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儿哥收拾了一兜垃圾,放在门口,说:“那我先走了?”
蓓蓓:“走吧。”没再多说其他的话?。
防盗门开合的声音之后,这栋大房子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蓓蓓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站在落地窗户旁边,看?着坎儿哥步行走到不远处的垃圾箱,扔掉垃圾,再回来?上车。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穿着人字拖在上海弄堂里瞎溜达的小混混了。
一个?人的改变有多大,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蓓蓓忽然支开窗户,对他喊:“回来?。”
坎儿哥半个?身子已经钻进车里,听到她喊,疑惑地回头。
蓓蓓冲他招手:“回来?。”
坎儿哥从不问为什么,对蓓蓓的话?一向言听计从。
这也是蓓蓓最欣赏他的一点,她身边几乎没有第?二个?如此服从的人。
哪怕是跟了几年的助理,在面对她吹毛求疵的挑剔行为时,面上也难掩情绪。
坎儿重新回来?,问:“怎么了?”
蓓蓓没说话?。
人一走,她面对这栋空荡荡的大房子,心里难免发毛。
真是拜曲又云所赐。
蓓蓓歪着身子在沙发里,说:“记得我前段时间让你?整理的一份市场调查吗?”
坎儿哥说:“知道啊,一直在做,怎么,急着要?”
蓓蓓:“明天就要,今晚上能弄完吗?”
坎儿哥几乎没什么犹豫:“能。”
只要你?要,我就能。
他说:“那我回去……”
蓓蓓拉开抽屉,扔给他一个?笔记本电脑:“别?回去了,就在这弄。”
坎儿哥这时候皱眉:“我之前弄了一半……”
备份肯定在他自己?的电脑上。
蓓蓓心里叹了口气,正想说算了。
反倒是坎儿哥先说了一句:“算了。”他找了个?地方,和蓓蓓面对面坐着,打开电脑,说:“反正都在我脑子里,正好我重新顺一遍。”
心里并不觉得是蓓蓓在为难人。
换做是蓓蓓公司的其他员工,这会儿指不定正在心里憋着骂傻逼呢。
难怪会讨富婆姐姐们的喜欢。
这种办事态度和能力,捡到就是宝啊。
蓓蓓承认自己?是捡到了宝。
坎儿哥面光落在电脑上,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蓓蓓之前是给他预留了一周的时间完成?这项工作。
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地压缩成?了一晚上。
蓓蓓思索着,一句话?不说,两个?人沉默着熬过了十?二点。
坎儿哥感觉到了累,后仰舒展了一下颈椎,再回过头时,正好对上了蓓蓓深沉凝望的目光。
若问成?熟女性的标志是什么。
坎儿哥心里最先冒出来?的与身材气质都无关?。
而是蓓蓓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仿佛承载了很?多时光的沧桑,并见证过这世上很?多追名逐利的冷漠。
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富婆姐姐都不一样。
那里似乎已经失去了什么渴求,而总是冷静的,以旁观者的姿态观摩着众生百态。
坎儿哥从坐垫上爬起来?,倒了两杯热水,一杯自己?喝了,一杯放在蓓蓓面前。
他说:“您不困么?”
不等?蓓蓓回答,他又说:“十?二点多了,您放心去睡一会儿,明早晨之前我肯定能弄完。”
蓓蓓的目光毫无情绪地望着他,心里却在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几岁了?
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无理取闹。
蓓蓓:“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按照之前约定的时候给我就行。”
她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蜷了很?长时间,这时候忽然感觉有些腿麻,下来?的时候蹒跚了几步,看?见坎儿哥的手抬起很?小的弧度,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放下。
蓓蓓头也不回地上楼:“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啊。”
坎儿哥就站在楼梯口目送她上楼。
蓓蓓回到卧室,过了一会儿,看?到一楼的灯灭了。
她独坐了片刻,随即打开了二楼所有的灯,反锁卧室门,睁着眼睛,耳朵里塞着耳机。
其实睡不着。
其实也没多害怕。
现在有一种比害怕更能困扰她的情绪,在夜里悄无声息地滋生。
将近天亮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睡过去了,因为生理需要休息。
约莫是四点多的时候合上眼,还不到九点,自然醒。
爬起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晕的。
拉开窗帘,阳光前呼后拥洒进来?。
蓓蓓眯着眼睛,笑了。
心情好多了。
感情的冲动就像潮起潮落一样。
熬到退潮,纠结自然跟着消失。
哪有那么多庸人自扰的事。
目光下移。
花坛里郁郁葱葱的绿植,已经甬道上并排停着的两辆车。
一辆属于蓓蓓。
另一辆……
蓓蓓唇边的笑容渐渐回落。
坎儿哥的车怎么还在这里。
他昨晚难道没走吗?
