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又云:“不是说好我请你吃饭?为什么?最后变成你请我了?”
蓓蓓:“都一样,羊毛出在羊身上,无论谁花钱,用的都是您的钱,老板。”
到了。
蓓蓓和曲又云一前?一后进去餐厅。
视觉上像社会大姐姐带着学生妹妹改善生活。
高贵冷艳的御姐总是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服务生直接冲着蓓蓓去了。
曲又云捂着口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楼的人在她看来还是有些多?了。
服务生带她们到二楼,临窗的江景好,再将竹帘子一拉,形成半封闭的小包间。
曲又云挺乐意参加别人的生日轰趴,但?她自己的生日从来不大办,以前没认识蓓蓓的时候,就安安静静一个人过。近几年来,一直是蓓蓓陪她。
蓓蓓双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自己最近在圈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把她觉得曲又云可能需要?或用得到的部分简单传达一下。
曲又云只出一双耳朵和一个脑子,不言不语地了解了一下娱乐圈近半年的瓜。
谁又接了什么?大制作。
谁和谁恋爱了。
谁和谁结婚又离婚了。
谁出轨谁,谁三了谁,谁人设翻车了……
蓓蓓:“哦,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孟荣荣跟你说过了没。”
曲又云:“什么??”
蓓蓓:“孟荣荣正在帮你接触一个明年献礼片的资源,可能拿不下来了。”
曲又云笑了:“他也有干不过别人的时候?”
蓓蓓:“说出来可能有点丢人,又有点气人,你猜他的对手是谁?”
曲又云觉得应该是不是简单人物。
那可是献礼片,多?少人倒贴钱也上不了。
蓓蓓说:“时杨。”
曲又云:“……”
有点丢人又有点气人。
曲又云:“时杨是谁家公司的来着?”
蓓蓓:“和谁家公司没有关系,她最近抱上大腿了。中国云岫资本,上海分部,首席执行官,和上面有着千丝万缕的交情。”说着,蓓蓓的手向外一指。
夜色中的江面上粼粼波光。
曲又云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流光溢彩的写字楼。
云岫资本。
曲又云皱眉:“献礼片普遍片酬不高,甚至零片酬,时杨抢它干什么??”
蓓蓓:“谁说不是呢,好不容易抱上大腿,应该趁机捞几个好项目站稳脚跟才对,献礼片她凑什么?热闹,本来就不出名,刷了脸观众也未必能记住她啊。”
曲又云:“或者只想恶心我,抢过我她就高兴了。”
蓓蓓:“那她可太拎不清了。”
曲又云:“若是拎得清,也不会干出那种事。”
这时候,服务生又引着一桌客人上来,坐到了他们的隔壁。
她们这桌的菜快上齐了。
曲又云起身,给蓓蓓斟酒。
然后,她们听到了隔壁女孩娇俏的声音:“啊,这里根本看不到江景!!我明明订的是那间的位置!”
二楼靠窗的位置只有两间。
但?是只有一间能完整的俯瞰江景。
服务生好言好语地解释:“您预约的时候,只交代靠窗的位置,因为另一间已经被别的客人早七天订了,所以……”
早七天。
曲又云低头一笑,和蓓蓓碰了下杯。
她到上海才不到两天。
蓓蓓肯定早就推算过她的行程,所以才能赶的恰好。
一段感情的稳固用不着说什么?天花乱坠的场面话,只要细品味其中的种种细节。
隔壁女孩:“我们和隔壁商议一下,能不能换个座嘛。”
她应该是在和同伴说话,但?是对方并没有理她。
听她多?说了几句话,曲又云脑子里却起了疑惑,怎么觉得这声音耳熟得很呢。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的传来,停在外面。
珠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打扰了……”
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曲又云和蓓蓓齐齐偏过头。
也是意料之外。
中国人这个嘴啊……
说谁谁来。
大约有半年多没见时杨了。
而且平时也甚少关注。
曲又云现在近距离细细一打量,似乎和以前印象中的她变了不少。
以前是一副过街老鼠唯唯诺诺的气质,原谅她带了个人情绪,形容有点夸张。
时杨掀开珠帘,弯腰进来:“好久不见啊,又云姐。”
曲又云很安静,
蓓蓓也很安静,
没有人愿意理她。
曲又云忽然想,不知道许森那部《大医精诚》的进度怎么样了,算算时间,杀青也快三四个月了吧。
多?余的人不知道剪掉没有。
服务生为难的站在外面。
时杨仿佛没有任何尴尬的情绪:“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说话了,又云姐,打了个商量,我们俩桌换换位置好不好?”
