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元灵风暴还未平息时,天圣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就仿佛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全数咳出,口中亦是溢出了大片的血迹,可这位随即就取出了一张锦帕,将自己唇旁的血液尽数掩住。
而相较于自身的伤势,天圣帝更担心的是刘雪岩。当他倾尽全力,压制住肺腑中的异变时,就已第一时间询问身后:“刘先生,可曾有恙?”
方才太学主那一剑,守正道人并未能完全接下,余劲甚至破灭了碑阵,直凌此地。天圣帝虽首当其冲,却因有米朝天与嬴高二人全力护持,最后幸免于难。可他这位白衣卿相,在辇车碎散之后,却是独身一人暴露在外,承受那末日般毁灭之能的冲击轰打。
“臣无事,陛下无需挂怀!”
刘雪岩明显惊魂未定,而当他说话时,在右手处的一只银白色护臂,正化为粉尘。
“倒是陛下,方才——”
正说着话,他的目光就被空中的景致吸引。
只见此刻云空,那守正道人的身影,已是消失无踪。而那口赤霄剑,也同样不见了踪迹。
对于后者的下落,刘雪岩倒是略知一二。方才当那剑罡枪劲,灭世威能消散之刻,他曾以神意灵照之术,‘观睹’到一道赤色虹光东去。而随之同时消失的,还有以方孝孺为首的儒门五君子,那位重伤的西方大帝,以及太学主随身的三件圣器。
只是令刘雪岩奇怪的是,那口赤霄剑飞去之时,其元力反应,剑意气机,都大不如前。
是刚才守正道人的一枪,使赤霄剑再次受创?还是别有缘故?
可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及神器?
而此时太学主的魂影,则仍驻于空中。借助魏忠贤之力兵解,他的元神与‘肉身’,已然脱离联系,也将那天地劫力强行阻断。
可这位此刻,却是满脸的错愕,惊奇与不解。而仅只须臾,这位就似是想通了什么,转而长笑出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守正道人,好一位大秦国师。借助老夫精元血气,为他人逆天改命,化解死劫么?这前因后果,当真有趣。此世之中,怕也只有你守正道人,能有此等手段,老夫此战,真是输得不冤。”
虽是这般说着,可这位的脸上,却无半点沮丧之意。直到那米朝天御空而起,三丈的通天棍无情轰至,太学主才轻声叹息。
他却任由棍影袭来,却全不做抵抗。只用不甘,嘲讽的目光,淡淡看了天圣帝一眼,随后其魂影,就隐没入他后方那片无尽虚空之内。
天圣帝心知其意,可依然神色平静,毫无异色。
旁边刘雪岩的面色,却是一阵发白,瞬间血气褪尽:“今日是臣之过!让这贼子,有了可乘之机。”
太学主是以道门兵解之法,转鬼修之道。方才本是这人最虚弱,最无力之时。
可这位却借助白云观打来的封印阵,将自身隐没入太虚之中。
需知鬼修之术,本是道门苟延残喘之法。以放弃真灵转生的机会为代价,为己再续千载之寿。
而传闻中的无量虚空内,充满着种种狂暴异力,元灵风暴,正是鬼修魂体最为忌惮的所在。
可这位竟是宁愿魂体被封印其中,让元神承受虚空风暴,那无止境的折磨,也不愿就此消亡。其道心之坚,实是让人心惊悚然。
只是如此一来,天圣帝也错失了摆脱旧伤的机会。
——如他早知今日,太学主会伤重到失去肉身,转鬼修之道。定会在战前别寻他策,想办法将这祸患彻底诛灭不可。
“与卿何干?错非是白云观那边的布置,可能十日之前,朕就已魂归地府了。”
天圣帝倒是处之泰然,不以为意:“能有今日的结果,朕已觉满足。”
随后这位就再望东面,双眼微凝,显出了几分异色。
可见百余里外,正有一道赤色的光华耀起,强烈的光辉,将这嵩山之地,照到恍如白昼。
太学主以赤霄剑,护方孝孺等五人逃离。可这位并未能完全如意,那口还未能完全恢复的神器,在百余里外被人阻截。
浩大的元气,正在震荡着此方虚空。可见那出手之人修为不凡,实力超群拔萃。
而在此时,秦境除他之外,唯一有截杀儒门五君子意图的,也就只有他的武安郡王。
且此时爆发大战的,并不止是这一处。
随着五方五行阵的溃灭,山河社稷图也同时失去了镇压。此图四百里虚空已然收卷,化为一团赤黄光华,往南面飞去。而这番变故,也将周围的形势,彻底引爆,对于这件神器的争夺,接近于白热。聚集于这方地域的权天大妖,玄修宗师,都已纷纷出手。
天圣帝只往那社稷图飞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
“大伴,你与越倾云二人合力去助武安王府,儒门五君子能留则留,实在无可奈何的话,任其离去也无不可。然而那位西方大帝,却定要生擒至朕眼前。再传令白云观与长生道,休让那些妖类闹得太过份。镇压妖邪,正是道门之责。”
他与嬴冲一般,都深恨鲁国儒门,恨不得灭其满门。然而儒门五君子实力俱皆不俗,此时除了那口赤宵剑外,五人还有太学主留下的三件圣器可以倚仗。
天圣帝预计那方孝孺的实力,可以一举跃升至伪开国的上位。而其余黄子澄及齐泰二人,也可借圣器之助,越过伪开国的门槛。
这几人看似是狼狈而逃,可其实战力不俗。故而天圣帝不敢奢求,只需能拿下西方大帝,就已满足。
至于山河社稷图,天圣帝倒也有几分兴趣。可却更知那图,只能先以妖修为‘寄主’,之后才能择王者而从之。
可他旧伤在身,寿元不永,虽为强秦之主,却绝没可能被那些妖修‘寄主’奉为主君。得到此图的可能,小儿又小。
且社稷图之能,一为先天法域,一为图内数百里山河。可他有大秦万余里方圆国土,又掌握神甲‘始龙’,对这山河社稷图的渴望并不强烈。
然则那社稷图他可以不要,却绝不能容那些妖修,祸乱秦境,殃及平民。
“祖龙之争么?”
传令之后,天圣帝又面朝着那赤宵剑方向,眼神复杂。
近年来种种征兆,以及十二神器的现世,无不预兆着皇家秘典所载的争龙之战即将到来。
可值此乱世将临之刻,他这堂堂八千里秦川之主,却已至日落西山之时。
轻声一叹,天圣帝收住了思绪,转而问旁边的嬴高:“看宗正神色有异,似乎有话要与朕说?”
那嬴高目光微闪,就已慨然直言:“臣是想问,陛下您要放任武安王到何时?是欲一直到那位殿下,夺取我大秦的江山社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