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一章 十日之内

“总而言之,随你怎么说,王某都不打算与你嬴天佑再扯上关联。昨日保国公来本公府中拜访,已经连累了我王氏。”

嬴天佑眼神无奈,却并不气馁:“山河社稷图中的消息,想必襄国公已知。”

王籍闻言微微颔首,这件事一当今日大朝结束,他就已从手下那里听闻了。

“我知道,那边五方五行阵灵力已然不足。太学主身剑合一之期,需延迟到明日。那信陵王魏无忌,终究还是怕了。看来陛下他安然回归,大有希望。这对二皇子殿下而言,可是喜事——”

在王籍看来,那山河社稷图内能拖延一日,也就能拖延到第二日,第三日,甚至更久。

如今双方,也已有了坐下来谈和的可能。

嬴天佑目中,微现异芒:“那么国公以为,父皇回归之后,会对今日的朝局怎么看?”

“怎么看?陛下他还没归来,就急不可耐,打算算计武安王了么?”

王籍一声讥笑:“说来我那师弟,对你父皇可是忠心耿耿,如今一心一意,只求令陛下脱困。你这么说来,可真是叫人心寒。”

“忠心耿耿?”

嬴天佑不置可否:“然而武安王府如今权倾朝野,失去了制衡,也是事实。这种情形,便是襄国公也不愿见到吧?”

王籍一声轻哼,这种情形,何止是他王籍不愿见到,想必那荣国公,甚至武威王也是一样。

知晓一旦嬴冲真正掌住了朝中权柄,那对大秦的世家大阀而已,可真是噩梦。

别人不知嬴冲底细,王籍却深知这位师弟,对于世阀中的腐朽,可谓是深通恶绝。

这位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如天圣帝那么激进求成。可天圣帝还顾着规矩法度,而他那师弟,却是个不择手段的。

不过王籍的面上,却是一点异色不显:“二皇子这可说错了,这秦皇之位,在你们黑水嬴氏之手,还是在嬴冲手中,对我王家而言,能有什么区别?想必荣国公与武威王,也是这般想的。”

嬴天佑面色阴沉,一声冷笑,对于王籍此言,他都懒得去辩驳。而随后就又听王籍笑道:“你知道我如今最佩服我那师弟的是什么?哪怕是在栽赃陷害,哪怕是在清除异己,他也一样做得冠冕堂皇。即便今日他已权倾朝野,亦未得意忘形,未曾授人亦柄。”

嬴天佑默然,眼中的忧意,却更浓数分。

今日最后的举证,可谓是彻底断去了裴氏平反‘冤情’的希望。

没想到那位武安王,会借用西域佛门之力——

佛门的愿誓修行之术,他也听说过。发下大誓愿,预先取得修为法力,然后努力去将这誓愿实现。就等于是民间的借款,先把钱借过来使用,再一一还上,也可说是预支未来。

而此术的唯一要点,就是心诚,心不诚则必遭反噬。故而这门奇术,也被人认为可以验证人言真假。

这世间原本没人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只因佛门誓愿之术本身,就需损耗数以千万计的银钱。可嬴冲不同,那位可不缺银钱。

而今日那武安王,也只问了裴宏志一句——可愿担保所有裴氏族人,都与那位信陵王及太学主无涉。

裴宏志并不认可,更当庭辩驳,将佛门愿誓之术,斥为荒唐。当时嬴冲亦未强求,见好就收。

然而有此一出,只怕裴氏日后,也再难证那位武安王栽赃之物,是为伪证。

而王籍所言之意,既是指即便天圣帝回归,对此亦是无可奈何。

嬴冲所作所为,都是符合朝廷法度,他们这些朝臣,想要凭此反攻倒算,几无可能。

可正因如此,嬴天佑才觉心忧:“裴氏衰落已成必然!父皇回归之后,只怕亦将受其蒙蔽。不过本公今日要与国公说的,却是那北方之事。”

王籍心领神会,却不置可否:“如今陛下还未回归,你我就说这些,只怕不太合适。”

“父皇生死固然重要,然而我嬴氏的江山社稷。亦不可不虑。”

嬴天佑冷然回应:“卢高魏三家世代忠良,也都有大功于国,与我大秦同休戚。本王实不忍见,这三家也沦落到裴家那般的下场。今日朱国公之言,难道国公无有感触?”