蓓蓓开口道:“这桌是我订的,换不换我说了算,这位小姐是不是问错人了?”
时杨不认识蓓蓓。
蓓蓓那天晚上曾陪着曲又云露了一次面,但?时杨不记得了。
情有可原,因为蓓蓓从来只服务于超一线明星。
是时杨这个咖位的小明星接触不到的层次。
时杨傻傻地转向蓓蓓,问道:“那么这位美女,愿意和我们换位置吗?”
蓓蓓毫不犹豫:“不愿意。”
时杨:“……”
蓓蓓:“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底气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时杨的底气来源于外界,而非自身。
所以,蓓蓓轻轻松松就能让她下不了台。
隔壁终于有了动静。
时杨的底气来了。
蓓蓓好奇的睁大眼睛,望着门口处。
曲又云却表情微妙地攥紧了拳头。
蓓蓓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于是错过了对方露面的第一时间。
林萧付。
一个卡在三十岁边界上的成?功男士。
关键是年轻。
深灰色的衬衣外面罩着黑色硬质大衣,匀称,挺拔。
气质并不凌厉,相反有种书卷气。
时杨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过来,眼神一亮,脚下不自觉的靠过去。
“林总。”
蓓蓓更新了自己的吃瓜进度。
还称呼林总,看来关系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亲密嘛。
林萧付站在门口之后,谁也没看,一双眼睛深沉地盯着曲又云。
半分钟过去。
蓓蓓首先察觉到不对劲,沉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曲又云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其实很明显,像是在逃避什么?。
时杨没有说话。
林萧付撇开目光,说:“走了。”
饭不吃了。
好不容易订的座也不要?了。
林萧付转身往楼梯处走。
时杨不得不跟上。
曲又云的情绪明显不对,向后靠在椅子里,望着窗外江景,长叹了口气。
蓓蓓看着人走远:“怎么,你们还有一段渊源?”
曲又云:“有,我们俩有同一个姥爷。”
蓓蓓头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表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其中的关系。
——“你管你妈妈的爸爸叫姥爷,他管他妈妈的爸爸叫姥爷,这么?说,你们的妈妈有同一个爸爸……那你们俩有同一个姥姥不?”
曲又云:“…………”
蓓蓓眨眨眼。
曲又云:“你不用故意逗我笑,我现在好得很,谢谢。”
蓓蓓:“所以你和他是表亲?”
曲又云:“关系很生疏的那种。”
蓓蓓:“看出来了。”
曲又云:“其实我们家长辈的关系是不错的,问题主要出在我们这一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提也罢。”
蓓蓓:“行,不提了。”
林萧付站在餐厅门口,慢条斯理把扣子一粒一粒系上。
时杨从后面赶上来:“林总。”
一辆黑色的车从停车场启动,缓缓停在林萧付的面前。
车里。
林萧付主动问道:“你和曲又云有资源冲突?”
时杨微微停顿:“啊,是,我最近争取的献礼片角色,她也想要。”
时杨前段时间讨了个巧,在陪林萧付出席一个饭局的时候,认识了那部献礼片的牵头人之一。
时杨整场饭局明示加暗示,陪了不少酒,还献了首歌。
林萧付心情不错,便顺水推舟帮她说了几句话。
简简单单就到手了。
林萧付:“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带你出去玩吗?”
