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灵傀洗心

蔡宏也是极聪明的人物,一瞬间就明白了嬴冲的语意。

一是嬴冲需借他之口,坐实武阳嬴氏的罪名;其二是坐实了嬴氏之罪以后,那么这次的武阳之乱,他蔡宏就是无过有功。

只略一思忖,蔡宏就有了决断:“下官怎敢居功?此番能诛除叛贼嬴氏,及时勘平乱党,全因国公大人谋划得当,下官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之后大人如有用到蔡某处,尽管开口。”

心想哪怕没有自己,这位国公大人也一样可将此案定论。加上他蔡宏之后,仅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无关轻重;且这对于自身,也是极有好处的事情,那么他为何不助其一臂之力?

蔡宏只遗憾不能就此投到嬴冲门下,附之骥尾。好在他那位举主已经年老不堪,告老就在这一两年间。待其退去,转换门庭自可顺理成章。

今次他在武阳亲眼见识了嬴冲的手段,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只觉这位真乃当世奇才,那王籍之流,完全无法与之并论,实是难得的英主。

唯一需心忧的,就是这位的岁元。

不过今日他从始至终,都未见嬴冲使用过摘星神甲。如此一来,这位的寿元,应当能撑得更久些吧?且以现在安国府的势力,寻些延寿之宝,似也不难。

只需这位安国公,能够再活个十年左右,留下一两位后裔,就必可使大秦朝中,再多一顶尖门阀。

嬴冲见其神色诚恳,就心知这人也已入彀。可这情景,却只把后面嬴定,再次气到呼吸紧促,面色苍白。

他看着嬴冲一样样的手段使出来,就知嬴氏脱罪的希望,越来越是渺茫。

他这孙子虽年轻,可官场上的手段,却是炉火纯青。

若说武阳被攻下之后,嬴氏勾结北虏案,基本可以定论。那么现在有了蔡宏的旁证之后,此案只会更加的不可摇动。

盖棺之后,嬴冲却又一根根长钉敲下,要将嬴氏的罪名,彻底钉死。

嬴冲则满意一笑,转而看向了他身后二人。

其中一位自是王侁,另一位却是穿着囚服,身上有着鞭痕血迹的老者。

对于王侁,嬴冲颇为厌恶,此人反复无常,立场不定,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可这刻嬴冲,依然是显出了笑意,拍了拍王侁的肩膀:“也需多谢王将军!将军甘冒奇险,为我安国府卧底嬴氏,本公感激不已,之后必有厚赏,以酬将军之功。”

王侁面肌僵硬,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他看出嬴冲神态虽是亲热,可目光里却含着几分生疏。这剪灭了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知晓在安国府他已待不下去。

好在他的背主恶名,今日已经‘洗白’,又有嬴冲承诺的十万金报酬。之后只需在安国府呆上一阵,就可请辞高飞远走,另寻明主效力。

只有嬴弃疾,这老头不除,他难心安。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有着嬴冲这样的死对头在,哪里能容那人轻松下来?那嬴弃疾自顾不暇,哪来还有时间来顾及他?

王侁之后,对那囚衣老者,嬴冲的脸上,却是退去了假笑,目里面闪现出了阴冷之色,语气中亦略含讥讽:“看来族伯你最近处境不佳,今日嬴氏族灭,不知族伯有何感想?”

此人名为赢公胜,是武阳赢氏一族‘玄雀’的首领。

而所谓的‘玄雀’,与他‘夜狐’差不多。简而言之,此人就是主管族中所有暗探的主管。

整个赢氏族中,最使嬴冲忌惮的就是此人。所以早早设计,使嬴元度与嬴弃疾二人,怀疑族中有着内应存在。

自然只一点怀疑,还不足以使嬴弃疾将他拿下。可这些年赢公胜明里暗里,都在阻挠嬴弃疾与嬴唯我二人修行《血神经》,早已为嬴弃疾所忌。

五年前赢公胜随在他父亲嬴神通身边,对嬴神通助力极大。可嬴冲却知,自己一旦对武阳嬴氏动手,要灭此族,这位却必定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

“感想?”

那囚衣老者并未行礼,仍倨立如故,半睁着眼,神情复杂万分的看着嬴冲。

“老夫如今只是感慨吾友神通,有此佳儿。又可惜你一身才华,却用错了地方。昔年祸首,只有嬴元度与嬴弃疾二人,你这孽障,却反将屠刀指向同族亲友。”

“呵!”

嬴冲一声笑,心想这人也与嬴双城嬴定差不多,真不知他们脑袋里都是怎么想的,对族人血脉竟有这么看重?

看在父亲的面上,他不会要此人的命,可再多就没有了。

意兴阑珊,嬴冲实在懒得与这嬴公胜说话,只淡淡地问道:“之前你说要见本公,到底所谓何事?”

