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楚这种反应，并不是说他得了什么邪神PTSD。
哪怕他上个副本临结束前的确被搞得过分，但他自认心理没那么脆弱，还不至于。
可他宁愿面对一千只丧尸也不愿意面对一个邪神这倒是真的，尽管这两者之前貌似没有什么可比性。
讲道理，卜楚知道这是个恐怖游戏，可他想得更多的都是一些幽魂怨鬼之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不能立这种flag。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就他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对非人类的吸引力，谁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也想搞他。
以及他真的很想骂这个副本一开始的背景介绍有强烈的欺诈嫌疑！！
什么“和平年代”啊！误导得他还松了口气！结果越到后面越发现不对，现在直接就明目张胆的把邪神摆出来了。
淦。
“楚哥？怎么了吗？”
也许是见卜楚盯着笔记本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精彩，台继同担忧的问道。
“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不，没有。”
卜楚将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继续看着笔记本里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这上面写着黎杨在画不出画后就将打起了有关邪神的心思，想要通过这个办法来找回自己失去的才能，在艺术界东山再起，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大跌眼镜。
至于黎杨是怎么知道邪神的，或许是发现有本古书藏在了老家书房的角落，又或者是别的，反正这都不重要。
然而但凡扯到邪神，妄图跟邪神做平等的交易，亦或者是企图从邪神那里得到恩惠的人类，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笔记本里只说了黎杨想要进行献祭，献祭的物品没有提，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黎穆的母亲觉得他疯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这是疯了，黎穆的母亲不奢求什么名利，她看得很开，要求也不高，只希望一家人能平安幸福的过下去，把黎穆健康的养大就好了，可黎杨却不管不顾的执着于过去。
那个时候的黎穆没有展露出任何的绘画天赋，黎杨甚至十分荒谬的，一度怀疑过黎穆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笔记本说黎杨应该是按照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方法献祭过几次，只是这人毕竟没有办法潜入黎杨的家里去查看，献祭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得而知。
随后有一天，黎杨忽然就恢复了正常。
是“看起来恢复了正常”，他要是想伪装起来，旁人也不知道他内里到底是正常还是异常，尽管并不清楚此举的目的。
再然后，就是他们一家开车打算出去玩，最后出了车祸，只有黎穆一人活了下来。
内容就只有这么多。
卜楚皱了皱眉，又从头看了一遍，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不太真切，有种说出上来的怪异感。
这时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催眠张医生的时候，张医生说的那些话。
‘真正的黎穆早在十三年前，早在那场车祸中就死了，活下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卜楚把这想到的事情跟台继同提了一下，当时台继同也在，只是由于被之后发生的事情冲击到了，忘得七七八八，如今被卜楚一提他也想起来了，脑子稍微一转联系上邪神就反应过来了，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地一白。
“楚、楚哥，你的意思是……黎穆不是人吗？？”
“他不是人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卜楚道，态度轻描淡写得令他们惊愕，“我只是在意他里头的芯子到底是什么。”
伪装成了人类还成了个大画家，天天在那里“写生”，这么有闲情逸致的吗？
卜楚再一想自己那离谱的梦……
茧，那个一开始跟“茧”一样的怪物，跟张医生说自己最近做梦了的黎穆，好吧，再大胆的猜测一下，他梦里的怪物该不会就是黎穆吧？
可是黎穆真的表现得跟个正常人类一样，若不是那扭曲的影子出卖了他几回，真的是无可挑剔，找不出任何毛病。
罗云迟疑着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该怎么行动？那个案子……也跟邪神有关系吗？”
那案子已经被默认为是黎穆的狂热粉丝所为，但是那个惨烈的现场，要跟邪神扯上关系还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没有违和感。
卜楚沉思片刻，忽然道：“其实，我刚才放了黎穆的鸽子。”
“……？！”
台继同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好像已经猜出来卜楚打算做什么了。
“楚哥，你该不会是打算……”
“去找黎穆。”
卜楚道。
他本来就是打算要去跟黎穆对线的，没差。
台继同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罗云跟徐小艺却是瞳孔地震，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只觉得不可置信。
卜楚给黎穆发消息：［你在哪？我事办完了，可以过来。］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见卜楚对黎穆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那妥妥的认为他是个渣男。
他的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手机提示音就响起了，然而并不是他的，并且随着提示音响起的，还有从身后传来的，熟悉的男声。
“卜楚。”
是黎穆。
黎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他的身后。
卜楚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见到黎穆手里拿着亮着屏的手机，上面是他刚发过去的消息。
连他都吓了一跳，台继同还有两个女生更是吓得不轻。
