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咸阳北门三十里外,白芳菲看着最后一位巴山部属从城中撤离,才神色微松。
只是她的面色,依旧是难看无比。这次巴山帝庭的损失极大,竟有四位权天妖王,折在那暗城之中。其余权天之下,更是死伤多达三十。其中还有至少五人,乃是巴蛇一脉的嫡系族人。
其中最使她感觉可惜的,就是妖王白礼信。那个家伙,这次只差一次蛇蜕,实力就进入上镇国层次,成为巴山妖族的支柱之一。
这次她只是晚来了半步,竟就使这群部众,遭遇灭顶之灾。
“与你一起的白礼信,他到底因何而死。”
“力不能支,死于武安郡王枪下。”
“武安郡王?”
白芳菲微觉意外,随后就想那多半是武安王府部属,已将白礼信重创之故。
要说是那位武安郡王,独力将白礼信击杀,她是绝不肯信的。
一声轻哼,白芳菲冷冷的回望身后:“那么刚才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出手反抗?九妹你坐以待毙,是为何故?”
“不是属下坐以待毙,而是不能。”
独孤九妹的目光清冷,毫无杂念的与白芳菲对视:“在那个人面前,我不能出手。”
她的所言,绝未有一字虚假。
“不能?”
白芳菲若有所思,想到了后方袭来的三箭。在她赶至之后,亦未察觉到那羽飘离的存在。
随即又想及,其时独孤九妹,竟是半跪在嬴冲面前。
想必除羽飘离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缘由,似精神幻法之类。传闻中,嬴冲身边那位精通五行之法的护卫,确实是擅于幻术——
她并未深究,又继续问道:“那么他之前为何未杀你?可是要从你那里,逼问什么?”
“确实是问过我,我们巴山帝庭的人,为何会大规模进入咸阳。”
独孤九妹面无表情,毫无半点愧疚的偏过了头:“我已对他说了,是听到神器现世的消息。”
“已经说了?”
白芳菲微一愣神,随即就又冷声一笑:“说了也好,我们进不去咸阳,那几方的人也休想进去!”
独孤九妹默然无声,那神器的下落,是否能为巴山所得,这都与她无关。此时她只是想着刚才的情形,那位武安郡王的势力,真是非同小可。他的部从之中,竟有可与白芳菲抗衡的存在——
这哪怕在当世三十六家豪门中,也是极其的少见。
且距离大灾变万年之后,竟还有人能觉醒玄鸟之血,这本身就足以使人惊奇了。
更何况,那位的血脉纯度,似乎不逊色于中古传说中,那位商王之祖武丁。
“——对了,妖帝那边,我已经为你分说过。他可以容你‘涅槃’一次,不过你们太离一族,却需减丁五十位,这是最少的数额。是否涅槃,你自己考虑。”
独孤九妹蓦然惊醒回神,才知白芳菲,正与自己说起涅槃与减丁之事。
凤凰一族到天位之后,修为每进一阶,就可以有一次额外的‘涅槃’进化之机。
就如巴蛇一脉的蛇蜕一般,每一次‘涅槃’之后,它们的实力,都会发生质的变化,突飞猛进。
然而这也意味着,她需要更多的灵元蕴养妖躯,更多的天地灵珍作为‘食物’。
然而那巴山内的资源,终究有限。你自己多占一份资源,别人就会少一份。
于是他们巴山妖族中,就有了‘减丁’之法。所有的灵力与资源,都按族群分配,不能多也不能少。
你想提升阶位?当然可以,却只能从自家的内部调配,要么是你亲手将自己的同族驱逐,完成减丁,腾出资源。要么就是干脆些,将它们‘杀死’,还可出卖其骨肉皮毛,赚取人族地界的丹药宝物。
——减丁五十位,这确实可算是‘恩典’了。换成通常的情形下,至少需减丁八十,且其中包含十名小天位,才能凑齐所需。
可此刻独孤九妹,却毫无动容之意。忆起四百年前,太离一脉近百位同族自杀,才腾出足够的资源,造就出她这位权天妖王,她就已有了决意。
且此乃太古之盟约,自身的血脉,不容她违逆。
摇了摇头,独孤九妹淡淡道:“无需如此,现在就够了。”
三个月后,太离一脉就再无需取巴山的一草一木。
白芳菲亦未察觉有异,正负手遥望咸阳,目含冷冽之色。
……
大约两个时辰后,嬴冲笑意盈盈的,走入到了咸阳宫内。
尽管他对放走巴山妖廷之人,还是颇为不爽。可当入宫之时,却仍是喜意居多。
这次他在暗城,确实是赚得大了!入宫之前,他请内务府的专业人士,又统计了一次战果,最后所得是各类财物两亿三千万金。
事后以八折的价格出手,亦将达一亿八千四百万以上。武安王府这次可从其中拿两成半,将是一笔高达四千七百万的巨额资金,足可把所有账务全数偿还而绰绰有余。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余件缴获的残破墨甲,以及七枚权天位级别的妖丹。
至于其余隐形的收获,真是多不胜数。武安王府的影响力,必将在整个咸阳周边开花结果,为武安王府带来更多收益。
——就比如今日的生辰宴,多半会收钱收到手软。
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比不得强抢迅捷——
那宫门处的内侍早就得到了吩咐,当嬴冲到来之后,就有童贯匆匆迎来,带着他直往那御书房方向行去。
这位乃是嬴冲的老熟人,只是此时双方的地位,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一路都是童贯在奉承,满脸讨好的笑意。
“这次殿下能清剿暗城,真是大快人心!您是不知,陛下昨天半夜惊醒之后,非但不恼,反而乐了半个多时辰。到如今他心情,也愉悦极了,说只有殿下您,最与他贴心。”
嬴冲唇角微微一扯,然后好奇地问道:“两个时辰之前,可有女子入宫面见陛下?”