“无他,只为保住旧部十七人性命,他们只是儿孙糊涂,不得不为嬴弃疾为用,可却并未犯下大错。此外‘玄雀’,也对国公大人有些用处,老夫求请国公大人保全。亦请大人今日只究罪首,不涉其余。”

见嬴冲不但毫无动容之意,反而满眼的厌烦。囚衣老者不禁一声暗叹,知晓这位心念坚韧,根本无法以言辞说动。

也心知嬴冲灭武阳嬴之后,必定不会放过‘玄雀’这样的心腹大患。可偏偏玄雀的家人老小,此时都俱在武阳城中,受其所制。

他身为玄雀之首,不能不为部属消灾解厄。

“老夫手中,现有嬴元度,嬴世继,嬴弃疾等人历年向匈奴与弥勒教,私售兵甲盐茶的账本。数额达九百八十万金,其中五星墨甲八千六百尊,皆有据可查。都是这几人私下所为,与武阳嬴氏无关。”

嬴冲闻言,不禁一阵愣神,随后就又笑出了声。心想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在?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没想到这嬴氏与北方,竟然还真有联系。

看来郭嘉之前写的奏章,又要重写了。他们自己炮制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及不上这真实罪证。

那边嬴定见状,却已是当场晕迷,彻底失去了意识。

嬴冲颇为无奈,示意吴不悔稍加照顾。心想他这祖父,只需别气爆血管就成,反正他短时间内,心情怕是好不了的。

“还有呢?就只这账本?”

——只拿这些当筹码,还远远不够。难道没有了这账册,他就拿那三人无可奈何了?

赢公胜微一迟疑,还是猛一咬牙道:“还有我嬴公胜最得意的弟子。”

他说话之时,就有一白衣少年上前,面色平静的朝着嬴冲一礼。

“此子名嬴鼎天,出身嬴氏旁系,已经尽得老夫之真传。且青出于蓝,本领更胜我。”

嬴冲眉头微蹙,他已经猜到了几分赢公胜的用意。这位多半是已听说了嬴三七,死于天庭之手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位之前虽困于囚牢,可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可此刻他却只冷讽不屑的笑:“你最得意的弟子?可我观你赢公胜本领,似也不怎么样。哪怕尽得你之真传,又能高明到哪去?”

赢公胜神情不由微黯:“当年未能保住神通大帅,确是我嬴公胜毕生之憾事,然而大势如此,老夫如之奈何?且老夫不信你不知,事前老夫便已劝过神通大帅,放弃与关东联军决战,退守函谷。否则今日,国公又如何能不取我赢公胜性命?再若非是信得过我赢公胜的能耐,又怎会使出那离间之计?”

随后他又目现锐泽:“且鼎天他不同,他之能耐,更胜我赢公胜十倍。当年若有他在大帅身旁,那就绝不会有神鹿原之败。”

嬴冲这才仔细看了那白衣少年一眼。这位十七八岁年纪,按说正是轻浮跳脱的年纪,可此人的气质,却异常的沉稳,给人以安心之感。面貌则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

只有其一身修为,让人眼前一亮。十八岁,居然已是小天位了。

这使嬴冲不禁又一阵感慨,心想这武阳嬴,到底是三千年之世族,人才何其盛也?

就不知这位真正的本领如何,可既然能得嬴公胜赞誉为青出于蓝,必定很是不俗。

心中已是意动,可嬴冲却依然摇头:“你既掌玄雀多年,就该知晓,许多时候,能力其实不是最紧要的。”

若不能对他忠心耿耿,不能使他放心,那么才华再怎么出众,能力再怎么杰出,又有何益?

嬴公胜却对此早有所料,手中随即就取出了一个红木宝盒,打开之后,内中赫然现出三枚赤红色的丹丸,竟是宝光内蕴。

“可否请国公大人赐下精血一滴?”

嬴冲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不过一滴精血倒是无妨,在虞云仙与嬴月儿的面前,这人也做不了什么手脚。当即就逼出了一滴血液,弹了过去。

嬴公胜接过之后,就直接将这血,化入到了一枚丹丸之中,而后命那嬴鼎天将之服下。

“此为老夫偶然中得到的奇物,传自中古时代,一共三枚,可以控人心神。如此,国公大人可能放心?”

嬴冲终于动容,策马前行:“也罢,你那些部属,如真有情可原,可以免死。至于玄雀,还需得看看再说。”

这非是因他轻易就信了嬴公胜的言语,而是九月密语传音,为他道出了此物的来历用处。

而离开城门之前,嬴冲又顺手将那木盒取了过来。倒非是他贪图此物控人心神之能。而是不放心这东西,存于嬴公胜的手中,反正这人,也有敬献之意。

竟然轻易就让自家最得意的弟子,服用了‘神傀化心丹’这种东西,终生受人所制。这个嬴公胜,也真够心狠的。

就只因这嬴鼎天,是出身嬴氏的旁门支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