时杨有自知之明:“因为我唱歌好听。”
林萧付:“我有个朋友最近投资了一个音乐竞技类节目,送你去玩玩吧,给你个冠军当。”
天上的馅饼呼一下砸到脸上。
这还是林萧付第一次主动给她送资源。
时杨受宠若惊:“谢谢您?”
林萧付说:“那个节目明年第二季度开播,正好和献礼片拍摄冲突,二者不可兼得,你自己选一个?”
时杨刚才还在天上飘着。
听了这话,反应了片刻,倏地坠回了深渊。
时杨不笨。
笨的人不可能攀上这样的高枝儿。
这群有钱人多?损啊。
明明不想给你了,还要?你自己主动说不要?。
让你二选一是给你面子。
敢选不该选的,两个都给你撤了。
时杨想不通。
他怎么见了曲又云一面之后,整个人态度都变了。
明明两个人看上去仿佛没什么?交集。
时杨脑子里越想越龌龊,越扭曲。
或许还是曲又云藏得深啊。
晚上,曲又云回酒店时,已经是靠近十二点了。
今天一连串的霉运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她反正是尽兴了。
手机静音一整晚,掏出来时,有一个来自顾言昭的未接电话。
只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打了一次,此后便安安静静。
曲又云一拍脑门,坏了,把这小孩给忘了。
她的微信里也有未读消息。
首先就是顾言昭的顶置。
他问:【又云姐,晚上回吗?】
曲又云抿着唇,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回道?:【回了。】
顾言昭的名字下面,立刻浮现出正在输入中……
顾言昭:【又云姐,我给你准备了蛋糕,您要吗?】
曲又云:【好。】
他们依然住在同一家酒店,但?是在不同的楼层。
曲又云等?了将近五分钟,才听到外面门铃响起。
顾言昭手中托着一个小蛋糕,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站在门外,笑着大叫:“祝您生日快乐!”
曲又云一把扯他进来:“小点声啦。”
顾言昭的兜里还揣着蜡烛,他进了门,找地方放下蛋糕,说:“我不知道您以前?生日怎么过的,但?在我印象里,过生日是要切蛋糕吹蜡烛的,但?是吃不吃无所谓。”他终于记住了曲又云不爱吃甜食,虽然订的蛋糕是无糖,但?还是担心曲又云不喜欢。
他说:“不吃没关系,蜡烛我给您点了吧。”
曲又云点点头。
顾言昭拿打火机点了两只数字蜡烛,插在红丝绒蛋糕的两侧奶油边上。
曲又云正好站在门旁的开关处,伸手把灯拍上。
蓓蓓不会给她订蛋糕,因为蓓蓓知道,她不稀罕那东西。
顾言昭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却怀着忐忑给她带来了,并告诉她,不喜欢也没关系。
曲又云惊奇的体会到了,爱情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表现形式区别于其他感情。
而她看上的小朋友,又是以怎样的贴心区别于其他男人。
烛光映着两个人的脸庞。
顾言昭蹲在蛋糕面前,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跳跃的火苗,对曲又云说:“许愿吧。”
曲又云说:“好。”
她双手合十在胸前,闭上眼,很长时间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她的境界好像趋近于无欲无求。
最终,她拨开繁华,虔诚地在心里念道:“希望能求一个修成?正果。”
吹了蜡烛,四处一片黑暗寂静。
顾言昭摸索着准备去开灯。
他一动,
曲又云就听见了他的动静。
曲又云伸手在黑暗中精准无比的抓住他的手腕。
轻轻的抱住他,说:“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扔下你了。”
以后,一定会彻彻底底把你接纳进生活里。
顾言昭等了她很久。
却守分寸,不会三翻四次的电话打扰她。
他只有等?着,也只能等着。
如果曲又云一宿不回。
他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等?到天亮。
尤其是他今天下戏之后,看到官博爆出来的那张照片。
他原本是急躁的,但?是今天的等?待一点一点抚平了他的心情。
两个人磨合感情本就不容易。
他要?耐心。
顾言昭:“开灯吧。”
曲又云松开他。
顾言昭打开灯,问她:“您吃蛋糕吗?店员告诉我不是很甜。”
曲又云点点头:“一小块。”
顾言昭取了刀,递到她手里:“你自己切。”
曲又云:“有什么?寓意吗?”
