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雀么?”
嬴冲的眼神古怪,他刚才其实亦有特殊的感应。初见之时,这雄阔海给他的感觉,竟是与独孤九妹差不多。
此外那位玄雀卫统领,将他错认为皇子的原因,估计也与他身后,跟着的这具始龙神甲有关。
“玄雀卫虽也忠于皇室,可却更崇玄鸟之血,所以颇受历代秦皇之忌。那意味三千年前的秦之宗室,亦有继承皇统的希望。故而从两千三百年前开始,就不再戎卫京城。”
郭嘉说完这句,又笑道:“殿下如有自立之意,或可将之引为臂助。”
秦室皇族传承的三大道兵,在每次秦皇更替之后,都会向新皇宣誓效忠,领受血印。
可如在天圣帝驾崩,新皇还未继位时,玄雀卫那边,却是有机可乘。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说服雄阔海。
嬴冲却不感兴趣,微一摇头:“郭先生又在胡言乱语了!难道先生至今,还不知本王所思所想?”
那玄雀卫,他确实有机会拿下。可在秦室对不住他嬴冲之前,他绝不会考虑其他——
而随后嬴冲又目望四方:“九皇子何在?”
因时间紧迫,故而嬴冲之前将麾下众人兵分数路。
九脉龙魂阵与神甲‘始龙’固然是重中之重,可他既要将九皇子立为监国,就需先将这位皇子,掌握在手中。那也是能使他在名份上,抗衡其余几位年长皇子的筹码。
故而他在命郭嘉安排军力之余,又令王府长史谢安领一路兵马,数十天位,去宫中‘礼请’九皇子嬴守愚出宫。
——按照郭嘉的说法,咸阳宫内,虽有绣衣卫及大内御卫守护,又有越倾云这样的上位伪开国坐镇,可那里毕竟非是武安王府的地盘。似九皇子这样的关键人物,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全。
嬴冲亦对此深以为然,他对御卫与绣衣卫并不完全放心。一旦被人出卖,很可能就是功亏一篑之局。更何况宫中势力错综复杂,以裴家与齐王的势力,在宫内岂无经营?
便是谢安,也是极力赞同,这位上了贼船之后,亦是极力在为嬴冲谋划。
如今武安王府安,则谢氏亦可平安——
“不久之前,谢长史已参见了九皇子及九皇子之母戚昭仪,此时想必正兼程赶至。以谢长史的才能,必不会有什么意外。”
郭嘉似笑非笑的说着:“倒是学生这边,有些麻烦。那东河裴氏与齐王赢控鹤,怕是已惊觉了。再不动手,就为时已晚。”
嬴冲闻言却淡然处之,毫无惊色。自己在这宫门之前聚将,又在城内城外调兵布置,东河裴氏与齐王府如还被蒙在鼓中,那岂非是与死人无异?
自己能够在入城后,争取到这数刻时间,已是出乎意料。
也就在这刻,那宫门处忽有动静,有近三千禁军,护持着几辆马车,来到了宫门之前。
望见最前方,那谢安身影,嬴冲眉头一挑,大步走了过去。待他近前之后,才发现谢安带出宫的,并非只是九皇子嬴守愚一人,此外还有年仅十岁的八皇子嬴未央。
这是——备胎么?
嬴冲脑海之内闪过了这念头,心中就不禁暗赞谢安的妥帖。只一位皇子在手,仍未能保证万全。有了备用皇子之后,才可在万一的情形下,保证他立于不败之地。
嬴冲却仍是步行到那嬴守愚的马车之前,凝神往车内看去,望向那端坐在车内的七岁童子。他之前曾见过九皇子几面,此时龙视术观照之下,更可将嬴守愚的一切特征都一览无遗,确证这位,就是九皇子无疑。
除此之外,嬴守愚的身旁,还有一位身穿浅蓝色宫服的女子。年约二旬,面貌秀丽。想必这就是九皇子嬴守愚之母戚氏戚昭仪。
可就在嬴冲,刚要拜下行礼时。那戚昭仪却突然出言:“本宫听闻殿下,意欲扶守愚为监国?那么殿下又可知,今日殿下之举,无异是将我母子二人,置于烈火之上?”
嬴冲诧异的看了这戚昭仪一眼,他原以为这位会极其欢喜的,可没想到此女,倒还是理智仍存。
不过他却并未理会,依然向那惶恐不安中的嬴守愚躬身一拜:“臣武安郡王嬴冲,参见九皇子殿下!如今陛下大难,正需九皇子挺身相助。”
听得此言,那嬴守愚顿时心神微振。而嬴冲此时,又转望戚昭仪:“嬴某平生,素来不喜亏欠人情。今日是不得已,需用到九皇子名份。也在此向昭仪担保,无论日后怎样,只需武安郡王府还在大秦一日,都必定可保九殿下母子平安无恙!”