那虎符之事,他早就遣人去宫中确认过,确实是出自天圣帝之手。可他的玄雀,却并未发觉有女子入宫,面见过天圣帝。
童贯他是陛下亲近的内臣,想必他的消息,会比玄雀更确实灵通。
“这倒未曾!”
童贯竟也是摇头:“只是清晨之时,陛下曾勃然大怒过,不过这与殿下无关,因是听闻暗城中,妖族过于猖狂而生出怒意。”
“原来如此!”
嬴冲见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就到此为此,只是不动声色的,将一笔金票塞到了童贯袖里。
这使童贯大乐,以今时今日嬴冲的地位,早就无需用钱财来讨好他,双方应该反过来才是。
此时这位给他塞钱,分明是真有看重结交之意。
而随后他就听耳旁,传来嬴冲的笑声:“公公在宫中人脉极广,也素来极守规矩,本王不求其他,只求公公助我在宫中,仔细看那齐王殿下与诸皇子举措。如能办到,本王必保你富贵一生,并得青云志。”
那童贯眼中,顿时精神微振。在周围诸人不注意时,朝着嬴冲微微一躬身。
他绝不怀疑嬴冲,是否有此等能为。安国嬴氏,而今已是大秦境内顶尖权阀。哪怕大秦灭国,嬴氏也仍可存在下去。
倒是他们太监内侍之属,往往因人兴废。得人赏识之时,或可得势一时,可如失宠,却多半下场凄凉。
如能得这一位最顶尖的外朝之臣为援,他日后的处境,将会好过得多。
到得御书房前,嬴冲就独自大步走入。朝着御座施礼之后,嬴冲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天圣帝苦笑:“可是奇怪,朕为何命你停手?只因当年朕,欠了他们巴山一个人情,不能不偿。且如今巴蜀一带,也需稳定,这时候不能生乱。”
嬴冲挑眉,神情释然。反正他也不是定要将那些巴山妖类。都尽数擒灭不可。
而起身之后,他就发现这御书房内,还有另一位大臣在。身着紫袍,就立于天圣帝的身侧,浓眉大眼,面目端方,威严刚毅。
嬴冲仔细看了一眼,就又笑着一礼:“原来是世伯回来了,侄儿这里有礼了。敢问这一路,可还安好?”
心中同时腹诽,这一位还是一如往日般的邋遢,仪表不修。那明明是一件崭新的官袍,却偏偏被其穿出了肮脏之感。
“陛下面前,需互唤官职!”
那王安石此时亦朝着嬴冲躬身一礼:“尚书右仆射王安石,参见武安郡王!”
嬴冲无奈,只能按照礼仪,虚礼一托:“王丞相请起!”
好不容易见礼完毕,双方在天圣帝的御前坐下。王安石就又直接发问:“这次殿下清理暗城,绣衣卫与禁军能得多少银钱?禁军又能移交多少给国库?”
嬴冲暗暗摇头,心想这位才刚上任,怎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他侧目向天圣帝看过去,只见这位,也同样是一脸的无奈之色。
他稍稍思忖,还是开口答道:“总计能收入一亿八千四百万金以上,其中武安王府两成半,京兆府一成,绣衣卫分去三成,奖赏全军一成,剩余由左金吾卫及左右神策军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