顾言昭:“自己切的好。”
小蛋糕很小很小,顾言昭两只手就能完全覆盖住。
曲又云:“切几块?”
顾言昭:“六块吧,吉利。”
曲又云比划了一下,开始下刀。
顾言昭紧张的目光全落在蛋糕上,瞧着曲又云的架势,仿佛很生疏。
可千万别把蛋糕切烂了。
曲又云的手却稳。
切得有点慢,最终呈现出来的,是大小均等?的六块。
曲又云:“吃吧。”
曲又云一块没吃完,渐渐地饱了。
她发现顾言昭好像是真的爱吃甜。
他会先把蛋糕坯上的奶油全刮下来大口吃掉,然后再一点一点啃剩下的东西。
曲又云:“你晚上吃饭了吗?”
顾言昭:“吃了一点。”
曲又云:“那就是没吃。”
顾言昭:“真的吃了一点。”
曲又云从地毯上站起来:“你先吃着,我去卸妆。”
蓓蓓今天给她化的妆,表面上看着清纯,实际上特别浓。
一层一层的盖上去。
她觉得皮肤都快窒息了。
曲又云在卫生间换了浴袍。
站在镜子面前。
伸手挤了卸妆水,直接用手捧着倒在脸上。
从脸上蔓延至脖子,全部拍湿了。
再用擦脸巾慢慢擦拭。
皮肤的底色露出来。
脖子上的伤痕也随之露出来。
彻底呈现紫色的印记。
她没有关卫生间的门。
顾言昭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抹了抹嘴巴,靠在门口看她。
他问:“真的是拍戏弄伤的么??”
曲又云一边卸妆一边问:“你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猜到了什么??”
今天下戏,我听何编剧和导演讨论剧本的删减。
曲又云:“效率还挺快呢。”
顾言昭:“所以,那是意外吗?”
曲又云:“不是意外,他脑子有病,让我给打了。”
顾言昭久久没说话,片刻后,走进了,从后面抱住曲又云。
曲又云给了他一肘子:“放开,我要?洗脸。”
顾言昭闻言,反而勒的更紧了。
曲又云:“怎么啦,小朋友。”
顾言昭什么?也不说,头埋进曲又云的脖子里。
近距离,一睁眼就能看到那骇人的伤痕。
曲又云只能任他粘着。
对于顾言昭,她是舍不得说什么?重话的。
天知道,她刚才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简直差点哭出来。
自己委委屈屈等?到半宿的小朋友,一句抱怨的话没有,还要?大声笑着喊着祝她生日快乐。
这样的小天使,也只有小时候在偶像剧里见过。
而且还很少见。
她小时候基本被台湾霸总剧洗脑。
她和别的小女孩不同。
别的小女孩看霸总剧,心中始终会幻想生命中出现一个霸总呵护她珍视她。
曲又云看霸总剧,内心却把自己修炼成一个霸总,总觉得世上有个小可怜在等她垂怜。
顾言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她臆想中的小可怜。
只觉得对方是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惨兮兮的。
曲又云弯下腰,拧开水龙头洗脸。
顾言昭不得不松手。
因为再不松手,姿势就不雅了。
顾言昭说:“这一段戏快过去吧,我快迫不及待和你重逢了。”
曲又云洗完脸,问:“你们的进度到哪儿了。”
顾言昭:“到我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曲又云:“那你们挺顺利。”
顾言昭:“对,主要是只拍我,没什么?其他人的参与。而且内容上,我也比你少,冯琼导演的本子本质上还是更偏向女性的立体描写。”
曲又云擦干净脸,不说话。
顾言昭:“您需要?做保养吗?”
