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真是宁王的爱慕者,即使她发誓三姑娘也不会信,除非她搬出王府。
然而此时绝无可能。
孙蔷薇只当没看出来:“刚出胡同就被看热闹的人挤到这儿。”
“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我陪姐姐去。他们两个奴才懂什么。”段三姑娘嫌弃地瞥一眼两人。
赵福笑着说:“可以帮孙姑娘和三姑娘提东西。”
孙蔷薇不想多言引出不必要的纷争。府里已经有两个看她不顺眼,再来一个她还当什么厨娘,索性当红娘得了。
只说:“买几套男装,料子无需太好。”
段三姑娘亲昵的抱住她的手臂,“我知道哪里有姐姐要的衣裳。”拉着孙蔷薇往东去。
灵溪小声问赵福:“什么情况?”
赵福:“知己知彼方能一举拿下。”
灵溪不敢置信地指着前面的人,“段——不是只会舞刀弄枪吗?”
“只会刀枪剑戟的那是单兵,可不是将军。”
忠义侯是位能征善战的将军,他家一定有兵书。灵溪恍然大悟,“三姑娘藏的真深啊。”看到她们进店,“也不知姐姐的钱够不够。”
赵福:“过去看看。”
再看看孙蔷薇的钱也不够,盖因段三姑娘选的布料还是太好。孙蔷薇不想当红娘,容易里外不是人,不能让她出钱,便挑没有绣纹素的像清水面一样的衣袍。名曰做饭容易脏,便意浆洗。
掌柜的听闻孙蔷薇是个厨娘很是诧异,然后也她推荐蓝的灰的耐脏的布料。这样的颜色染起来便宜,布料又多是棉麻,远比丝织品便宜多了。孙蔷薇买三套钱还有富余。
段三姑娘竟不知该庆幸她穿的朴素不显眼不似个狐媚子,还是该气她堂堂忠义侯府的三小姐又被拒绝了。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段三姑娘随孙蔷薇抵达宁王街。
孙蔷薇一路上瞧着三姑娘兴致不高,怀疑是不是因为宁王不在府上。虽说不干她的事,可这位主儿木着一张脸,灵溪都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甜食使人心情愉悦。孙蔷薇也会做几道,可是需要很久。快到宁王府大门看到有个倚着墙卖糖葫芦的,就把他的糖葫芦包了,然后让三姑娘先挑。
段三姑娘不敢信,声音都轻了:“给我的?”早已及笄还吃孩童的玩意糖葫芦,要是让母亲发现一定数落起来没完。
孙蔷薇:“拿一串,或两串。这果子不怎么新鲜了。等到秋高气爽的九月,三小姐还想吃我给你做。”前提她还在宁王府。
伸手不打笑脸人。三姑娘交朋友又不看身份只看眼缘,并不认为孙蔷薇商人之女身为下贱。在不晓得她是宁王府的厨娘之前也着实佩服她。三姑娘便给她这个面子。
赵福看到这一幕心底无限感慨,王爷还是不了解孙姑娘啊。
孙蔷薇:“赵总管。”
赵福也是楞了一下,然后问:“还有我的?”
孙蔷薇的两只手拿满了,让他自个挑。随后又让不敢在段三姑娘面前放肆的灵溪挑一串,然后转向三姑娘的两个小丫头。
小丫鬟先用眼神请示主子,见三姑娘微微点头,一人拿一串不忘向她道谢。
孙蔷薇还有几串,便朝东角门看去:“三姑娘,您随赵总管去正殿吧。我从那儿进。”
“你不去?”三姑娘下意识问。
孙蔷薇:“我是厨娘,看天色也快午时了,总要给三姑娘您准备饭菜才是。”
三姑娘没打算在府上用饭,闻言反倒说不出拒绝的话:“我随姐姐过去。老东西,忙你的去吧。”
赵福也不乐意伺候她,把孙蔷薇买的衣物给她的小丫鬟拎着,然后让灵溪跟上。灵溪也不是去伺候段三姑娘,是盯着她别偷偷钻进主子爷的起居室。
除了府里的人或得到宁王准许,否则齐王也别想踏进起居室一步。段三姑娘不止不是府里的人,宁王还烦她,要是让宁王知道了,非得把起居室从里到外换个遍。
灵溪跟着倒也方便了孙蔷薇。
孙蔷薇又给他两串糖葫芦,让他给小全子和周管事送去。
灵溪把东西送过去就偷偷溜回主院,令起居室门外的小丫鬟把门守好,然后才回东二院。
段三姑娘到东二院得知孙蔷薇住正房明显愣了一瞬间。
孙蔷薇不动声色地说:“这儿有厨房,一天到晚乱糟糟的,三小姐别嫌烦。”然后给她倒一杯热水,“这边没茶叶也没手炉,三小姐不喝也捂捂手吧。”
段三姑娘下意识接过去一看真是白水,心下奇怪,凭屋子里的摆设也不该如此才是。
“谢谢姐姐。”三姑娘端起天青色的杯子,缓缓走到用来装饰好看的缠枝莲纹青花瓷瓶旁,“这是盛唐的物件吧?”
