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冲携手叶凌雪从壶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又升官了。
天子诏书,加授他为权右候卫军大将军,权破虏军节度使职,并行宛州节度使职,持节,以督冀宛二州诸军事。
尽管那圣旨还未抵达,可这任命从政事堂下达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是堂堂右候卫军大将军,兼破虏军节度使了。
官位方面仍是权摄,暂代,估计北方战事了结之后,就会被夺去。可只要他担任过,这就是他的一个资历,是日后他继续往上攀登的台阶。
不过这却需打赢这一战再说,至少不能输,否则什么都不会有。身任要职,也意味着他需承担相应的责任。据说这次天圣帝为他的任命,几乎是强压着政事堂低头。
而一旦他输了,可想而知那些人的反扑,会是何等之凶恶。
所以嬴冲真正关心的,还是后面‘行宛州节度使职,持节,以督冀宛二州诸军事’等句。
行宛州节度使职,可以使他同时管控宛州的军事政务;而督冀宛二州诸军事,则意味他可以调度冀宛诸军,成为北抗匈奴的临时统帅。
——可这些都没有‘持节’二字重要。
持节是使节中的一种,而所谓的‘使节’,也就是手持节杖,代天子出行或者出征之意,并非单指使者。
大秦的使节,共分为四个层级——‘假节’、‘持节’和‘使持节’、‘假节钺(或‘假黄钺’)’,代表不同的权柄和地位。
第一级‘假节’,平时在军中没有权利处置人,必须经过军法官之手。可在战时,却可不经刑问,直接斩杀触犯军令之人。
第二级‘持节’,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则可斩杀三品以下官员。
第三级‘使持节’,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三品及三品以下官员。
第四级‘假节钺’,可杀诸地二品州牧,大将军,节度使!
而哪怕嬴冲的父亲,有过打平关东诸国的辉煌战绩,也不过是‘使持节’而已。
那诏书中有了‘持节’二字,就意味着他在之后的战事中,可以左右三品以下文武官员的生死,使各地郡守与三品以下防御使镇守使,都凛然听命。
不得不说,陛下对他的信重,真是超乎意想。居然真就同意了他那密折所奏诸事,这换成任何一位君王,只怕都会将他的话,当成儿戏吧?
之后第二个消息,就是之前保举嬴世继的枢密副使庄林,已经丢职下狱的消息。
这同样使嬴冲意外不已,心想陛下他,居然还真将庄林拿下了啊?他之前料到庄林可能在事后被追责,可最多也只以为这位会外调他职。结果天圣帝却是雷霆手段,直接将之下狱。
然后是寇准与王承恩二人即将北上,一任宛州牧,一任监军,这都是出于陛下的爱重之意,为他保驾护航来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紧接这些事之后,嬴冲才开始关心他麾下大军的境况。
结果发现他如今,赫然已经到了解县之北一百四十里处的楼峰口。至于与那苍南寇军之战,早在五日之前就已了结。
按照月儿与九月的说法,那一战是异常的简单。十万大军抵达之后,敌寇背靠河岸,在泥滩列阵,以抵御墨甲冲击。郭嘉则以嬴双城主将,使其发号施令,统掌全军;自己则为之拾遗补缺,代之约束诸将。
之后果然是一举破之,配合长佑水师营,以堂堂之阵,胜的干脆利落,斩杀贼寇三万人,其余十七万人则尽皆降服。自身伤亡,则是少而又少。
可惜那位血斧汤神昊,自始至终都未现身,令虞云仙遗憾不已。
不过当时降服的,除了那十七万人之外,还有高达六十余万的妇孺老幼。
这里面不但有着那些苍南寇军的妻儿老小,也有那些被裹挟之人的家小。
于是郭嘉开武阳仓放粮之余,又命他安国府的户曹参军秦奉国,带领一些投靠过来的嬴氏族人,负责照看这些名为流寇,实为灾民的百姓。
郭嘉将之暂时分为十营,每营以千人府军维持,安置在武阳郡附近荒地就近看管。
之后又从贼军俘虏中,征发有家室者四万人编组成军,混同嬴双城所部,由后者统领继续东进,收复之前被苍南寇军攻破的南马郡与怀郡。
嬴冲则由李广等人一共三师之众护送,前往楼峰口。至于郭嘉本人,却不得不与嬴智的第三师,一起留在了武阳。
“也就是说,郭先生这次没有跟来?”
