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山顶的凉亭中。
许长夜负手而立,目光远眺,远处奇形怪状的云海尽收眼底。
他保持着这一种姿势不知道站立了多久,终于,似有所感地回了头。
望向上山路。
那里,清气冲云霄。
冥冥中,浩瀚的紫气冲天。
贵不可言。
许长夜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时,视线尽头已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
一袭水墨袍袖,温文尔雅。
墨发被玉带冠束缚,一丝不苟。
颇具威严的脸庞上,一双丹凤眼狭长而有神。
他抬步上山,身形坚毅,给人以充满自信的感觉。
看着看着,许长夜不免叹了口气。
年少时的轻狂终究会随风散去,曾几何时,那位侠肝义胆、好惩恶扬善的姬星宫,也被岁月雕琢成了这副稳重的样子。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他成熟的改变,但许长夜的记忆里,这位挽救青州亿万黎民的大周皇子,就该是放浪不羁,蔑视一切权威。
姬星宫很快登临山顶,抬头一见许长夜,不由得一笑:“我迟到了,好说歹说,你阿姐才肯放我出来。”
许长夜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到。”
姬星宫踏上最后一节台阶,自然而然地将双手背负到身后。
“走吧,去凉亭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许长夜默默点头,跟在姬星宫后边,一前一后走进凉亭。
凉亭不大,却有一张雕刻成棋盘的石桌,和两个现成的席位。
二人对立面地而坐。
“要不要下一盘?”姬星宫笑道。
“对弈?不是约来谈话的嘛,主次该分清吧?”
“哎,你我之间,分什么主次啊,两不耽误嘛。再有,你不觉得但凡重要人物之间谈话,总得同时干点风雅之事吗?比如对弈、或者品茶,这样才显得有格调,才能显出你我的身份嘛。”
许长夜:“......”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哗啦啦!
棋子倒出,分拣黑白两子。
之后,棋盘对弈开始。
还没等走上十步,姬星宫就猛拍自己的额头。
“哎呀呀,刚说完风雅,差点就忘了。”
还没等许长夜搞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见后者手上的储物戒指幽光一闪。
姬星宫的左右手上,分别捧着两物。
左手上是茶壶,右手上则是酒坛。
姬星宫同时抬了抬双手,“选一个吧,把风雅贯彻到底...”
许长夜嘴角一抽,满心的无语。
看着对方手上截然不同的两种饮物,他突然想到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联想对方无酒不欢的毛病,许长夜清了清嗓子,果断开口:“咳咳,我知道你喜欢喝酒,你我今生能再见,实属不易,岂能不浮三大白?我选酒坛。”
姬星宫面露苦涩,第二次确认道:“真选这个,不再想想?”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更改!”
“那好,给你了。”姬星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狭促,一把把酒坛抛给许长夜。
后者顺势接过,拍开坛口的泥封。
霎时,酒香四溢。
扑鼻的香味弥漫开来,闻上两口就感受到朦胧之意。
怕是神仙来了也会醉倒。
明显是不可多得的陈年佳酿。
“真是酒?”
许长夜一皱眉头,快若闪电般将姬星宫另一只手上的茶壶接了过来,打开一闻。
妈的,还是酒!
这回换许长夜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拎着酒坛。
直勾勾看着姬星宫,眼皮都不带眨的。
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质问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姬星宫无奈耸了耸肩,说道:“怕这么久不见,你变了性子,不想着反其道而行之。但明显是我多想了,早知道茶壶里面真的装茶的。”
姬星宫偷眼一看,许长夜表情依然严肃,明显对这解释很不满意。
索性心一横,但气势上已经弱了不止半截:“兄弟,当初本王可是对你有过救命之恩的,这时候你可要站在我这边.....你阿姐不让我饮酒,给出的理由就是现在我身体太过虚弱。可你刚才也说了,本王嗜酒如命,好不容易活了,还不让喝酒,这不要本王的命嘛。”
“所以你就拿我当挡箭牌?”
“咳咳,我可没有,是你自己选的。等你阿姐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就行。”
许长夜挑起大指:“你是真的六。”
“老狐狸,真是越来越像阿姐了。”
“嘿嘿,小狐狸,彼此彼此。”
许长夜将手里的茶壶酒坛一股脑扔还给了姬星宫。
“只此一次,下次我可不帮你打掩护。”
“懂,真是好兄弟啊,下回我管你叫哥。”
许长夜:“......”
阿姐,你到底把堂堂一个王爷管教成什么样了,咋滴连脸都不要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许长夜在心中疯狂咆哮。
姬星宫也懒得取出酒杯,干脆拿嘴对着壶口,咕嘟咕嘟可是一阵狂饮。
“哈哈哈,痛快!喝酒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他爽朗的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然后又开始招呼许长夜下棋。
至于姬星宫,则是边下边喝,一时好不乐哉。
待到茶壶酒尽,脸色已经微红的姬星宫打了个酒嗝。
这才说道:“你的事,月儿都跟我说了。眨眼五千年,啧啧,这经历,编故事的都不敢这么编。不过,你就真的对此没什么想法吗?”
许长夜闻言,神色不由一动,眼底闪过光华,问道:“什么想法?”
“嗝~天地有常,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行之规律,不管是谁都无法逃脱因果二字。五千年前,你的失踪为因,那你可知,由于你的失踪造成的果是什么?”
许长夜由衷地摇头,“不知。”
“废话,你要能知道,我今天还跟你说什么。”姬星宫嗤笑道。
许长夜:“......”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这一次见面,越看姬星宫越欠揍。
他强忍下打人的冲动,一脸虚心地求教:“还请姐夫赐教。”
“嗯,态度不错。”姬星宫点点头,感到颇为受用。
“我想,你阿姐应该跟你说了,我身上有着大周皇朝半数气运,没错吧?”
许长夜点头承认。
“那你可知,我这气运从何而来?是谁相赠?”
“有过猜测,是不是和司笑川有关?”
姬星宫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即一笑:“猜得不错,有点出乎我的预料。的确是他赠给了我。”
“那你可知,他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撰取人族气运,并将之转移到我的身上?”
许长夜手捏棋子,落在姬星宫棋子的旁边,堵住后者一条生路。
这才道:“也有猜测,是不是和天域那些势力有关?”
看着棋盘上急转直下的局势,姬星宫一阵皱眉。
苦思破局之法,良久后,终于落下一子。
“不愧是你,聪明!就是和那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有关。”
“你现在是不是想问我,天域那些势力为什么突然盯上了皇朝气运?”
许长夜又下一子,彻底断了姬星宫的退路:“我不问,你也会说,我又何必问呢?”
姬星宫苦思无解,不由得气恼,一把打乱了石盘上的棋局。
“真搞不懂你小子的脑袋是怎么长得,修炼天赋冠绝同辈也就算了,旁门左道还样样精通。这棋艺一道,最初是我手把手教你的,现在师父打不过徒弟,丢人呐。”
许长夜笑吟吟道:“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从侧面说,你教得还不错。”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教得不错,不代表下得好...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姬星宫转念一想,就释然了。
旋即他正了正神色,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接下来的话,可是真正的东洲隐秘,你小子听好了...”
“天域那些势力想要夺取人族气运,不为别的,只为应对一场...万古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