孙蔷薇料到她会问,而她出身低微不懂也正常,便故作不知:“是吧。我也不懂。听说是些前朝旧物,一直在库房里放着,宁王不爱用就便宜我了。”
三姑娘无声地笑笑,即使前朝,前朝皇帝且昏庸,审美也不是今上可比的,宁王又怎会嫌弃。然而较真起来反倒显得她尖酸上不了台面,跟宁王八字还没一撇呢,连几件死物都计较上了。
“宁王真吝啬。”段三姑娘转过身来替她抱怨,“东西给旧的也就罢了,府里那么多好茶,一等的咱不惦记,也该给些次等的才是。他三天难回来一次,放着不喝还能长出新茶来不成。”
孙蔷薇没接这茬:“我在家时便不爱喝茶。身体不习惯骤然喝了晚上也不用睡了。”
“这又是为何?”三姑娘已经见识到她见多识广,并不认为她杜撰胡扯。
孙蔷薇:“茶清神醒脑,我的身体不需要这种东西,突然多了一样,晚上还能入睡吗?”
段三姑娘恍然大悟:“难怪我娘不许我晚上喝茶。”顿了顿,坐下说,“这样看来清水也有清水的益处。”
宁王府坐北朝南,临近午时阳光洒到室内,孙蔷薇寻思着该准备午饭了,“三姑娘,去书房坐坐?”看向东边,“我家的书搬来了,您挑个喜欢的看一会儿,我去准备午饭?”
“我和你一起去。”
候在门外的灵溪进来:“姑奶奶,厨房里有热水热油,您进去了磕着碰着,回头王爷不骂小的也得数落蔷薇姐姐不知礼数。”
段三姑娘不屑玩阴的,闻言停住脚:“那我不去了。姐姐可得给我做几样好吃的。”
孙蔷薇笑道:“我们都不知道王爷今儿进宫,早上买了许多菜,都做给三小姐您吃。”
这话段三姑娘爱听:“姐姐不用管我,我也不是第一次来。”
孙蔷薇没打算再管。虽说来者是客,可又不是她的客人,她又是买糖葫芦又是宽慰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殊不知她一进厨房段三的两个丫鬟就分两路,一个去书房一个去卧房。
灵溪心生恼怒也懒得敬着段三姑娘:“有你们这样的吗?”
两个小丫鬟进去扫一眼出来说:“回头你大可告诉孙姑娘我们不懂事,与主子无关。”
灵溪被呛的有口难言。
小丫鬟继续说:“姑娘,幔帐褥子都是顶好的,只是不像姑娘家的闺房,妆台上只有一罐面脂,也没用熏香,看来孙姑娘跟咱们看到的一样,不是那些表里不一的狐媚子。”
灵溪顿时禁不住嗤一声。
段三姑娘:“你倒是很向着她。”
“你也像蔷薇姐姐一样懂事,我也向着你。用不着一见着我就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灵溪微扬起下巴,神情倨傲的跟先前在门口的他判若两人,“我反倒会提前给你送信。”
段三的脸色微变,她也不想这样,可她忍不住,“我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灵溪好笑:“既是这样,您还紧张的跟过来?”