听到这里时,嬴冲就不禁蹙眉。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情形下,郭嘉确实不敢轻离武阳。
一方面那些灾民需要照看,以免生乱;一方面武阳嬴氏,只怕仍有些人心存怨恨,阴怀叵测。
最后还有那东面二郡,几乎被苍南寇军杀成白地,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这次的水灾,最多到四月就会消退,然后这些灾民需遣返吧?这两郡的田籍,也需重新整顿吧?
如今他任职宛州节度使,主掌军政,刚好有这个职权。这件事让别人来做,嬴冲自己也不放心。
此事他秉持公心,并不愿在这二郡贪占田地,之所以要拿出真金白银让王猛为他购田,就是为免日后被人诟病。
可他自己不要,却也不能让那些田土,落于其余世阀豪强之手,也需为那些关东流亡之民,寻个立足之地。
而如今他麾下,能顶替郭嘉做这事的,就只有王猛与魏征而已。可前者如今正在做的事情,也同样至关紧要。后者则需在京,为他主持安国府之余,还得时刻观察朝中动向。
于是想了想之后,嬴冲就只能加了一句:“上书咸阳,本公辟赵人郭嘉为节度府长史——”
郭嘉不喜出仕朝中,以免受到约束。可只有如此,郭嘉才能名正言顺的代他处置武阳事务。
且这只是节度府长史,而非安国府长史。跟他的‘行宛州节度使’一样,是事后都会被取消的职司。
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只能待寇准到来之后,郭嘉才可从武阳脱身来助他。
到那时节,他们该做的手脚,也该做的差不多了。
嬴冲知晓了自己,已然身在楼风口之后,便欲召集诸将,一起上城墙观阵。
不过在此之前——
他又目光侧移,斜眼望了虞云仙一眼。而后就见他这仙姨,正身立在那两丈高的含象神甲面前,正眼中放着光,痴痴的笑着。
嬴冲颇为无语,对这位显出的痴态,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哪里像什么修行之人?简直就似村妇。
不过他还是问道:“我说仙姨,不知这甲可否满意?”
“满意!怎么不满意?据说这东西炼制的时候,可是花了足足三千五百万金呢?”
虞云仙回过神,可那视线,依然未移开半点:“我知九真观张太玄死后,此物落在了你手里。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请人将它炼化了,不知是哪位太乙真仙的手笔?就只可惜,这墨甲并无火行之力。”
嬴冲闻言失笑:“侄儿倒不觉有什么可惜的,仙姨你修行的功法,本就不是大日金乌这一路,而是阴阳两仪。修习火元之术,只是为了嬴弃疾。可这恩怨,已将了结,何需挂碍?”
“这么说也对,他现在要是过来,你师伯我必让他后悔终生。那时这大日金乌之法,确实不必留了。”
虞云仙却又不确定的问:“冲儿,你真打算把这甲给我。”
嬴冲心中好笑,这连‘冲儿’都叫上了,以往都只唤他师侄来着。
“自是给仙姨的,不过此甲作价二千五百万金。聘金一千万,年俸一百五十万金,不过其中一半,需得偿还这含象甲的余额。仙姨你觉怎样?”
虞云仙稍稍迟疑,就果断的应道:“就是如此,一言为定。”
嬴冲给的聘金,可比王籍要丰厚多了。每年七十五万金虽少,可她再不用攒钱购买墨甲,用于自身的修行绰绰有余。且之前受人雇佣,偶尔打‘零工’存下来的二百万金,本是打算钱够三百五十万之后,自购一件乾元墨甲的。可如今却可腾出来,用于修复自己手中的一件法宝。
这笔生意,可真划算不过。
然后她又不耐的挥了挥手,这是示意嬴冲勿得打扰。
嬴冲见状摇头,直接走出到了帐外。须臾之后,他就已聚集起了军中所有旅帅以上的将领,登上了关墙。
楼峰口在六千年前的时候,有过一个楼峰关,可当大秦的边境北移一千一百里,至冀州边境云中之后。这里的重要性,就大幅度的下降。年久失修,最终废弃。
且这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要地。从冀州南下之路共有三条。其中两条都平坦的多,只有楼峰口最为险要。
问题是其中一条已被大水淹了,且需渡河;而另一条。则掌握在固原卢氏手里,有靖北郡王坐镇,无论是匈奴还是贼匪,都难通过。
如此一来,却把楼峰口凸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