曲又云:“不用,明天不出门。”
顾言昭一愣:“明天不出门,可是你们明天……”
他记得通告上明天有曲又云满满的戏份。
当然,还有陈默挥。
曲又云:“明天我病了。”
顾言昭明白了。
曲又云又叹了口气。
她今天明显叹气次数非常多。“我要?洗澡了,帮我把门带上。”
顾言昭哦了一声,退到门外,撑着门,说:“那我先回去了。”
曲又云想到顾言昭明天还有的忙。
打发他快回去休息。
顾言昭又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说:“待会我给您送点药吧,挂在门外,您洗完澡开门取就成?。”
曲又云点头:“走吧。”
顾言昭退后一步关门。
酒店浴室的门市磨砂玻璃。
门嘎达一声响。
曲又云已经在里面脱衣服。
顾言昭无可避免看到玻璃上的剪影,慌忙把眼睛撤开,急急忙忙跑了。
面红耳赤地退出房间。
花洒的水冲力十足一泻而下。
曲又云浑身的细胞跟着放松。
晚上将近两点的时候入睡,早晨六点生物钟自然醒。
曲又云打电话给助理,让她向导演请病假。
助理也是一愣:“您病了。”
曲又云:“跟导演说我不舒服,需要?休息几天。”
助理来看了一回,见她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看剧本,疑惑地挠了挠头。
曲又云瞪她一眼。
她急忙出门照做。
二十分钟后,助理回来了。
曲又云问:“导演说什么??”
助理答:“导演说让您好好休息一天,正好,她今天也不舒服,有事明天再说。”
曲又云点点头。
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剧本的删改不是个小工程。
后期剪辑固然省事,但?那样就会破坏整个剧本的完整性。
所以,何梦秋势必要?根据需求加急调整剧情。
曲又云不知道的是,昨晚,冯琼和何梦秋也产生了一场很大的分歧。
冯琼导演毕竟岁数大,处事手段更为温和圆滑,按照她的意思,再把陈默挥的角色单独拎出来,成?一条线,补全剧情的完整性,避免曲又云和他的对手戏,这样可以一举两得,既不影响剧情,也能给曲又云一个交代。
而何梦秋三十出头,还年轻着,本身性格也冲,从她的作品中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思想非常独立的女性,她笔下的所有女性人物,从来不是柔弱的只会攀附的菟丝花型。
她一听昨天的经过,这可还了得。
当场怒了,必要?把陈默挥踢出组,还扬言一定要?把他的戏份删的一干二净。
说什么?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剧组可用不起。
她还想出去宣扬宣扬,让他名声在外,看他还敢不敢,以前还不知道有多?少小演员遭过他的毒手呢。
何梦秋在气头上。
导演也根本劝不住。
何梦秋连夜推翻了自己所有的剧情大纲,准备重新整合。
这不瞎搞吗。
何梦秋昨晚基本没怎么睡,今天一早又去跟顾言昭那条线。
冯琼早晨专门去看了她一眼。
何梦秋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还黑着脸。
她在酒店里抱着剧本发了回愁,然后打电话给助理,请曲又云来聊聊天。
曲又云带着剧本到了冯琼导演的房间。
冯琼导演已经沏好茶等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曲又云打了个招呼,虚客气了一套,坐下。
她打量冯琼导演的气色,确实不大好。
曲又云自己的病可能是假的。
冯琼导演说她身体不舒服估计是真事儿。
茶几上有药。
曲又云关切道?:“您还好吗?”