说完这句,嬴冲才转过身回望郭嘉。后者笑着微一颔首后,就大袖一拂。
旁边的侍卫得其示意,立时挽弓,连续将九支火箭,射往长空。在大约千丈高空中炸开,瞬时光耀全城!
而嬴冲此时,亦深吸了一口,蓦然浮空而起。
……
“裴相这次如能助孤登极,事后孤定不吝回报!”
几乎同一时间,在东河裴府的大堂中。宜阳郡王嬴不尤,正朝那端坐于堂中的裴宏志一礼。
“孤之为人性情,裴相您当是最清楚不过。试问裴相,可曾见不尤,有违诺不遵之时?”
可堂上的裴宏志,此时微阖着眼,却似如一尊蜡像,毫无动静。只有那微颤的胡须,显示他心情并不平静。那隐伏在桌案下的双手,甚至已青筋毕露,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了下来。
要说扶持新君登位,大皇子嬴不尤无疑是个极好的选择,甚至是不二之选。
这位的出身虽是差了点,母亲只是一小小宫女,且已离世。可正因其无依无靠,才易挟制操控。
且正如其言,大皇子为人极重承诺,耳根子也软。为人行事,亦颇为忠厚,有仁者之风。这样的新君,对最近屡受打击的裴家而言,无疑是最合适不过,且也是大秦之福。
可此时此刻,实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大约三刻之前,嬴冲返回咸阳,他就已感觉情形不妙。可这位宜阳郡王,却偏在此时来访,让他分身乏术。
“父皇之政见,孤其实亦深以为然!可父皇他急于求成,执政严苛,使国人贤士纷纷离心,却为孤所不取。如不尤能够继位,必定改弦更张,罢斥王安石与嬴冲这等幸进之辈,以肃朝纲妖氛!”
那边嬴不尤浑然不觉,依旧在极力劝说着:“还请裴相助我!孤自幼就是由裴相您看着长大,这个时候,您可不能放下不尤不管。”
“罢斥王安石与嬴冲,整肃朝纲?”
裴宏志终是睁开了眼,目里却透着几分苦笑之意;“你可知那武安王,如今手掌数十万禁军,麾下亦强者如云,你如欲继承皇位,绕不开此人?”
嬴不尤蹙了蹙眉,可深思了片刻之后,却微一摇头:“此子确不可忽视!可他崛起才不过半年,根基不足。全因父皇偏宠,才能有如今之地位。只需有裴相登高一呼,助孤登极,必可使朝野景从。料那嬴冲手中兵力再多,亦无能为力!只需孤略示宠信,稍安其心便是,日后自可任吾等宰割。”
他其实对嬴冲的用兵才能,颇为推崇。日后大秦,无论是为平衡朝堂,还是抵御外侮,都需用到那位武安王。所以只打算登基之后,稍加打压,将此人势力赶回北方一域遍可。
不过这些话,他却不打算在裴宏志面前说出来。
“大皇子是如此以为么?那么又可知,如今咸阳城内——”
裴宏志正说着话,却忽见堂外有一老仆,正往他躬身一礼,面上现着几许焦色。
裴宏志眉头微蹙,便再顾不得嬴不尤,径自大步走了出去:“臣家中另有要事,还请大皇子稍待片刻。”
走出了大堂,裴宏志又在仆人引领之下,往前院行去。到了这里后,裴宏志又登上了一旁的箭楼,只见裴氏族中的几位权天强者,还有数位供奉客卿,都在此间。且俱都面色苍白,神情凝重。
从宫中重伤回归的裴玄机及裴元绍二人亦在,可这两位,也是一样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眸中满含忧容。
“究竟如何了?”
裴宏志环视着众人,凝声质问:“那嬴冲,难道还真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父亲您且看那城门方向。”
此时答话之人,正是裴宏志之子礼部侍郎裴叔业:“那位武安王,怕是真有对我裴氏下手之意。”
裴宏志蹙了蹙眉,拿起了一枚千里镜,往那北城门口方向望了过去。然后他的脸上,亦是血色褪尽。
只见那门口处,正有成千上万的禁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五星墨甲,正如浪潮也似,从城门外涌入。
那确不愧是大秦境内,最精锐的战军。衣甲鲜明,旗帜招展,队列严整。行军之时,所有禁军士卒都能保持沉默,亦无人左顾右望。却使大地震颤,一步步整齐划一,似如阵阵雷鸣。数万人的双足,似如一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