“你——”段三抬手指着他,“不就是会做几个菜吗。回去我就学。”
灵溪点头:“姐姐的本领是没法跟府里的大厨子比,可姐姐有一双神奇的手。可以把鸡蛋黄炒的跟青团似的,软软的不粘锅还不沾牙。还可以把鸡胸肉做的比面片滑溜,您也可以?”
这两样段三姑娘听都不曾听说过,认为他杜撰的:“小灵溪,以为在宁王府我就不敢收拾你?”
“不信啊?那我去厨房看看今儿有没有鸡。”灵溪说完就想出去,忽然想到那两道菜不容易,“姐姐做得出,三姑娘是给小的道歉,还是给姐姐道歉——”
“灵溪,不得无礼!”
呵斥声从门外传来,段三抬眼看过去,进来一个头戴金钗,穿的鹅黄嫩绿,体格风骚的姑娘。
常来宁王府的段三姑娘对她再是熟悉不过:“流霞啊?我当是谁呢。”
“三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院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三小姐,咱们回主院去吧。”流霞边说边向她见礼。
段三心底十分不屑,谁跟你个奴才是咱们:“灵溪,还在这儿做什么?”
两人都不是善茬,灵溪可不想遭殃受罪,闻言立即去厨房。
坐在主位的段三姑娘身体未动,漫不经心地说:“坐下说话。”姿态很高,流霞又不敢不听,以至于坐下就没了笑脸。
段三姑娘端起那汝窑瓷杯,轻轻抿一口,仿佛里面放的尽是些黄山毛峰或六安瓜片之类的茗茶,不看她也不说话。
流霞不是头一次被这么无视,可还是头一次她主动搭腔然后被这么漠视。忠义侯跟韩国公不一样,韩国公一脉没一个成气的,忠义侯的儿子女婿都有出息,流霞不敢得罪段三姑娘,赔笑道:“厨房开始烧火了,过会烟飘过来熏着姑娘就不好了。”
段三姑娘:“流霞,你这样有劲没劲?”
流霞被问糊涂了。
段三放下杯子,“明知宁王最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进他的起居室,还让本姑娘过去,安的什么心呢你?”
流霞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扬起笑容:“三姑娘说笑了。您是贵客,又是大家小姐,哪能进王爷的起居室。我是说前殿。”
“不必,你走吧。”
流霞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然后就想起来,衣服离开圆凳又坐下,两人碰到一起的机会太难得,恰逢王爷不在府上,这次错过可能就永远错过了:“因为您是孙姑娘请进府的,姑娘就要在这里等她做好饭菜?”
“是又如何?”段三不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决定先静观其变。
流霞攥住帕子的手紧了紧。
段三姑娘这次进府竟不是打着“别人”的名义?不可能。以前段三姑娘来找王爷就没少用“找兰芷”这种借口,“她一个厨娘何德何能。三姑娘说笑呢。”
段三姑娘想说,你又何德何能。再是贵妃的人也是个奴才秧子。又怕这话给孙蔷薇带来仇恨,“我找她有些事。这里不用你伺候,退下吧。”
流霞的呼吸骤停,谁稀罕伺候你。真当自己是未来宁王妃了。
“三姑娘不会以为她只是个厨娘吧?”
段三不动声色:“不然呢?”
“厨娘敢住这屋子里?”流霞看着她手边的杯子,“这杯可是陛下赏给王爷的。”
段三姑娘好像明白了,然后又觉得可笑。她是不是以为武将的子女头脑简单只知道打打杀杀?竟敢给她玩借刀杀人,“王爷的东西爱给谁用给谁用。又不是我家的。”
流霞心梗,然后叹了一口气,“三姑娘如此不上心,日后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丫鬟忍不下去:“提醒什么?我家姑娘脾气火爆可不傻。真以为姑娘不知道你巴不得她被怒火冲昏了头一刀杀了孙姑娘,然后她从此以后不能踏进宁王府,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流霞的小心思被揭穿,气得怒指着她。
小丫鬟上去朝她手上一巴掌,“你什么你?我家小姐是不敢打孙姑娘。我一个奴才还不敢打你个奴才秧子?赶紧滚!”指着门外,“别等我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V,更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