黎穆就这么笑着看他们，或者说是看着卜楚，问：“已经结束了吗？”
他的语气温柔，听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单纯的询问。
台继同有一瞬间很想说“结束了结束了”然后让卜楚把黎穆带走，可是这又显得太怂了并且很有卖队友的感觉，于是他就只能跟两个女生战战兢兢的待在一边，安静如鸡的等着卜楚回答。
哪怕黎穆长得再好，罗云跟徐小艺一看到他就想起了他的那些画，脸色又白一个度。
“噢，刚好结束了。”
卜楚丝毫不慌，在最初的惊吓之后就冷静下来，状似随意的将手里的笔记本扔回给了台继同。
“你先前说想起的事情，就是跟他们……？”
“如你所见。”
黎穆脸上的笑容减淡了一些，他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我以为是你不想见我。”
卜楚：自信点，把“我以为”去掉。
只是为了通关挖信息不得不见而已。
他不为所动：“后来不是问你了吗？”
而且自己都找过来了，不见也见了。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卜楚想到这点，表情一变。
黎穆轻笑了一声。
“我想找你，感觉你在这里，就找过来了。”
他抬眼看向卜楚：“是我们心有灵犀呀。”
是个鬼的“心有灵犀”！！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他就想着这他妈不会在他身上装了什么定位或者监听器吧？？那不完犊子了？
黎穆几步走过来，微微弯腰，在卜楚耳边低声道：“楚楚在哪里我都能知道，因为楚楚的身上有我的标记。”
他第一次这么亲昵的唤卜楚。
……“标记”？
卜楚愣了一下，
他的脑中顿时浮现出许多糟糕的画面。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啊？
卜楚忍住了，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你说的什么‘标记’？哪啊，快点弄掉。”
黎穆又笑了：“不能弄掉。”
“在里面呢，就是要弄掉也会很麻烦的。”
卜楚：……
草。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脸色肯定是一阵青一阵红，旁边的几个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是很敢就这么走了，就见黎穆跟卜楚说完话以后看向了他们。
“你们跟卜楚，还有什么事吗？”
他问得柔和，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威胁性，被他看着的人却瞬间汗毛倒竖，危机感笼罩全身。
“没、没事了，这就走，这就走！您跟楚哥慢慢聊。”
台继同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甚至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推着同样僵硬的罗云跟徐小艺就走了。
而卜楚再一次冷静下来，与黎穆对视。
刚黎穆的话，他可以理解为是放弃伪装了吗？
他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就这么提起梦境的事情，因为黎穆这幅样子，他不太能猜到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他开口道，“不会是又想到那个学校里的‘助理’身份吧，你对这学校就这么感兴趣吗？”
黎穆：“我只对你感兴趣。”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见你，想亲近你，想跟你培养感情，不行吗？”
“你打算就站在这里跟我培养感情？”
“那楚楚想去哪？去哪我都可以。”黎穆温柔道，从刚才开始他就直接唤“楚楚”了。
卜楚……还是忍了。
只是称呼而已被叫一下又没有什么损失。
他没有直接回答黎穆的问题，而是问道：“说起来，我之前在警察局碰见万景天了，你的那个助理。”
黎穆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一些。
“为什么要忽然提起他？”
卜楚自顾自的说着：“他弟弟以那样的死法死了，我感觉他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对？你作为老板要不要关心一下下属？”
“我不是他的老板，我并不关心他。”
“楚楚，你明明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要提起别的人？”
“因为我想知道。”
卜楚直视黎穆，想要从那双深渊一般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
黎穆又顿了一下，然后道：“……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不是在诅咒别人，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他想要跟我画出一样的东西，可是无论怎么画，也不过都是在模仿。”
“他妄图画出我眼中的真实，他觉得他之所以无法画出来，缺少的是才华。”
卜楚：……
结果实际上缺的是脑子？
哦不他没有要人身攻击的意思，这不是事实吗。
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应该蛮微妙的，于是黎穆的心情貌似奇异的又变好了许多。
“他做不到，他不可能做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卜楚这边走。
“因为他只是个人类？”
卜楚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便见黎穆的动作停住了。
卜楚在留意他的影子，影子没有变化。
“你在说什么呀，楚楚，”黎穆道，“你这样的说法，不就像在说，我不是人类一样么？”
“能画出那样的画，的确不像是人类了，”卜楚也笑，“啊，我是在夸你的技艺非常人所能及。”
黎穆看了他一会儿，卜楚就这么跟他对视，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随后他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前天不小心被美工刀割伤了手。”
他给卜楚看自己的指腹，白皙的肌肤上的确是有一道划痕，已经结痂了，想来应该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
卜楚知道他为什么要忽然说起这件事，难不成是想要装可怜让自己心疼心疼他？
不会吧？？
卜楚说：“这不是已经好了么。”
“那天割伤的时候，我在工作室里，还没有感觉呢，是万景天看见的。”
“他很紧张的来帮我处理，所以才能好得这么快。”
卜楚越听越觉得奇怪，但还是把话接了下去。
“那不应该谢谢他么。”
刚才还说并不关心万景天，还说别人要死了。
“我的确是道谢了呀，还是该有的礼节，”黎穆笑着，“可是后来，我看见他把它咽下去了。”
“……什么？”
卜楚一时没反应过来。
“纸巾，亦或者是纱布？不太清楚。”
那上面沾了他的血。