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画茧·十七

“为什么画红玫瑰?”

“你画的……跟以前的都不一样,你是按照以前的样子画的,还是能看见玫瑰的样子了?”

黎穆的画笔未停,描绘着玫瑰的花瓣,让它变得更加娇艳。

“是我想送给他的玫瑰的样子。”

“……他?”

“我的花,我的蝴蝶,我那惹人怜爱的爱人。”

先前问话的人没有再说话,黎穆依旧在画画,没有回头。

“他不希望我送成束的玫瑰,那就只好这样了。”

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无奈,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不知是否是卜楚的错觉,他看着感觉黎穆的身形貌似……比之前要高大一些。

还有就是这个玫瑰。

他的手动作在大脑之前,下意识的就把那视频关掉了,反应过来之后心脏还在狂跳。

卜楚的确是被吓到了,他脑补了很多可怕的东西。

有关玫瑰的话题他才跟黎穆讲过,不管是不是巧合,那个时候的黎穆怎么都……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他冷静了一下,想要再打开视频看仔细一点的时候,电脑却显示视频内容已损坏。

卜楚:……

淦。

他又尝试了几次,结果那视频资料就是怎么也打不开了,先前张医生拷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明明有好几个G的!!

卜楚觉得这不是数据修复的问题,大概是副本本事真的不给他看,又或者是……黎穆在搞事情。

淦。

总之是把资料全部都翻找了一遍,把还能显示的看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什么能排上用场的信息。

就在卜楚以为这些资料就要这么作废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文档。

文件名也是一串乱码,所以他差点就这么略过去了。

然而点开之后里面是有内容的,他稍微看了一下,发现这居然是张医生留下来的。

看起来有点像是日记又像是随手记下来的,张医生当年是黎穆的主治医师,这里的内容……还是有关黎穆。

[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自己变得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整个人很飘忽,猜不着实地,又感觉有一些窒息。]

[梦里做梦,梦见自己逐渐的被白色的丝线缠绕上了,一圈一圈的,像是要被变成一个茧,可笑我自己是个医生都诊断不出自己的问题,而身边的人也都说是我最近工作太忙压力大了,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仔细回想的话,有这种感觉是在接手黎穆不久之后,我为他处理伤口时意外摄入了他的血,至于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奇特,也或许真的就只是我想多了,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没有能够诉说的人,说了他们或许只会认为的想象力丰富,让我给自己治一治,可是我……就这样写一下吧,算是一种放松的途径,能变得好受一些。]

[近日喉咙有些不舒服,却没发现其他的症状,真是奇怪,黎穆慢慢的变得像是个人了,那种不协调感减少,这是件好事。]

[喉咙忽然就好了。]

……

日期是十几年前,黎穆进入精神病院的时候。

卜楚不知道张医生还有没有写其他的东西,这文档里记着的内容也就这么多了,也可能是他没有找到。

可就这么一篇,信息量足够大了。

首先喉咙这个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让他想到了那只从男人喉咙里爬出来的蝴蝶。

“破茧成蝶”这么个词语在这里可是一点也不美好。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说男人在担任黎穆主治医师的期间,因为“摄入了黎穆的血”,所以变成了“茧”的话,那这个“羽化”的时间也太巧了。

就这样“潜伏”了十多年,恰巧就在他去问话的时候,在他面前搞事??

至于这个原因,也就是“摄入黎穆的血”,虽然张医生说自己有可能是想太多了,但是按照游戏副本的惯性,那肯定是八九不离十。

卜楚又顿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他感觉自己忙了这么些天,貌似是搜集到了很多资料,可是貌似跟破案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跟黎穆本身有关,而他又早就知道黎穆是个非人类了,就……对破案不起作用,没有帮助啊。

黎穆不可能是凶手,他能够笃定。

没必要,真没必要。

他一时像是陷入了死胡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姑且是又把能看的资料翻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能看的了,就直接拿起了手机。

他准备要去跟黎穆对线了。

[你不是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警察局吗?是因为那里又死了人。]

黎穆:[我听说了,是张医生吧,他之前是我的主治医师,真是很令人惋惜。]

他跟先前一样,没有问卜楚为什么会忽然去这里的精神病院。

的确,他不问的话会让卜楚省去很多解释的功夫,却很不正常。

卜楚就很纠结,就算是想要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朋友那里,因为你之前好像不想告诉我。]

卜楚:……哪个朋友?

不是人吧?

他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想到黎穆直接就承认了张医生跟自己的关系。

[你之前在精神病院里的时候,就开始画画了?]

卜楚像是随意的开始问。

[嗯,画了挺久的。]

卜楚毫不犹豫的打出直球:[那你有画过玫瑰吗?]

他还是很在意先前的那个视频。

黎穆没有马上回复,他的界面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可却没有东西发出来,然后过了一会儿。

[画过。]

卜楚看着,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他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跳过了这个问题,又问:[你为什么进的精神病院,就只是因为车祸后遗症?]