冯琼:“没事儿,早晨血压上去了,有点头晕,吃药缓缓就行了。”
曲又云放低姿态:“是我让您费心了。”
冯琼忙道?:“不能这么?说,怪我前?期选人的时候不谨慎,没想到招了个这么?个人进来,但?凡稍稍一打听,唉……”
曲又云:“您打听过了?”
冯琼:“昨天现打听了,但?是晚了啊。以前看过他的几步作品,只觉得演技还行,没想到是个披着人皮的败类。”
曲又云安慰道:“您消消气吧,气坏身体不值当。”
冯琼正了神色:“你怎么样?”
曲又云脖子上的伤至少得两三天才能消下去。
冯琼凑近了,看了看,说:“下手真够重的,这是奔着要?你命去的吧,你这孩子也是,非得等?我喊咔,我要?是不喊,你准备撑到什么?时候?”
曲又云淡淡地道:“这么?多?年的习惯,拍戏就这样,一时也想不了那么多?。”
冯琼感叹了一声。
曲又云:“您找我来,其实是有正是吧。”
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
曲又云剧本都拿来了。
冯琼导演说:“是,关于后面的剧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曲又云:“导演,说心里话,我个人不想再和陈默挥搭戏了。”
冯琼点点头:“其实我也是想这样安排的,把陈默挥的戏份再单拎出一条线,尽量精简,为了大局,保持一定的完整度,你觉得可以吗?”
曲又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本以为导演舍不得戏,没想到这么?顺利能达成?目的。
她立马赞同:“我觉得完全可以。”
谁知,下一秒,导演叹了口气:“你这是好说话了,何梦秋那边我摆不平啊。”
曲又云眉毛一蹙:“怎么了呢?”
冯琼:“你可能不了解,你何姐那人性格太烈了,这些年还好些,以前,二十来岁的时候简直是个炮仗,她不用陈默挥了,也不需要?陈默挥演的那个角色了,她从头到尾打算把这一条删了,然后再打上别的补丁。”
曲又云神色严肃地“哎哟”了一声:“那这工程量可大了啊。”
冯琼发愁:“谁说不是,我怎么劝她不听,让她这一改,咱们剧组至少要?停工十天以上,以前的多?少镜头还要?补拍,我实在是觉得,折腾地不值当。”
曲又云琢磨了一会儿:“其实我赞同您的意见。”
曲又云:“行,你要?是同意我就放心了。”
冯琼最主要是试探她的态度,安抚她。
只要曲又云愿意歇事宁人,何梦秋那里她慢慢磨。
下午,曲又云坐在冯琼导演的房间里一起磨了会儿剧本。
聊聊戏,谈谈心。
最后,冯琼问她:“明天身体能不能好。”
曲又云:“您都这么?拼了,我能歇吗,年纪轻轻的,身体抗造。”
冯琼点点头,满意地笑了。
曲又云说了句心里话:“圈里要?是都是您这样的导演,工作那就跟度假一样轻松快乐。”
晚上。
曲又云接到了孟荣荣的电话。
孟荣荣告诉她,替她谈下了一个献礼片,预计明年第二季度开机。
孟荣荣的语气很开心,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已经做好放弃的准备了,忽然峰回路转,好运降临。
他多?少有点邀功的意味。
曲又云听着,脑子里忽然一阵眩晕。
这资源怎么来的,孟荣荣不知道,她却知道。
昨天见的林萧付那一面,足够解释一切。
截止到昨天她生日。
她有二十年整没见到那个人了。
七岁那年。
曲又云过生日。
十岁的林萧付带着她到自己家里玩。
他们小时候也是最亲密的表兄妹,从小在老一辈面前打打闹闹长起来,吃饭玩闹都在一起,亲的一样。
坏就坏在林萧付脑子有病。
那一天,才十岁的林萧付忽然问她,愿不愿长大以后嫁给他。
小小的曲又云直接被他问懵了。
半天没回答。
林萧付又问了好几遍。
记得那天,曲又云的生日,林萧付刻意穿了一身小西装。
打扮的板板正正。
曲又云非常早熟地拒绝了,她说:“长大的事情等?长大以后再说,我要?嫁个我喜欢的人。”
林萧付追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曲又云想了又想,还是摇头:“我喜欢你,但?是不能嫁给你。”
林萧付问:“为什么?。”
曲又云答:“因为我长大后还会喜欢别人的。”
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这一段对话二十年来,清晰的藏在记忆深处。
哪怕可以不去回想,还是无法忘记。
哪怕曲又云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是记得这句明明白白的拒绝。
可那时,脑子有病的林萧付就疯了。
他抓着曲又云:“你再说一遍?”
