊着喊着,哭的心都有了。

他细细碎碎的低声求助:“陛下啊你去了哪,赶快回来看一眼吧,臣坚持不住了哇!再晚回来一点,你就要失去你可爱的青崖了——顺带着失去无关紧要的上官大人。”

明明狂暴的力量没有理智的攻击着所有目标,但却独独绕开走廊,像是敬畏的在躲避着什么。

——或者是因为,不想让什么人看到这样丑陋无能的样子。

武曌屈起一条长腿蹬在墙壁上,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修长的身躯斜倚在墙壁上,一直半睁着明眸静静聆听着,却丝毫没有动作的意图。

直到青崖带着哭腔的声音顺着神识传来,听着自家倒霉的灵修者碎碎念一样的求助,武曌这才勾了勾唇,将长腿放下来,站直了身躯。

“那么,这就开始吧——”

武曌轻柔的哼笑出声。

随着命令下达,金色的光圈出现在她脚下的地面,如同波纹一般层层荡漾着向外扩散,疾速扩大着光圈所笼罩的面积。

几个呼吸之间,金色的半圆形护罩就将整座学园岛都收拢在内。

狂风停止。

恢复正常的细密雨幕穿过光罩,在金色的照耀下,无声而轻柔的落在地面。

无数耀眼到无法直视的金色光点升腾而起,照亮冰冷的雨夜。它们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温柔飞舞而去。

狂暴的力量鸣金收兵,在金色光点的指引下,乖顺的钻回英灵的躯体。

甚至在完成了任务的光点离去时,还恋恋不舍的蹭着光点,似乎想让光点留下。

面前的阻力忽然消失,本来弓着身体拼命向前迈步的青崖,立即因为用力过猛而踉跄了几步,摔倒在上官婉儿身前的地面。

青崖愣愣的抬头,看着神志开始逐渐恢复的上官婉儿。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跪坐在争宠的‘敌人’面前的样子,有多狼狈。

他赶紧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捋了捋在刚刚的狂暴中被吹得狼狈至极的制服。在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之后,才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四周。

神志才刚从崩溃中被拉回来的上官婉儿意识不到,但是青崖却很清楚,能在瞬间毫不费力的镇压上官婉儿,只可能是作为上官婉儿的君主的武曌出的手。

作为君臣关系顶点的武曌,对上官婉儿的力量有天然的压制力量。哪怕是任意哪个比上官婉儿更强大的英灵,也做不到这样迅速而没有损伤的解决事件。

只有武曌。

“陛下?”

青崖小心翼翼的发问,像是怕声音惊扰到武曌一般:“陛下,您在吗?”

“陛下,您在的话,吱个声呗。您这样不声不响的,我害怕。”

“陛下?”

站在门外的武曌嗤笑出声:这个傻子,叫猫呢?

仿佛听到熟悉的笑声的青崖,呼唤声立即停了下来。刚刚简直是死里逃生的青崖热泪盈眶,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简直想立刻飞奔到武曌面前,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诉说自己的委屈。

——不过,这很明显只是青崖的幻想。

如果是栉名安娜这样的小可爱扑进武曌的怀里嘤嘤嘤哭泣,武曌肯定会怜惜的抱住她。但要是青崖这样的蠢货这样干了……

感知到青崖的神志波动的武曌,毫不留情的把那种辣眼睛的画面从自己的脑子里删除:那她只会把他甩到地球另一边!没得商量!

恢复了神志的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再也无法维持自己脸上一贯的冷酷神色。

神志混乱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上官婉儿,她的记忆点还处在陷入狂暴的上一刻。

她失去了颜色的苍白唇瓣动了动,如同哭泣一般,颤抖着开口。

“我失去了我的君王。”

青崖:“!!!”

又来!!!

好在这一次,武曌的压制确实起了作用,上官婉儿的思维开始连贯,她的悲伤重新轮转运行。

“我眼看着我的陛下躺进乾陵中,再也不能引导她的帝国前行。我看着在她离开后,有关她的一切荣耀都逐渐被生人卑鄙的抹去,她的功绩被人窃取,她的英名不再神圣。我抗争,但倾国上下,君与民都抛弃了我的君王,我却无法反抗。”

“青崖,你没有被陛下抛下过,你是多么的幸运。”上官婉儿感叹。

“她将我一个人抛下,我却只能领受她的命令,继续辅佐在太平公主身边,站在没有了陛下的空荡荡宫殿里,只为了守护我的陛下所钟爱的子嗣血脉。她不让我跟随她一同赴死,可我浑噩的活着,夜夜泣血,却也没能再梦到她一次。”

她苦笑着缓缓摇头:“真是位任性又无情的陛下,不是吗?”

“不,这不是陛下的错。因为我是个无能的废物,我让陛下失望了。所以,陛下才不想再回头看我一眼。”

上官婉儿哽咽着。

她的喉咙酸涩如同被巨石堵塞,每一字一句,都说的极为艰难。

“在……失去了我的陛下之后,我又一次的!又一次没能守住幼主。”

“我是曾经失去了君王,被君王抛下的人。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绝不,绝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我的陛下!”

“赌上我的性命,也会守卫陛下。”

武曌沉默不言。

她听完了上官婉儿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下一刻,公寓的门被打开,上官婉儿的身影出现。

“青崖,我不会同意你的计划。善条刚毅和我一样,都是失去了君王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只作为你考虑胜负的工具,那对他才残酷了。具体的理由我会向陛下说明,你不用担心陛下斥责你的工作,责任一应由我来承担。”

虽然已经恢复成了冷淡没有感情的声音,但还是夹杂着一点没来得及消失的哭腔。

手搭在把手上,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转身向青崖微微躬身:“抱歉,青崖,刚刚我的情绪失控,对你的指责非常过分并且虚假。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很抱歉。”

说完,上官婉儿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松了口气,立即逃离一样的关门离开。

只剩下还没来得及道歉的青崖站在原地,徒劳的伸出手向着上官婉儿离开的方向。

青崖:虽然我也需要道歉……但是你好歹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啊!道完歉就跑是要干什么!显得我特别小气没有气概啊!你给我回来啊啊啊啊啊啊!!!

……最起码,你让我告诉你你刚才陷入了狂暴啊,我们好一起想想,明天该怎么解释学园岛是怎么被破坏成这个样子的啊QAQ

·

“嘀——!!!”

万灵殿中枢处,身穿纯白军/装制服的灵修者们面容严肃,紧张而忙碌的穿梭在复杂的机器中间,核对着各项数据。

本应该充斥着冷肃的蓝白光芒的“中枢”,此时数处显示着红光,并发出警报。

“警告:英灵狂暴。”

“警告:请立即定位英灵并处理。”

“警告……”

……

“确认:英灵已脱离狂暴状态。”

“确认:英灵身份/上官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