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毛老鼠和楚天身上的气味被完美的掩饰住了,银毛老鼠带着楚天穿过了一座黑漆漆、在楚天看来比大山还要高出一大截的厚重城墙,气喘吁吁的穿过了一片黑漆漆的黑松林,一头跳进了一条奔涌不息的大河中。
银毛老鼠娇小的身躯上一根根银毛快速生长,体长只有四五寸的银毛老鼠浑身长毛变得有两尺长短,化为一个厚厚的毛团裹住了楚天。
江水没能渗入毛团中,楚天静静的蜷缩在毛团中,透过长长的银毛看着青蓝色的天空。
“应该醒了!”楚天轻声说道:“每次,江馗闯进屋子的时候,我就该醒了。都快十八年了,没有一天例外的。怎么这次的梦,这么长?”
“咔嚓”一声,楚天四周的江水、江水两侧的山崖、山崖上的古木、古木上空的天穹同时裂开了无数细小的裂痕,一块一块色泽鲜明的山水图卷崩解、消失,银毛老鼠也化为一道淡淡的银光消失不见。
灰茫茫的天,灰茫茫的地,四周是灰茫茫的虚空。
楚天静静的站在这灰茫茫空无一物的世界中,一条高大的人影缓缓穿过空洞的灰色,走到他的面前。
一身华美的锦衣,淡紫色的面庞,方正的面孔上带着无边的正义凛然和道貌岸然。器宇轩昂的江馗静静的站在楚天面前,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他。
“总算要揭开谜底了么?”楚天冷眼看着江馗:“这位兄台,让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每天不断的重复那种血淋淋的梦境,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一些?”
轻轻一叹,楚天摊开双手看着江馗:“幸好是我,换成普通娃娃,早就灵智泯灭、心智沦丧,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就变成了傻子了吧?”
江馗上下打量着楚天,带着一丝满意之色缓缓点头:“你没傻,也没疯。十八年来,每天夜里都让你重复一次你降生之初的血腥场景,你不觉得你的心境比寻常人坚定了许多?”
楚天不吭声,江馗咧嘴一笑:“心境坚定,意味着你的灵魂强大、坚韧,你比寻常人的灵魂,起码强出了十倍。精确一点说,如果一个营养良好、健康成长的十八岁少年的灵魂是一滴水,你现在的灵魂有十一滴又多一滴的三成。”
“你是什么?”楚天好似没听到江馗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很谨慎的询问江馗。
“我是,‘什么’?”江馗呆了呆,晒然一笑,指着自己的面孔反问:“哪,江馗,这张脸,你在梦里看了快十八年,就差两天就满十八年了,你莫非不记得?”
“你是,‘什么’?”楚天缓缓举起右手,八面剑悄然从他袖子里弹了出来。
“我是,枕头!”江馗摊开双手,急忙笑了起来:“枕头,枕头,只是,我想给你加深一点印象,哈,你不觉得,江馗这张脸,你对他的印象最深么?”
“枕头”?
楚天呆了呆,他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脖子上戴着的那条细细的银色链子。
链子上挂着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用青玉雕成的玉枕头。小小的玉枕上有细密的云纹装饰,一条条极其流畅的云纹相互缠绕,浅浅的云纹却给人一种重重叠叠、深邃莫测的奇异感觉。
“你是,枕头?”楚天愕然看着“江馗”:“鼠爷说,这个玉枕跟了我家先祖九代人,从没听说,他会让我家先祖做噩梦,而且是连续十八年不断的重复一个噩梦!”
“是啊,我跟了你楚氏先祖九代人!”“江馗”背着手幽幽叹道:“九代人,九代单传,你是第十代,就做了十八年噩梦以淬炼灵魂。”
眯着眼,“江馗”看着楚天,语气中凭空多了几丝诡秘:“‘我’定下这么苛刻的传承规则时,真没想到真能碰到这样幸运的人,原本以为,我这份传承就应该和‘我’所属的时代一样,彻底的烟消云散。”
楚天静静的看着“江馗”,仔细的分辨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在不同人的手中,在不同家族之中颠簸流离无数年,想不到,真有一家人能够九代单传不绝其嗣,你受我十八年噩梦淬炼,居然还能平安长大。”“江馗”微笑道:“这是注定的。这份传承,必须给你。”
“等等!”楚天厉声喝道:“什么传承?什么九代单传不绝其嗣?”
“这传承,就在这里,你受也好,不受也好,这由不得你!”“江馗”轻轻的笑着,很不以为然地说道:“至于说我挑选传承之人的规矩么,就是找一个运气足够好的人。”
“本来,我想等两日后,你正儿八经十八岁生日那一刻,给你一份惊喜。”
“但是没想到,你昨天出城之时,却差点给了我一个‘惊喜’,所以我等不得,就只能在这时候将传承交给你。反正十八年每日受噩梦淬炼灵魂,你已经有足够的基础接受。”
“江馗”的身体微微一动,楚天手中八面剑骤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剑鸣。
“等等,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是!”楚天急忙出声呵止了“江馗”。
“嚇,真是小娃娃做事不干脆。”“江馗”狠狠的瞪了楚天一眼,他厉声喝道:“前因后果就是,‘我’有一份传承想要流传下去,却又不知道将这份传承留给谁。”
“所以,‘我’就炼制了这个枕头,上面留下了一丝秘法气息,但凡有人见到这枕头,就会认定这是足以兴旺家族的秘宝重器,会谨慎的妥善收藏、贴身佩戴。”
“但凡得了我这枕头之人,定然九代单传,无论娶多少妻妾,只可能有一个后裔!”
“若是能九代单传而不绝嗣,而那第十代的娃儿能够承受我十八年噩梦,当然,也有可能是春梦、绮梦或者其他种种,十八年而不动心智,能平安长大者,即可继承我传承。”
“江馗”淡然笑道:“前因后果,就是这般。提前两天和你见面,却也是被逼无奈,生怕有万一出现。所以,楚天呵,你就是‘我’的隔代弟子,你愿意不愿意,这传承,如今就是你的了。”
“哈哈”一声大笑,“江馗”骤然化为一道狂风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席卷。
四周灰茫茫的虚空被狂风吹开了一个直径丈许的空间,楚天只觉浑身一痛,他的身体骤然崩解,化为一片淡淡的水汽飘浮在这空间中。
从小佩戴了十八年的玉枕无声无息的融化,化为一道刺骨的寒流钻进了楚天身体,瞬间冲到了他的眉心。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灵魂深处袭来,好似有一万个雷霆同时在灵魂中炸响,楚天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