曲又云认真地重复:“我长大以后还可能会喜欢别人,所以现在不能答应你。”
林萧付在房间里焦躁的转了好几圈。
打翻了一切可以打砸的东西。
枕头,杯子,花瓶,电话,录音机……
他找了东西,按着曲又云,把她的手脚捆了起来。
他说:“不行,你一定要?嫁给我,你死也要?嫁给我。”
他还颠三倒四说了很多?话。
类似于什么?死也要?死在一起……
总之,七岁的曲又云吓坏了。
林萧付用打火机把窗帘点燃了。
家里没有大人在。
滚滚浓烟从窗户冒出去。
是邻居打了119报警。
林萧付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等?着死。
他一点儿都不怕死。
家里大人回来的太及时。
两个孩子多?么?命大。
林萧付的父亲,曲又云的姨夫,冲进卧室找到这两个孩子。
看到手脚被绑着哭的声嘶力竭的曲又云,整个人都愣了。
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抱了出去。
曲又云的小姨跪坐在门外就哭了。
——“造孽啊。”
火警来的及时。
没有更大的损伤。
小姨送她回家,对着她的母亲哭着道?歉,却始终没有说出实情。
曲又云的母亲只认为是两个孩子胡闹,把房子点了,还一直安慰她,只要人活着就没事。
曲又云把当时那件事咽进了肚子里没有任何解释。
再后来,没过几天,听说小姨一家搬离了北京。
他们到了上海安家。
两家人从此再也没见过。
不知道该说曲又云心里素质强呢,还是反射弧迟钝。
七岁那年,她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觉悟,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闹闹。
只是再也不提表哥,好像生命力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
知道几年后,她猛然一个噩梦镜像,捂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呜咽着,痛哭着,直到天亮才缓过神。
第二天,她开始发烧。
烧降不下来,连续几天几天。
家里人都认为她是做了噩梦,被惊着了。
其实事情的真相已经埋进了土里,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再也不能见光。
曲又云这些年可以去回避。
二十年整,居然走满了一个轮回。
他们相见了。
在那个奇怪的时间点。
曲又云现在已经可以强迫自己平静地去回忆那段事情发生的始末。
他早些年在很多?财经杂志上见到林萧付的名字。
林萧付三年前回国,就是金融街的大牛。
曲又云奇怪,难道天才都是疯子的说法是真的?
他是怎么一步步活着走到现在的,不可思议。
居然还没把自己作死。
所以,在她眼中,她是有点可怜时杨的。
去抱谁的大腿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那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有钱有势了,折磨人的手段怕是也多?了。
时杨表面上的光鲜亮丽,谁知道私下将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整日战战兢兢,如坐针毡,又是何苦。
孟荣荣今天惊天动地的消息砸过来。
其实曲又云有点懵。
林萧付无缘无故摘了时杨的资源,扔到她身上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意味着将要?付出代价的那个人是她。
往年,林萧付每逢生日给她遥遥寄来生日礼物。
以前是贺卡,发卡等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后来,进化成?了笔记本。
再后来,是化妆品,高定礼服。
近几年,清一色的珠宝。
可以说,这些礼物见证林萧付的发家痕迹。
那些礼物曲又云一点也不敢沾,全锁在保险柜里,甚至不能看。
不敢道谢,
不敢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