王籍失笑:“二皇子倒是一片善心,可那也需他们三家自己争气,才有希望。”

那卢高魏三家如是覆灭,安国嬴氏从此在北方就再无掣肘。故而对于北面之局,他其实也想做些什么。

可如那卢氏高氏连十天半月都撑不住,那么别人便是想要帮忙,也是无从着手。

说到此处时,王籍已望见了前面的宫门。他悠然住口,目光逼视着嬴天佑。

后者无奈,只能摇了摇头,主动退后几步,定目看着这位襄国公独自走出宫门。

……

太政殿内,当群臣散去之后。郭嘉就从偏门中走了出来,看着那些离去的群臣,若有所思。

他方才一直在后方,观睹着这场大朝会,可此时却是双眉紧皱,似在思忖着什么?

嬴冲见状,不由好奇地问道:“可是本王刚才,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之处。”

郭嘉摇了摇头,他刚才想的是,谢安之言可能确有道理。如今殿下只是展现了足够的威严,却并未示人以仁德,这必使朝中许多世家人物,感到疑虑。

可能嬴冲自己会感觉无关紧要,为使天圣帝脱困,这些人得罪也就得罪了。可一旦日后武安王府举兵自立,那么各地世家豪族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

不过这些私心,他却不能直接向他主君说出来。

“只是有些担心,那卢高魏三家,可能另生变故。靖北郡王一代人杰,如今虽已年迈,却仍不可小视。预定的十日时间,只怕不够。也不知那岳飞,能否成功将固原拿下?”

——之所以说是‘十日’,是因他预判嵩山之变彻底解决,就在十日之后。

山河社稷图内的灵脉,最多只能支撑半月左右;而太学主虽有三宝护身,神器在手,可如继续拖延下去,那么哪怕有五方五行阵之助,也要被那天道劫力,给生生耗干元气;此外还有守正道人,借助‘玄宙天珠’现于此世,可那宝物,也没可能使守正一直存在下去。

如欲天圣帝归来,那么他们就必须放任魏信陵王逃生不可。只是那位,岂能不担忧大秦报复,在出卖太学主之前,双方必定要讨价还价一番不可。

可天圣帝,也不是能轻易让步的性子。要让双方都满意,并不容易。

所以郭嘉预计,他们如今最少能有十天时间,最多则是十五日。而如这段时间内,不能将那卢高魏三家摧毁,那么待得天圣帝回归,之后十几年内,他们都别想了。

而北方的重中之重,就是固原卢氏——

可惜的是,之前用的符书,高达数十万金一枚。北方距咸阳数千里,没可能实时传递消息。

他对于武安王府那位年仅二十的将领,不太放心。

至今仍觉主君太过冒险了,竟将征伐裴氏的重任,数十万军,都交给了岳飞主持。

在郭嘉看来,李靖与杨业二人,无疑比岳飞更合适得多。即便再怎么看好此人的将才,此举也有拔苗助长之嫌。

嬴冲略觉不解,不过他倒也没多想。只道是郭嘉对岳飞,确实不放心。

“此事是无可奈何,李靖兵法虽不逊于孤,可北面匈奴却仍不可不防。而杨业此人,虽是将才,也有勇力,性格却优柔寡断,难为一军之主。至于孤那大哥二姐,就更不用说了,一位需压制元宁二州,一位需管控运河,时间上也来不及。只有岳飞——”

语音一顿,嬴冲的脸上,浮起了笑意:“我瞧这位,是压力越大,反而越能成事之人。且此战名义上的主帅,仍是兄长嬴完我。又有孤的信物,不愁他人不服。且卢氏已衰,确已不堪战了。”

对于北方之事,他并不抱执念。

能够达成所愿的话,固然是喜事。可如不成的话,他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最多以后的日子,稍微辛苦些而已。

不过郭嘉既已断定,嵩山那边,需至少十日才有结果。那么他倒是有十足信心,岳飞能为他拿下固原。

且以他看来,卢文进最多五日,就会呈上移封表。之前嬴冲并未为这三家直接定罪,就是仍留有余地,只需呈上移封表,那么也只需一句‘误会’,‘错判’,就可结束。

而说完这句之后,嬴冲就把注意力转向一旁。

“魏先生这边,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相较于郭嘉的忧容,一同走入太政殿的魏征,却是面放红光,满脸的喜色。

“殿下,之前所有的缴获,都已清点妥当。总共得银钱六千四百万金,墨甲估值一亿六千九百万,而其余书画珠宝之类,则是估值七千二百余万。另外各处钱庄,也已有了消息。光是五位侯爵,十一家伯府,就存钱至少四千万金。如今就只有房产,还未能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