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张定国

六月初五,王和尚以五万众向榆林突围,王嘉胤、王佐挂、王子顺、高迎祥、罗汝才、刘国能等十九位领袖会讨之后,引三十万之众走延水关,意欲东渡黄河转战山西。

六月初六,杨鹤命令王正贤、仙客谨、杜文焕、洪承畴、陈奇瑜引四万马步军追杀王嘉胤,起义军领袖辛思忠孤军自愿留下断后,战死辛庄渡,男女九千人尽为洪承畴所屠。

或许是命中注定,这个辛庄正是辛思忠老家,已为晋师屠村。

六月初七凌晨,起义军领袖马世耀突围途中,于南庄遭遇追杀而来的姜瓖所部振武军铁骑,世耀奋勇还击不敌,战损三千人,本人重伤,率残部走至黄河西岸时,吐血悲鸣而亡。

六月初八,武威军指挥使李师道受命,引三千步卒五千铁骑进攻黄河西岸伏虎寺,于武韩集野战张献忠。大破之,击毙莲花阎罗会杀人魔汪兆麟,生擒张定国,夺回史可法。

六月初十,杨嗣昌带兵进驻河中堵截流贼。

至此,陕西战役全面结束,明末农民起义进入山西篇章。

黄河延川县西岸,凉军伏虎寺大营。

“好教尔等匹夫知道,昨夜总督行营传令,要我军紧守大河,勿得有失渡口。若贼经此渡河东进吕梁,则果断出击,击其后路,万勿迟疑。”各级军官到齐后,王正贤吩咐道。

李师道站在第一排,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仔细听着上官们的每一句话。与闻这种机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仔细听就好了,总有用处。

陈奇瑜道:“另外,韩赞周有令,命我过河进驻蒲津,把守入豫通道。”

“河津?”王正贤有些迟疑,似是在思考这地方在哪里。

想了一会儿,拍案道:“此河东要冲,玉铉不过两千汴州护军,安能坐守?”

“总监之命,奇瑜不得不从,日前杨嗣昌业已亲赴河津坐镇。

陈奇瑜也不甚担心,到了河津肯定还有援军。

“朝廷猜忌杨鹤,他现在也是没去处了。得知闯贼奔晋,一路收拢败兵,早早到了河津,修缮城池,还新募了数千河东军士,韩总监应是接到了消息,所以令我渡河与之共镇。”

“此外洪承畴那厮目前正在回韩城的路上,与河津一道形成东西两翼。”

陈奇瑜介绍的很详细,口吻似乎非常厌恶洪承畴。

“原来如此。”

王正贤颔首点头,道:“此等败类,军破骑驴奔命,本该下狱。戴罪留职察看,已是邀天之幸。且观其日后行止,如再丧师失地,某当行文总督、巡抚、都察院,请杀此辈。”

按理来说,王正贤的兵备职能仅限于甘肃军,还管不到友军身上。不过在这种各军协同的大会战上,没有一支兵马可以独善其身,没有哪个军头不需要跟人配合。

讨贼顺利还好说,若是不顺乃至惨败,这个时候就要找人背锅了。作为军部耳目,兵备道的报告,分量是仅次于监军的。陈奇瑜说了这么多,王正贤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明白了这位河南参政的想法。洪承畴这厮,好死不死撞了上来,日后可以推出去当替罪羊交差。

“与王道台共事,真乃军旅快活也!”

陈奇瑜闻言哈哈大笑:“王嘉胤辈乱臣贼子,能拿我如何?即便十七营齐至,亦拿河津毫无办法。何况王嘉胤向吕梁,仅李自成一弱冠匹夫当先,不把我合府上下当人乎?”

目前流贼战斗力最强的高迎祥部,已经作为先头部队开始渡河,希图为各路友军在山西站稳脚跟。情报显示,李自成就在高迎祥部下,看来把李师道的话听进去了,没投张孟存。

听到陈奇瑜这番话,李师道甚是无语。

李自成其实已经证明过自己了,十天前的南泥湾会战,李自成奉命以八百敢战士,保护老幼妇孺四千多人,于宝塔山全歼山西阳和总兵姜让部下前锋观察部队,声名初响。

这个只比李师道小两三岁的李自成,真的那么好对付吗?

以貌取人,以年龄取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午的时候,关内道总监大宦官韩赞周和兵部右侍郎侯珣开始检阅各路兵马。

黄河西岸驻军数万,连营方圆一望无际,行走在兵甲森严的军营里,韩赞周叹息道:“甘肃、宁夏、延绥、固原、陕西、河东六镇大军,数万龙精虎猛之士,之前竟然都观望不进,犹豫不决坐失战机,仗打成这样,巡抚、总兵、参将、游击、指挥使,一个个都该杀头!”

陪同总监视察的王正贤等人听到这话,都看了一眼这个义愤填膺的宦官监军,心里不禁都有些好笑。你们这些阉宦除了弄权还有什么本事?如此惺惺作态给谁看?不过心里鄙视却不妨碍大伙儿嘴上唱赞歌:“总监忧心国事,真为我辈楷模。总督那边,事情复杂,一言难尽哟。咱们这会堵在叛军东进必经之路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兵宪却是深明大义之人。日后某回了顺天府,遇到干爹,也得好好说道一二。这三边各镇那么多兵将,来来回回却尽是些贪生怕死的庸碌匹夫。兵宪前有富县孤军野战胤贼不走壮举,现有死守渡口当贼通路胆量,对朝廷之忠诚三军共鉴。如此良臣不用,何人可用?”

“用骑驴亡命的那些畜牲?”

韩赞周语气不满,语中似有所指。

听韩赞周提到干爹二字,王正贤的脸色变了变。

甘肃卫军于其他部队都不同,地处边陲,直面鞑子威胁,对朝廷的依赖非常大,军政机关也被朝廷控制的很严密。对于王正贤而言,京师的大人物就是天,能一言决定他的荣华富贵乃至生死。北京如今谁做主,傻子都知道。而这韩赞周便是潜邸秦信,之前一直坐镇南京。

他的干爹更不得了,如今司礼监秉笔东厂掌印曹化淳。

等领导们视察完毕走人,李师道回到自己营区,卸下盔甲后,便来到伙房吃饭。晚餐是馒头和咸菜,不好不坏,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节,也不容易了,足足吃了七个馒头才饱。

士兵们对自家指挥使在武韩集野战的表现十分佩服。

战马高速冲锋之时,只一枪,一个照面,便打死了汪兆麟。

那个叫张定国的少年郎,更是被大帅一把从地上揪起来单手举在了空中。

被莲花贼绑在驴后面打算缀死的史可法,则被大帅一定子打跪驴子抢了回来。

虽然有不少人没有亲眼看到李师道的身手,但全军上下都这么说,那么事情就是真的,绝没有错,跟着这么一个悍勇的武夫,大伙儿不但脸上有光,生命也有保障。

“把那个叫张定国的带来,本帅要审问这厮军情。”

李师道抹了一把油汪汪的嘴巴,又痛饮了三大碗茶水,吩咐李怀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