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边月亮孤零零挂在天空,青白色的月光照得天地孤寂冰冷。
大营内,负责值夜的狼妖或者蹲在望楼上,或者趴在野地里,一个个兴奋异常的抬着头,看着天空半月放声长啸。
一狼啸,百狼随之,千狼呼应,紧接着数万头狼妖齐声附和,狼啸声此起彼伏,悠悠长啸随着夜风,能传出百多里地。
大营旁,一道白河翻滚而过。
河边僻静的小水湾中,楚天蹲在水边,静静的看着静谧的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月光反射在水面上,倒影很模糊,只能勉强看到楚天的五官轮廓。偶尔小水湾里有鱼惊慌跃起,水面震荡几下,这倒影也就一阵波动,骤然碎成了无数小片。
“嘿,你不是什么大人物。从来都不是。”
“记住,你也不是什么救世主,这可是真正的拯救一方天地的黎民百姓,很显然,你没这个本事。”
“你从来都不是豪气干云,想要做点什么惊天动地大事的人。你很普通,很平凡,你除了心中有一点点小小的偏执,有这么一点点可笑的正义感,你其实就是一个小人物。”
“你其实,并无多大的追求。一套房遮风挡雨,一块地种瓜种菜,一个老婆温柔体贴,手头有点闲钱养得活一个两个孩子,这就是你心底最渴望的,小小的,确实的幸福。”
“当然,人不能只为了活着而活着,多少要有点精神层面的追求。所以,你看重兄弟,但是你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你也背负不动太多的兄弟之情。”
“所以呢,阿狗啊,阿雀啊,还有身边这群一起从老寨子里走出来的兄弟,你看得极重。你也知道,你的能力,就只能勉强承担起这些兄弟的生和死。”
“百来个兄弟跟着你一起刀口上舔血混饭吃,占了白蟒江鱼庄这么个小地盘,这就是你的野心、你的实力的极致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有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窝在这个小鱼庄里成家立业、安居乐业,这才是你心中最深层的想法?”
轻轻一拳打在了水面上,刚刚恢复清晰的倒影又被一拳打碎。
“不要装了,你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没有太大的追求,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伙兄弟能够一辈子厮混在一起,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大家热热闹闹的厮混一辈子,等哪个倒霉蛋先老死了,大家一起去给他挖个坑,弄口厚木棺材把他埋进去,旁边留个坑等着自己和其他的兄弟。”
“这才是你心底最现实的想法,最真实的人生目标。”
“咔咔”笑了几声,楚天脱掉靴子,将两只脚浸泡在了河水中。清澈的河水浸泡双足,凉沁沁的舒爽之意流遍全身,楚天很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抬起头,看着天空的那半边月亮,楚天继续的喃喃自语。
“可是,老天爷不给面子啊,非要折腾你。”
“你看,你有了楚颉这个牵挂,还有楚颉他老娘,当然,也是你老娘;还有楚野老太爷,和楚风老爷子两位。所以,你想要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不行啊,你命中注定和这些人对上。”
“鼠爷耗尽了这些年回复的一点点力气,护着你冲出了死境,带着你逃进了镇三州这土匪窝,被虎爹这极品老土匪给收养了。嚇,你能怎么办呢?”
“虎爹是粗人,但是对你真没得说啊!虽然一个刚刚半岁的娃儿,就被他整天灌老酒、塞大肥肉块,这的确有点虐待婴孩的味道,可是正因为这样,你的身子骨多结实啊?这‘养育之恩’,你要报啊!”
“这些年来,大晋大狱寺一直针对镇三州,不断的派遣密探潜入镇三州老寨子,想要将镇三州一网打尽。蛟王多聪明的人啊,这些年同样一直给大狱寺内掺沙子,百多年的时间,天知道有多少镇三州的‘无间道’混进了大狱寺呢?”
“‘养育之恩’啊,绿姑在岷州开善堂,实则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嫡系人马,针对楚氏查案呢。绿姑真够倒霉的,硬是被蛟王给发现了真正身份,咱们这么多兄弟,三五岁到七八岁不等的娃儿,就被送进了岷州善堂。”
“可是绿姑对咱也不坏啊,尤其是红姑,还有春杏大姐她们……如姐,亦如母……这情分,你也得惦记着。你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谁对你好,谁对你坏,你还是分得清的。”
“绿姑、红姑,对你真没得二话说啊!”
“你要明白,这些年,为了给你,还有你身边的这伙子兄弟提供辅助修炼的丹药,红姑可是连她娘家给她的嫁妆,全都给变卖了。”
“女人,真够麻烦的……堂堂大狱寺的高官,监察天下百官啊,太守之下官员可先斩后奏的高官啊,连一点吃拿卡要、索贿受贿的觉悟都没有,活该你们两个穷得这么紧巴巴的,还得兄弟们隔三岔五找点副业,捞几把外水给你们送回去贴补贴补!”
脚趾头痒酥酥的,有一头胆大的黑鱼将楚天的脚趾头当做了某种肥美的猎物,张开嘴在他的脚尖上一通乱啃。楚天突然飞起一脚,将这条四尺多长的黑鱼踹得昏厥过去,一把抓起它丢在了岸上。
“天亮了炖汤,你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摇摇头,楚天轻声叹道:“麻烦啊,麻烦!”
“虎爹他们的情分,绿姑他们的情分,还有楚氏这边的血脉亲情。”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线都还没理清楚,五道异族来掺合什么鬼?”
“六道血祭啊,整个大晋的所有人族万不存一,要用大晋这么多人的血肉和灵魂,撑起六道世界。”
“太狠了吧?太没道理了吧?关系六道亿万生灵生死的事情,为什么要人道一族来牺牲?你们这也,太霸道,太蛮横,太不讲道理,太王八蛋了一些!”
“你们要杀人……但是,我认识的这些人,不能让你们杀!”
“蛟王也好,狐老也好,虎爹也好,还有镇三州这么多的大叔大伯、婶娘阿姨,还有绿姑、红姑,还有那几位姐姐,还有楚氏的那些人……还有这么多的兄弟伙计。”
楚天苦笑,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可怜之意长叹着苦笑。
“我,真是一个小人物,承担不起。”
“但是,我的剑法就是‘匹夫剑’,你们一定要明白,得罪一个匹夫,可比得罪一条疯狗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