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嬴冲登车离去之后,周衍就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这个护渠中郎将的份量,这虽只是四品官,可其权柄,较之许多三品文官都不遑多让。
哪怕是堂堂天水周氏,亦将对此职垂涎万分。
当初他与嬴冲结交,可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依靠这份交情,直步青云之日。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已可算是武安王府的门生了吧?
周衍失笑,眼神却是凝重异常。感觉他这好友,就好似东海才有的一种,名为八爪章鱼的特殊鱼类。高据在这大秦朝廷的最上层,然后伸展着爪牙,填充着这座权利之塔下方的每一分空间,每一个角落。又似一株正在茁壮成长中的大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膨胀着,将它的根系,深深扎入到地层之内。
又想及地底暗城,嬴冲那一身可与权天妖王相较的实力与枪术。周衍的胸内,又是一阵波涛起伏。
这世间能够胜过那黑蛇白礼信之人,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并不足为奇。
可若这位亲手斩杀白礼信的,就只年仅十六,那就只会让人感觉可怕,惊世骇俗。
那个家伙,可能只需数载时光,就可进入伪开国,成为当世至强者之一吧?
周衍心情沉重,天水周氏因儒门之故,不得不与他的至交为敌。可是这一次,周氏面临的对手,将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且每过一天,那个名为安国嬴氏的怪物,都会变得更强。
此外又好奇嬴冲,至今都隐瞒其一身修为的用意。十六岁的伪镇国,此事如传扬开来,必将震撼整个天下,也会使武安王府的声势,推升到极致。
摇了摇头,周衍收住了杂念,嬴冲选择隐忍,自然有必须隐忍的缘由。他也登上了马车,随后就让那车夫驾车,直往城南飞驰而去。
这次禁军肃清暗城之后,最多只能在这地下,驻守个一月时间。新年过后,嬴冲就会调遣军力,准备入驻嵩阳。
也就是说,他的左护渠中郎署,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搭起框架不可。
只有自身有一定实力之后,才可能在禁军撤离之后无缝接替,掌控住那地下世界。
也只能如此,才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而他恰恰知道,从何处可以雇佣到可靠的天位,助他掌控暗城。
……
嬴冲返回自家时,发现这里的马车,从武安王府的大门前,一直排到了正街之外,绵延数里。而那巷口,也被堵塞到水泄不通。
好在他乘坐的是飞车,前面也是翼龙驹在拉拽。直接凌空飞起,降落到了王府之内。
当嬴冲下车之后,就有叶凌雪的贴身婢女幽香匆匆迎了过来,向他禀报详情。
至于府中的嬴福与张承业,这两人如今已是忙坏了!
因家中男主人不在,这二位不但要为他安排宴席,还要代他出面,接待客人。
嬴冲都不理会,一边往前院走,一边问他最关心的事情:“今日收了多少礼金了?”
“总计有三百七十万金,其余还有各种样的礼物,无法计算。不过这次,光是收到的五星墨甲,就有千尊呢。”
幽香一边说着,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姐她有些担心,说有些人礼金太厚,只怕是收不到。”
“收!怎么不能收?他们敢送,本王岂有不收之理?”
嬴冲冷笑,心想这个时候他如不收这些礼物,某些人反而放心不下,担忧自己会故意寻他们麻烦。就比如那正在他眼皮底下讨生活的福王府——
可如是想要求他办事,意图行贿,那么这些钱,也实在太少了。三百七十万金,他的武安王府,没这么廉价。
总而言之,真正的聪明人,不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嬴冲油盐不入,当已是众人皆知之事。真要往武安王府赠送重礼的话,只会授他以柄。
“对了,今日来了哪些客人?”
“政事堂的宰执,来了三位;大小九卿,几乎都来了,还有六部中的侍郎等等。其余还有武威郡王,武德王世子等等,咸阳城里四品以上的武将,除了殿下的禁军之外,几乎全在此间。”
幽香一边说着,一边抹着脸上的冷汗:“如今在武安王府里的朝官将领,足有一千七百余位,还有许多亲朋眷属等等。福二总管,不得不将周围几家酒楼,全包场雇佣,又另添了四百五十桌,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够。”
“来了这么多?”
嬴冲不禁愕然,随即就揉着额头,有些头疼地说道:“这又不是办寿宴?记得本王的请帖,只发出百份吧?只是一个小小的生辰宴而已,怎就这么多人不请自来?真让人心烦。”
幽香闻言,不禁眼神怪异的看嬴冲。心想你在这个时候抱怨,又为何一下马车就问礼金?
只是生辰宴的话,又为何早早就命厨房,准备了那么多的食材?这矜持不是这么装的吧?
她对嬴冲的能为佩服归佩服,可这点还是要鄙视的。仔细想了想,幽香便又开口:“那奴婢这就去通知福二总管,把他们赶走么——”
话音未落,就被嬴冲用斩马剑的剑鞘,轻轻一敲额头:“你怎就这么蠢?上门既是客,哪有赶人出门的?另外通知嬴福,让他派人再多包些酒楼,为所有神策军与左金吾卫的将士,准备饭食,算是庆祝本王生辰。此事一定要在入夜前办妥不可,哪怕多花点钱也无所谓。”
此时他在这里宴请宾朋,可他的禁军部属,却仍在街道与暗渠中四处巡视清肃。
不但那些将领,无法上门参加这场宴会。下面那些士卒,也需在街道上受冻。尽管有他许诺的厚赏吊着,可接下来的事,仍是极其辛苦。
而一份饭食,花费不多,却可暖人心。
“殿下!”
幽香双手抱着头,嘴唇嘟起,脸颊圆鼓鼓的,眼含‘杀意’的看着嬴冲背影。
心想这个姑爷,确是惊才绝艳,对小姐她也好极了,就只这性情,太古灵精怪了些。
而此时嬴冲,已走入到了那中庭大堂内,满脸堆笑的朝着堂中诸人一抱拳:“小王因公务来迟一步,还请各位恕罪则个!”
而堂内除了那武威郡王叶元朗,荣国公陆正恩等寥寥数位之外,其余人等,包括那福王嬴定安在内,都莫不是满脸的假笑,神色亲切万分。
“岂敢岂敢?是我等不告而至,叼扰了府上才是。”
“殿下今日清肃暗渠,乃是利国利民,有大功德之事,我等岂敢抱怨?”
“哈哈,今日殿下可是寿星!吾等能沾些喜气,就已是满足,如何敢说恕罪?”
众人奉承声中,只有叶元朗,有些忧心的看着嬴冲。眼前这一幕,似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然而盛极而衰,只希望他这孙女婿,莫要因此就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