黎穆:[我也不清楚,是他们把我送进去的。]

卜楚跟审犯人一样不停的问问题,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的意思,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除了感知障碍,貌似还有别的原因吧,说我情感缺失什么的。]

[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卜楚:“……”

后面那句话是多余的。

他回:[那没事了,我就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我明天来找你。]

[明天有课。]

[那我等你下课。]

[下课后也没时间。]

这拒绝得应该已经很明显了,然而黎穆就跟没看出来一样。

[那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晚上有吗?你总要休息的吧?要不我去跟你的导师说说。]

卜楚人都要麻了。

他毫不怀疑黎穆会在晚上的时候来堵他,这人知道自己宿舍在哪,还有去找导师这件事情,黎穆也绝对干得出来。

而事实上他是瞎说的,根本没有多少课,副本总要留足够的时间给玩家去探索,又不是上课模拟器。

[那你中午的时候来吧。]

他打算将黎穆当做突破口了。

黎穆:[好,晚安,有个好梦。]

卜楚盯着这句话,怎么也“安”不下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睡觉也是个问题。

梦境不受控制,导致他现在对入睡这件事情有种……抗拒感,可是又确实不能不睡觉。

草,今天忘记去问台继同有没有抑制睡欲的道具了。

卜楚坐在床上,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实际上就算在梦里被怎么样了,也不会影响到现实,所以问题还是不算太大的,就是一开始需要克服跟适应一样,醒来后缓过来也要一段时间而已。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啊!

他合眼前又把[青蝶]骂了一遍。

睡着之后,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做梦了。

只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他本来以为自己还是要应付那个怪物,结果这个梦居然还挺正常。

卜楚依旧是“清醒的做梦”,这里是一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酒店的客房,只是站在地面上略微有种摇晃感,他往窗外一看,发现自己竟是在一艘船上。

他有些意外,难不成这就只是单纯的梦吗?

他往外走,一路走到了甲板上,这艘船上还不只有他一个人,一路上有许多人在忙碌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在见到他的时候都会停下,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们喊他“教授”。

这个梦里的剧情好多啊。

卜楚这么想着。

自己是“教授”?这是个什么身份,是什么的教授?

还有人过来跟他说什么再等一会儿,这次科学考察的目的地马上就到了。

卜楚应了一声,实际上也没当一回事,梦里的事情不能讲逻辑,他只是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跟万里无云的蓝天,因为这个海景心情好上不少。

毕竟是对着美丽的海景还是对着要搞事的怪物,这根本不用选择。

然后,他翻船了。

不不不,不能说他翻船了,是这艘船翻了。

卜楚知道海上的天气多变,可不知道变化的速度能快到这种地步,上一秒的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变成了狂风暴雨。

这艘船配备设施齐全,不算小船,可依旧在风暴中摇摇摆摆,船上的人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都是一副十分惊慌的样子。

下一刻,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巨浪直接就将船只吞没了。

卜楚呛了好几口海水,连呛水的难受都这么真实。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只是如今坠入了海中,差点就要沉没在黑暗的海底,还在是艰难的在海面露了头,不过处境依旧不乐观。

哪怕这只是梦,卜楚也不打算死一回。

窒息的死法他没体验过,应该是另外一种“痛苦”,那么转换过来在他身上会是什么,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在海面沉浮,大雨浇得他睁不开眼,四周都是海水没有凭依,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立无援。

就在卜楚以为自己终究还是要这么死一回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抓住了脚腕,然后把他往下一拖,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刚受到惊吓就被剥夺了呼吸,卜楚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隐约间能够看见好像有一个身影在自己的身侧。

‘这就要死了吗?人类还真是脆弱啊。’

‘那把这个给你吧。’

这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不,准确来说并不是有声音响起,而是向他传达了这样的意思,让他明白。

卜楚被那双手抱着,却感觉自己的双腿也被紧紧的缠着。

脑袋运转得有些艰难,他就疑惑着,那双手是抱着自己的,那是用什么东西缠了他的腿?

口中被渡进来了什么东西,舌头抵着让他吞了下去,对方貌似是把他带到了岸上,他咳嗽着,呼吸是顺畅了,从刚才把那东西吞下去的时候开始就变得轻松很多,可还是因为先前的缺氧眼前有些模糊。

‘你是刚才那艘船上掉下来的?真可怜。’

‘我捡到你了,你掉进我怀里了,我把你带回去,让我来安慰你,好不好?’

手心似乎是被舔了,随后就伸进了他的指缝里,动作缓慢又带着十足的暗示性,很痒,要一路痒到心里去了。

只是手还不满足,随后又去舔卜楚的耳朵。

卜楚的脑子还有些混沌,隐约见到了白色的长发,他无意识的唤了一声。

“缪?”

下一刻手腕一疼,被攥紧了,那力道让他哆嗦了一下。

“……‘缪’?”

那“人”出声了。

“‘缪’,是谁呀?”

他语气十分轻快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