蓓蓓回头就打算下楼,在卧室门口又顿住脚。
转到卫生间,按照日?常的节奏洗漱,然后坐在化妆镜前,半个?多小时之后,像往常一样,精致又体面地下楼。
坎儿哥果然没走,就仰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睡着。
蓓蓓走下台阶,电脑的指示灯还在闪,但是已经陷入了睡眠状态。
蓓蓓伸手轻敲空格键,屏幕正停在邮箱上。
有一封邮件发送成?功。
发件人为坎儿哥。
收件人为蓓蓓。
蓓蓓登录自己?的邮箱,果然看?见了三小时之前发过来?的附件。
三个?小时之前,大约是六点左右。
真正熬了一整个?通宵把她需要的东西整理完成?。
蓓蓓拿了一张薄毯,轻轻搭在坎儿哥身上。
就这么一整个?小小的动作,惊醒了他。
他本来?也睡的不沉。
一摸脸就坐直了身体:“早啊。”‘
蓓蓓指了指次卧的方向:“你?去休息会儿。”
坎儿哥起来?,摸了半天,从沙发的缝里找到手机,说:“文档我发你?了。”
蓓蓓说:“我看?见了,你?去休息一会。”
坎儿哥:“早餐蒸的蛋,在锅里,不知道凉了没有……”
他起身就往厨房走,掀开蒸锅的盖子,试了是温度,说:“还是温的。”
蓓蓓走过去:“你?吃了吗?”
坎儿哥说:“我吃了,给你?留了单人份,早晨想喊你?起床吃饭,但是敲了门你?没应声。”
他一定没用?力敲,只是浅浅的试探了一下。
蓓蓓第?三遍说:“你?去休息一会。”
坎儿哥依然不听,坐在了沙发上,趴着身子,在电脑上查着什么。
蓓蓓不会再说第?四遍了。
安静了几分钟,蓓蓓吃完饭,把碗冲干净,说:“你?那些老东家是不是很?盼着你?回去啊?”
坎儿哥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是吗,她们只是有点好奇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吧,毕竟鸟枪换炮。”
蓓蓓歪着头,说:“变成?了脱胎换骨的样子。”
坎儿哥笑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皮了层人模狗样的皮而已,您可?不要对我期望太高。”
这句话?,莫名的,透露出一种自嘲的情绪。
蓓蓓:“我现在是你?的新东家,你?口中的富婆姐姐……你?觉得我和她们有什么区别?吗?”
坎儿回答:“在我心里是有区别?的,我愿意跟您一辈子,终生效命都没问题。”
蓓蓓拥有了一个?非常忠诚且心甘情愿卖命的手下。
坎儿哥拥有了一个?非常欣赏他的新老板。
而且,合作非常稳固,至少六年之内不会有分道扬镳的想法。
在窗户纸还模模糊糊没有捅破之前,这是他们退而求其次的,最谨慎的做法。
模模糊糊的窗户纸,一隔就是两年。
两年后,顾言昭和曲又云的亲儿子,特指艺术上的亲儿子,一部科幻电影正式上映,春节档,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顾言昭在外面接受采访,曲又云在后台眯着眼睛出神。
这部作品整整磨了两人两年的心血。
在创作过程中,一次一次的精益求精,曲又云心里时常在想,这样耗尽心力,万一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岂不是很?打击自尊心。
但也只是那么想想而已。
照他们两口的性格,糊弄是万万不行的。
曲又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写?的完整的剧本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部科幻片。
符合所有男孩子的一个?英雄主义梦,满满地都是中二感。
曲又云不禁捂头。
就像女孩子喜欢洋娃娃和漂亮的公主裙一样。
男孩子喜欢变形金刚和奥特曼。
女孩子长大了也希望像个?公主一样永远开心漂亮不会老去。
男孩子长大了,心里的中二感仍旧没有被现实掐死?。
曲又云陪着顾言昭,不顾市场的走向和资本的喜好,随心所欲地整了这么一部电影。
顾言昭负责哪些壮烈的故事剧情。
曲又云则适当的,用?自己?细腻的感觉,加入适宜的人文主义情怀。
春节档上映的这部电影,由顾言昭和曲又云领衔主演,成?功杀出了一条血路。
比想象中的还要成?功。
可?以说,做梦都没想到,顾导的第?一部处女作可?以得到如此盛大的捧场。
顾言昭深刻且真挚地感谢了所有的观众老爷。
感谢他们的认可?和鼓励。
年后的电影节,曲又云穿上了蓓蓓提供的裙子。
这是蓓蓓的原创品牌第?一次在国际电影节上亮相。
设计师落款——孙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